文皇后传-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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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首辅贺治桃新官上任的头一天,按理说该是意气奋发,可他感觉很不好。
王太傅前些日子告老还乡,曾提点过杂七杂八一大堆的御前注意事项,可他没说皇帝私下的脾气——会是如此不可捉摸地差啊!
两仪殿内,几名辅臣坐在圆墩子上,围在皇帝案前。
他们背挺得都很笔直,双手置于两膝之上,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光盯着自己前头那块地上看,生怕自己坐姿稍微有些差池,又会被皇帝挑个刺。
刚刚首辅大人就因为帽子歪了那么一丢丢,被极惨地治了个御前失仪的罪
贺治桃偷偷抬眼去瞧上头那人,皇帝手里握着一支朱笔,不知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从他这儿望去,大喇喇一片,颇为血腥,也不知哪位同僚的折子被皇帝驳斥成这样,只能用体无完肤来形容了。
他正欲收回这道打量的目光,刚好皇帝抬头,就这么被捉个正着。那边冷眼斜挑,英眉一蹙,贺治桃赶紧垂首,不自觉地又扶了扶官帽。
待商议完金日的要事,诸人依次退下时,就听上头那人冷言道:“治桃,你的桃字太俗,速速换一个。”
这可是大周朝前所未有之事!众大臣憋笑,贺治桃却是异常苦闷,而大周首辅的名字就因为这句话,给更成了贺治陶。
且说大臣们乐悠悠退下后,长青还得继续每日的例行政务,那便是批折子,一道接一道,无穷尽也。
有某大臣携子来混个脸熟,还有大臣套近乎恭请圣安,又有钦天监发现个谶文,他看得是头晕脑胀,心烦不已,通通都批“知道了”三字。
正值郁闷之际,两仪殿外传来个清脆的咯咯笑声,长青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他搁下朱笔,起身迎了出去。
宁英梳着简单的丱发,穿着身鹅黄的袄裙,像是一枚移动中的小肥花骨朵。见到皇帝的身影,她蹬蹬蹬一口气跑上前,一把抱住长青,仰头甜甜地叫了声“父皇”。
长青很受用,他弯腰将宁英抱了起来。宁英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长青的脸,小嘴撅着道:“父皇,今天母后又逼着哥哥习字,没人陪我玩了。咱们去找哥哥,可好?”
原来,这家伙是来搬救兵了!
长青轻轻点了点她的眉间,笑道:“你母后的字写得不漂亮,所以她督促端华勤加练习,也是应该的,我们别去扰他们。”
宁英见父皇难得没和自己统一战线,她很沮丧,只得又换了种说法,诱惑道:“父皇,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宁英所谓的赏花,就是将花全部摘下来,摆在一处蹂躏着玩。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没少受她这招折磨。
长青回身看了看案上那小半打的折子,再看女儿,她乌溜溜的眼里,透着小孩子独有的祈求,他心里就软了几分,妥协道:“好吧,朕带你去。”
宁英欢呼起来,笑道:“父皇,我们快去喊上哥哥一起,他被母后看着,着实可怜又无趣。”
长青熬不过女儿的哀求,只好顺着宁英的意思,先往崇嘉殿去。但思及就要见文墨,一路上,他的心里都是惴惴不安。
上回他二人因为庞阙一事吵架,已过去一月有余,可文墨和长青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很快和好,而是冷战得愈发厉害,其中,还又争执过一回。
第一次吵完架后,因为西北战事,长青有些日子未曾去后宫,只能留宿在两仪殿内,等他稍微空闲下来,起驾去咸安宫时,才琢磨出不对劲,也因此生出这日的争执来。
前朝政事吃紧,旁些不受宠的嫔妃,好歹还知道送碗汤问个安,她这个皇后倒好,直接将他这个皇帝置之不理,不闻不问?
想到这儿,长青就抑郁了。明明是文墨袒护旁人,有错在先,他不求着她主动赔礼道歉也就罢了,可文墨居然可以这么多天都不来找他,就这么狠心把他晾在两仪殿里……这算怎么回事?
正抑郁之余,龙辇已经到了咸安宫,他走也不是,只得进去。等长青亲眼见到文墨,那道被冷落的气愤之意又消下去些,他极好脾气地拱手作揖,向她求饶,连说自己那日不该高声喝斥她。
文墨正在静心写字,此时她头都没抬,直接问道:“皇上,可知道自己错了?”
长青一惊,眼珠瞪得浑圆,他都没挑她的错处,她反倒说他错了!这是何道理?他不禁问:“皇后这话是何意,朕怎么就听不明白了?”长青非常不解,声音中又是隐约不悦。
文墨这才搁下笔,正色看他:“皇上是觉得自己没错?”
