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语-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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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便宜了俩人,要没有这层顾虑,牛二柱和三耗子连大厅都进不去,一进门儿就得让人家截住。
哥儿俩进了大厅,抬眼一看,这屋子倒是挺宽阔,摆设也算奢华,就是光线不足,大白天的还点着红油大蜡,照的屋子里影影绰绰,连人脸都是绿的,跟活鬼一样,屋子四周站着些混混,都是些不起眼儿的角色,倒是正中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一进门就引起了大少的注意。
这人容颜衰老,但却看不出具体多大年纪,反正是皱纹堆垒,满头的白发,往脸上一看,满面的邪气,一看就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睛,嘴角儿上铜钱大小的一块伤疤,更显得面目可憎。这人敞着个怀,大冬天的也不觉得冷,露出黑黝黝一身肥肉,毛泡也有二百来斤!
牛二柱察言观色,就知道这人正是于老万,俩人虽在同一个堂口,却是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怎么的,大少一打眼,就有点儿看不上他,也不是因为鬼见愁长得不招人待见,而是他浑身上下有那么一股气质,让人一见生厌,尤其是那一只瞎眼和嘴角上的伤疤,隐隐约约让牛二柱想起了点儿什么,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儿模糊。
虽然如此,可人家毕竟年龄大了,又有残疾,真要一见面儿就怎么怎么样,反倒显着这哥儿俩不懂事儿了。大少强压住心里的怒火,也不管那些小混混如何议论,上前一步,抱拳道:“您老可是与老前辈,在下牛二柱,这位是我兄弟卜发财,跟您老见礼了!”
帮派里讲的就是规矩,牛二柱和三耗子虽然年纪小,可在青帮里的辈分颇高,按理来说于老万就应该远接高迎,跑前跑后都不过分,如今主动跟他打招呼,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再怎么着,你也得下来支应支应,可谁知这老家伙就跟没听见一样,依旧躺在床上,紧一口慢一口的抽着鸦片烟,跟谁欠了他钱似的,直到俩人等得实在不耐烦,要上去理论,这才不紧不慢,从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
卜发财一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儿,心里顿时就火冒三丈,当时露胳膊挽袖子,就想上去先给他几个嘴巴再说。牛二柱虽说性情大变,到底还是稳重了许多,急忙一把将三耗子拉住,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一动起手来,自己这边儿人单势孤,只能干等着挨打,要想把老东西镇住,还得靠嘴皮子上的功夫!
大少清了清嗓子,一抱拳道:“于老,您也是个老江湖,帮里的老人儿,咱爷儿俩虽然没见过面儿,但在下早有耳闻,都说您是义薄云天,宁可自己吃亏也不叫帮里的兄弟吃亏,晚辈早就想一睹尊荣,今天一见,倒叫我大失所望,您老如此怠慢,到底是瞧不起我们哥儿俩呢,还是不听四爷的调遣,要独树一帜呢?”
牛二柱这几句话可厉害,于老万要是再不吱声儿,可就真说不过去了,老家伙冷笑一声,把烟枪一扔,身子一挺,扑棱一下就跳下了床,牛二柱和三耗子一看,乖乖,这老东西居然还是个瘸子!
大少一见鬼见愁一瘸一拐,心里猛地一动,想起少年间的一件事儿来,这事儿有点儿不对,于老万瞎了眼,嘴角有一块伤疤,而且腿又瘸了,可跟解救草上飞时的一些事情暗中有些相似!
二十、盘诘
牛二柱见于老万居然一身是伤,而且还是个残疾,不由得一愣,当时就想起当年自己和卜发财去营救草上飞,半路遇到的那只黄皮子,那畜生先是嘴角受伤,后来在乱葬岗,又中了铁娇娘两弩,伤的正是腿和眼睛,这于老万浑身伤残和黄鼠狼暗合,人又阴阳怪气,莫非和那黄皮子又什么关系?
