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人-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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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还偷取主人的钱财。
刘老爷问,山岚先生您都知道这些事吗?
大意是,如果您不知道,那么您同是受骗者,请将李氏和两位小姐归还刘府,刘家一定会狠狠惩治李氏,给您一个交代。如果您知道此事还包庇盗贼,那就请您考虑自己的名声了。
就雪兰对刘老爷的理解,他这话说得十分客气,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摊上极品亲戚,也不能再投胎转世,只能认倒霉。不过闹上法庭毕竟不好看,雪兰是公众人物,多得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凑趣也要抹黑一把。这个世上爱无中生有、扭曲事实、恶意中伤的人难道还少吗?来自后世的雪兰知道,越是高调的公众人物越容易被黑,无论好事、坏事统统没有任何消息最好了。
所以雪兰以雪后山岚的名义给刘老爷写了一封回信,直言李氏和两位小姐是不愿意回刘家的,所以刘老爷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万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几天之后,雪兰收到了刘老爷的回信。信里说得凛然大义,一定要惩治恶奴,追回家中走失的小姐,还希望山岚先生能够明辨是非,不要仗势欺人,‘霸占’别人的妻女。
雪兰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就懂刘老爷的意思了,如果真是义愤难平,非要抓李氏回家出气的话,她应该马上就能收到回信才对,不可能隔几天才收到,看来还是有讨论余地的。
于是雪兰回信说,愿意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希望刘老爷放过三个可怜的女人。
然后雪兰就接到了刘老爷的狮子大开口,他要二十万大洋。
能用钱买来一时的耳根清净,雪兰是不吝惜的,她本来也打算跟刘老爷私下解决。他提出一个金额,双方讨价还价,觉得差不多的话,她讨回按有李氏手印的卖身契,然后此事解决的神不知鬼不觉,公众也没有必要知道。
可刘老爷却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他提出的数额倒是个雪兰能拿出手的数字,前提是她没有捐款的话。二十万大洋的开口价,还怎么讨价还价?
雪兰也不怕撕破脸了,在回信中写了刘家男人为了升官发财,把女儿送给变态当玩物的事情。你敢告我拐带别人妻女,我就敢告你买卖人口,你他么还想升官发财,做梦去吧。
刘老爷自然气得不轻,写信来大骂特骂,我以为你是什么人品清俊的人物,居然还好意思写大侠行侠仗义,我看不过猪狗之流,品格低劣的无耻之徒。
雪兰这次根本懒得回信了,没看出来刘老爷还是个狭促的大嘴巴。
然而事情平息了半月之后,一份大报纸上忽然曝出了一则消息。
标题就是大作家雪后山岚放荡无耻。
作者叫林源桥,这个人曾在雪兰写《冰冻千年》的时候,站出来捅过马蜂窝,被众人唾骂后,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又冒出来了。
文章用一种站在高处鄙薄他人的语气,详细地介绍了林海潮声这个人物。口气嘲讽至极,简直是剜心刺骨、百般羞辱。
说她戏子出身,做过卖身妓女,勾搭了一位憨厚的先生当了他的姨娘,婚后好吃懒做,穿金戴银,打骂下人,掐尖惹事且爱跟外男眉来眼去。有一次,家里太太责骂了她几句,她就偷了家里的钱财,并拐带两位小姐逃走了。
后来不知是她自己凭借狐媚的办法勾搭了雪后山岚先生,还是教唆女儿勾搭了人家,又或者是母女一同勾搭了人家。反正唱曲红了,还曾北上巡演。原主家发现此事后,就写信告知了雪后山岚,谁知他不但写信责骂原主,还捏造无中生有的故事污蔑人家。
最后他提及了刘五姐,说‘憨厚先生’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儿就叫刘五姐,还拿雪后山岚给刘五姐的小说作曲说事。什么原本是富家千金,小小年纪本该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懂,如今竟然写妓女、妓院的故事,男男女女,放荡无耻的剧情信手拈来,实在是让人感慨。
通篇读完这篇文章后,雪兰就一个感觉。
每天都被说跟妈妈和姐姐乱搞男女关系该怎么破?另外,自己跟自己有暧昧,听上去好像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呢。
很快,雪兰就经历了爆炸式的攻击。
最初只是有人写信来责问她,报纸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但很快就有人言之凿凿地在报纸上对她大骂特骂了。
之前很多编造的小道消息,如今倒成了‘铁证’,什么雪后山岚私德不好,到处跟人乱搞男女关系,什么他跟哪个名妓有一腿,什么他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写《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这种引人遐思的歌曲,居心不良。没几天功夫,感觉雪后山岚这个名字已经臭大街了。
报社本来还很担心的,可却发现最近不管是书还是唱片,销售量都成直线上升,所以他们也搞不明白了。
雪兰来自一个言论更自由的时代,那个时代随便在网上骂骂人、黑黑人,实在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八卦是人的天性,缺少了八卦的人生大约是很苍白的。而且明星就是吃这碗饭的,你怕别人说,别出来抛头露面啊,否则你凭什么赚别人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钱呢?敢当公众人物,就不要怕被说。