长青拂袖,他冷笑道:“朕何错之有,难道不该是皇后的错?'吾日三省吾身'这句圣言,朕今日倒要送给皇后了。”
到此,两人第二回的争执,就以长青的拂袖离去而结束。
这一月多的时间里头,长青仍多宿于两仪殿,偶尔夜里来咸安宫就寝,也是两人秉烛看书,互不搭理,互相无视。
到睡觉时,往往文墨先安寝,并不多看他一眼,长青自觉无趣,也只得乖乖对着她的背影睡了。
一来二去,长青也不愿意来她这儿受闲气,自然,见面的机会就愈发少了。
所以,对于今天要去见文墨,长青心里万分纠结,有种想要夺路而逃的荒诞。
父女俩进了崇嘉殿,院子里那棵老槐已经抽出些嫩芽,很有早春的生机。宁英胖乎乎的小手一指,撒娇道:“父皇,我要这个。”老槐随风颤了颤。
长青亲自上前,先摘下一片递给宁英,紧接着,他又摘下一片把玩在手。他们父女俩的怪癖,难得在这个地方,找到了共通之处。
老槐的枝桠,抖得更厉害了。
文墨听见内侍唱喏的声音,率众人出来接驾,待见到他父女俩凑在一块,就知道准没好事。
此刻,她不禁板下脸来,正欲说话,宁英脆生生道:“母后,父皇说要去赏花。”说罢,又指了指抱自己那人,一脸的撇清关系。
文墨看向长青,疑道:“刚开春,哪儿有花可赏?皇上,宁英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还由着她?”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说上句正常的话,长青着实汗颜,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夫君当得不易,他微微一笑:“总闷着做什么?今日天气不错,倒不如让几个孩子四处走走,散散心。”
宁英连忙点头,一派附和,立在文墨旁的端华也是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后,眼神里满是期待。
文墨见两个小的如此,忽然就想到她小时,也不过是整日想着玩乐,哪里会正正经经看书?她叹了一声,松口道:“罢了罢了,你们去吧。”
得了文墨的允许,长青一手抱着一个,一手招了招,端华麻溜地跑上前,一把将皇帝的手攥住,咧嘴傻笑。父子几人都是满脸轻松,也不做轿撵,就往御花园走去。
文墨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到咸安宫前,她就准备拐回去,长青眼尖看见了,忙唤道:“皇后不去么?”
文墨摇头连连说累,长青就知道,她是在孩子面前演戏呢,营造父母和乐的模样,其实,她心底里还是置着气。
这日夜里,长青在两仪殿用完晚膳,内务府的小黄门就来了,手里恭敬地托着盘子,里头是几个牌子。长青疑惑:“朕不是说过,这些日子都不招幸,怎么又来了?”
那太监答得也快:“是皇后吩咐的。”
长青气结,那人又想要皇帝替她卖身,以便安抚后宫,哪儿这么便宜的好事?他径直让内侍退下,就去了咸安宫
结果,文墨还在用膳,长青命人添了副碗筷,亦自顾吃起来。两人一言不发,只有咀嚼之声,实在诡异,周围伺候的人,冒了许多冷汗。
文墨吃完就去院子里消食,长青只好跟了过去。原本他今日来是想气气她,结果文墨比他气定神闲多了,长青实在坚持不住,低声哀求道:“墨儿,你还在置气么?”
文墨正色看他,还是那句话:“皇上,知着自己错处了么?”
长青眉头微蹙:“明明是你心里顾及和偏袒旁人,朕何错之有?”
文墨偏头,只看向那几株梅树,上头余着几瓣残花,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发抖。她嘴角勾起丝笑,眉眼虽是弯弯,但流淌出些苦意:“皇上,你可曾信过臣妾?”
长青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文墨,忽然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文墨回头,二人视线相及,她开口道:“长青,你若不信我,以后只要是涉及到那人,无论我说什么,又或者做什么,都会成你心头一根刺,我却是怎么都辩解不清了。”
她盯着他的双眸,又问:“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为何不信我?”
长青一怔,他怎么信她?
当初她为了逃脱嫁给他的命运,不惜自毁清白,硬是折腾出谢尘非的一场好戏;而她甘心嫁他,也不过是因为他下了一道那人的免死令。
文墨进了宫,起初也是日日冷着张脸,到后来两人虽有了肌肤之亲,但她日日簪着那柄碍眼的簪子,心里头不就是记挂着那人么?
长青冷面,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他反问:“墨儿,我该怎么信你?你可曾有说过一言半语的喜欢过我?我如此包容你,还不够么?”
梅树下,两人都红了眼,只怔怔看着对方,都未再争辩。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消息不胫而走,片刻之余,整个皇宫都知道这两位又拌嘴了。
翌日,嫔妃按例来咸安宫晨昏定省,有几位再看向皇后的目光,就有了些其他含义。
座下诸人,暗地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文墨懒得深究其中深意,她只觉头痛难忍,于是摆手喝住众人,又说了句冠冕堂皇之词:“如今前朝有事,咱们在后宫虽不能做其他,但也要为皇上分忧才是,你们皆散了吧。”
众人陆陆续续起身,坐在第二末首的许良仪,一直默不做声,直到此时皇后发话,她才微微福了福,道:“皇后说得极是,嫔妾受教了。”
在场早有人见不得她这样巴结皇后,明婉仪亦向皇后福了福身,再看向那位许良仪,笑道:“良仪妹妹,此话说得真是时候。”
她又看向文墨,一脸诚恳道:“嫔妾真得多向皇后学习,如何为皇上分忧才是。”这后半句话咬得极重,大家都明白是何意。
这宫里,明、丽两位婉仪和俞贵人本就走得极近,又同时因皇后遭殃,所以,现在自然就更近了。原本他三人隐隐是以丽婉仪为首,可因着丽婉仪一直未能承宠,现在就变成以明婉仪为中心。
偏这明婉仪的性子是个性急的,一受人挑拨,就容易说岔嘴,估摸着今天又是受人蛊惑,还能有谁?。
文墨也不恼,她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才回道:“莫要听风就是雨,婉仪,你已经很好了。”
做完这些,文墨又去了趟毓枚宫。
冬去春来,院子两侧的杂草已被人拔光,如今只剩光秃秃的一块地,角落处有些黑,怕是再也长不起活物了。
她到时,正巧遇着太医请脉,待太医请完脉,文墨便问上几句。
太医答道:“皇后娘娘,宁贵嫔的脉象本就不乱,只是心智有些迷糊,这些日子吃过药后就已经好了许多,估摸着离痊愈就不远了。”
宁贵嫔还是着素色衬衣,倒在合欢树下的摇椅上,手里攥着一枚不知哪儿来的树叶,目光痴痴傻傻地盯着天上,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议论。
宫内的日子虽平静如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