牛二柱想了半天,又觉得不可能,那黄皮子当年几次受挫,已经九死一生,不太可能还有混迹人间的胆子,而且自从那次一别,也就七八年间的时间,那黄皮子就是真成了精,只怕道行也有限,哪里就到了能够幻化人形,公然在人前显形的地步?
大少正在沉思,于老万已经走到了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带冷笑,极其轻蔑的道:“阁下莫非就是那位近几日出尽风头的牛二柱兄弟?”
牛二柱也听出他瞧不起自己,心里更是不服,把头一抬,昂然道:“不错,正是在下,前辈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见愁?”
大少这句话也有点儿过分,人家就是再瞧不起你,那话说得可也没啥毛病,只不过语气有点儿不对,可你上来不叫人家的名字,直接称呼外号儿,那就显着太不给面子了。于老万一听这话,当时脸上青筋就蹦了几蹦,几乎当场翻脸,不过他也对牛二柱有所顾忌,不敢做的太绝,只好勉强忍住,干笑了几声算是做了反击。
牛二柱见他不再说话,也不想多做口舌之争,开门见山的道:“四爷命我前来接管帮库,老前辈劳苦功高,无奈岁数儿也有点儿大了,也该回家享享清福,这些琐碎的事儿,就让后辈们代为操劳吧!”
于老万一愣,他可没想到牛二柱嘴皮子这么厉害,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虽然明知语带讽刺,可就是挑不出毛病来,只好暗气暗憋,吃了个哑巴亏,不过这老东西行走江湖数十年,早成了老油条,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见牛二柱的话没法儿吹毛求疵,便顾左右而言他,皮笑肉不笑得道:“小兄弟什么时候开的逛啊?”
所谓开逛,指的是混混们的出身,这混混一般分为两大类,一种有师父,有传授,这种人门儿里叫“家鹰”,在道儿上最吃香,不论到哪儿,也不管有没有真本事,到时候把家门一报,谁都得高看一眼。
另一种就是半路出家的了,人称“野雀”,开逛指的就是这种人,旧社会有那过不下去的穷人,本身又有把子力气,大多都会走这条路。这种人入帮会没门路,就只能毛遂自荐,穿着帮派的打扮,学着混混走路的姿态,满大街溜达,挨打挨骂都不还嘴,打完了,该怎么逛还是怎么逛!
如此下去没几天,只要你挨打的时候不还手,还不服软,嘴里不停地说“打得好”,就会有人出来说话,告诉你那儿学得不像,那你就得赶紧回家再练,反复几次,直到有人出来拍你肩膀,让你跟他走,这就成了,你肯定就能入帮,虽然不一定有啥作为,但一般都有口饱饭吃,而这个过程就是于老万嘴里的开逛。
牛二柱是正经门儿里出身,正儿八百的“家鹰”,可没经过开逛这种事儿,鬼见愁如此问,也有羞辱他的意思。大少此时也来了气儿,虽然还能忍住,可说话就没有方才那么柔和了,他冷笑道:“晚辈岁数儿虽小,却是有师父的,不像有些人,半路出家,来路不正!”
大少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于老万本事就是个“野雀”,而且帮里总有些风言风语,说他会点儿歪门儿邪道儿,暗地里都有点儿瞧不起他,大少嘴上也是有点儿损,一刀子就切中了痛处,鬼见愁顿时暴跳如雷,跺脚大骂:“好你个不知深浅的兔崽子,大爷我就是再不济,也比靠女人往上爬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牛二柱一听这话,差点儿把肺气炸喽,于老万的意思很明白,他认为大少是靠马凤仪得到了这个美差,当时混帮会的人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真比骂八辈儿祖宗还厉害,大少再也按耐不住,正想冲上去给他几个大嘴巴子,后边儿卜发财却抢先一步跳了出来,指着于老万就骂:“好你个老东西,跟你大爷在这儿装什么孙子!识相的赶紧走人,晚走一步,老子打出你的屎来!”
于老万脸都气歪了,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儿,苦心经营了二三十年,能这么随便拱手让人么,这老家伙也真有绝的,把手一伸,说了句“给我打”,也没见有人上前儿,卜发财平白无故就挨了狠狠一记嘴巴,这一下还挺重,三耗子转了好几圈儿,差点儿当时就趴下。
牛二柱心里一沉,看来传闻是真的,于老万还真有点儿邪术,如今这形势,自己这边儿本来就毫无胜算,如果老家伙再使什么手段,那自己就只能干等着挨打了,为今之计,还得先把他稳住。
大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冷笑一声道:“于老万,你要动粗,我们哥儿俩奉陪,三刀六洞也扎得起,可你要使什么手段就他妈太不仗义了,我们哥儿们儿就是死在这儿,也他娘不服,纸里包不住火,老子到看你和四爷如何交代!”
于老万闻言一愣,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小子也别拿四爷压我,四爷让你到这儿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这话我跟你说不着,你要我不耍手段,爷就依你。”他回头看向四外的小混混,“小的们,给我把他们都给废了!”
鬼见愁一声令下,十几个小混混一拥而上,各拿刀枪,最不济的手里还有根棍子,冲上来就狂砍乱剁,牛二柱一看这阵势,立刻就咧了嘴了,这仗有法儿打么,自己多少还有点儿还手之力,可这卜发财纯粹就是个废物,一个照面儿就得让人家楔趴下,到头来连自己也是个任人发落的下场!
牛二柱虽说没怎么后悔,可也暗中埋怨自己太过疏忽,要是约几个弟兄来,今天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可是到如今再事后诸葛亮可就没什么用了,牛二柱和三耗子也豁出去了,大喊一声冲了上去,要和这帮人拼个你死我活!
二十一、解围
两人出去得快,回来得更容易,卜发财嗷嗷乱叫,把双手舞动的跟风车一样,使出他的看见本事——王八拳。刚往上一冲,就被人一棍子偰在脑袋上,他也老实,半声没出,立刻躺在地上耍开了死狗,牛二柱比他要稍微好一些,至少没有上去就让人家打到,但也只是左躲右闪,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牛二柱仗着小时候学会的轻功,一开始还能勉强支撑,但只守不攻,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何况人家人又多,顾此失彼,仅仅只能自保而已。
于老万本以为胜券在握,只要那些混混蜂拥而上,这俩混球儿就得马上歇菜,哪成想牛二柱居然还能支撑这么长时间?这老东西知道这事儿越早了结越好,稍一耽搁,马四爷那边儿得了信儿,自己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鬼见愁也是个老奸巨猾之辈,一见急攻不能奏效,便来了坏水儿,要暗算大少。
牛二柱本来已经捉襟见肘,那里还顾得了他?人的气力有限,以寡敌众,本来就凶险万分,全仗着身体灵便,何况还有一个老贼虎视眈眈?大少正在险象环生,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勉强支撑,忽然没来由的全身一冷,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等到一切恢复正常,再与众混混周旋时,忽然发现全身麻木,如同被绳索捆绑住一样,难以移动分毫。
牛二柱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体动不了,就等于成了一个活靶子,这仗还有法儿打么?大少偷眼一看,只见于老万满脸阴笑的站在一边,双眼半睁半闭,手里不住乱动,似乎在掐着什么法决,嘴里更是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立刻明白就是老东西捣鬼,要暗中至自己于死地,满心痛恨之余,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只好听天由命。
于老万如此安排,也有他的深意,老家伙虽然不甘心把嘴里的肥肉白白送人,但你要说他不怕马四爷,那也是吹牛,如今马凤山树大根深,人多势众,手下弟兄不到一千也有八百,整个天津城里敢不给他面子的人几乎没有。他又是人家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