与明星类似,雪兰这个已经名声斐然的大作家也算得上是公众人物了,自然应该有这种心胸,承受得起如此程度的挑衅。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雪兰一样心宽体胖,三姐气得好多天都吃不下饭去,哪怕雪兰不许大妮再上街买报纸了,三姐也总是忍不住又去买来看,看了又生闷气,雪兰拿她没办法,简直要失意体前屈了。
然后某一天,雪兰忽然发现李氏眼睛红红的呆坐在房间里,跟她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简直像木头人一样。
“娘,你怎么了?”雪兰急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李氏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就是这样坐着,默默流眼泪,一语不发。
报纸上的事情,雪兰和三姐从没当着李氏的面讨论过,因为怕她难过,所以从没跟她说起,而且她本身又不识字,也不用担心她自己看报纸。而如今看来,她应该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
雪兰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个下午,从晌午到日落,当昏黄的斜光洒落满身的时候,李氏终于受不了,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样的人还是让我死了吧,呜呜呜”
雪兰一听,不由得心酸至极,同时又怒上心头。
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也许是年轻时犯错,但无论如何,寻死腻活的话都不应该轻易说出口。这不仅仅是因为太软弱,所以让人看不起,更是因为这会从了希望你过不好的人的愿。
女人和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并非女人就有软弱和逃避的权利,但雪兰也明白李氏此时的软弱。
这个世界从不缺煽风点火的人,李氏当初为了促成全国统一北上巡演的时候,多少人夸赞她是巾帼英雄,如今爆出她当过出堂戏子,马上就从巾帼英雄沦为了婊子,还说以她这样的人演唱《精忠报国》为耻,认为她隐瞒身份乃是欺瞒大众。
曾经有多欣喜演唱了这两首歌,现在就有多么怨恨和后悔。
名妓金花说,世人多薄情。人嘴两张皮,不过消遣而已,你管得着别人说什么吗。
是啊,她说的没有错,所以如果没有人告诉大家要宽容要从善,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混乱。古代的统治者用礼仪、德行和信仰来约束人们,约束的就是这种薄情。雪兰把大侠的故事写出来,也有相同的意义在。
雪兰比李氏有文化,她能轻易看开的事情,对李氏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而言,却可能是走入死胡同再也走不出来的困境,你甚至无法像三姐一样给她摆大道理。
因为很多时候,并不是痛苦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去痛苦。
雪兰把李氏扶起来,给她擦干眼泪,然后柔声安慰道:“别说傻话了,娘是因为我才去唱歌的,要是你因为这事想不开,弃我和姐姐而去,那不就是我把你害死了吗?你叫我后半辈子还怎么活呢?也许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你去了。”
李氏听后,搂着雪兰大哭不止,雪兰也跟着流泪了。
然后雪兰对李氏说:“娘,你别难过,我是雪后山岚没错,可我也叫刘五姐,一个是纸上的我,一个是真实的我。纸上的人始终是纸上的,不及现实中的人半分重。我写故事是为了心中的想念,可是当这个想念影响到了我最重要的人时,便随时可以抛弃。我们一家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今后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就足够了,我给你招赘一个好女婿,再给你生个小孙子抱,其他我什么也不要。因为钱和名都是虚的,人不能活在别人的嘴巴里,那样的人早就迷失在了声望等外物中,忘记了最重要的是什么。只有亲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活在我身边,不是纸上人。”
李氏窝在雪兰颈间拼命摇头,眼泪、鼻涕和口水把这里弄得潮湿一片。
黄昏的落日终于消失了最后一缕残光,屋子里完全暗淡了下来。李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肿着通红的眼睛说:“娘的好五姐,你要继续写,好好写,只要你不怕别人说,不嫌弃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事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晚饭,李氏虽然还是情绪低落,可是也吩咐大妮把家里的报纸都丢掉。原来她早就发现两个女儿对着报纸嘀嘀咕咕了,所以出门用几块糖换了一个路过上学的小孩念了报纸。
事情似乎是解决了,可晚上雪兰对着那个叫林源桥的人的名字,暗暗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和他背后的人,竟然惹得李氏难过到说出了那种话,就别怪当子女的不高兴了。
☆、第72章
雪兰拿出了几百块大洋,交给了许编辑,让他雇佣侦探也好,混混也罢,专门查探姓林的和刘家的事情,不是要玩阴的吗?那就玩呗。
通常打算黑一个人,没有黑不了的,哪怕是胡编乱造呢,老百姓们只看个八卦,凑凑热闹,谁在乎是真是假。所以无论这个人私德如何,雪兰编故事也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再说哪怕是孔圣人也有黑料呢。
一打听不要紧,这林源桥真是个人才啊。他是地主家的少爷,上过新式学校,年轻的时候追求了一个漂亮女学生,撺掇人家跟他私奔后,生了个女儿,然后他带着妻子女儿去东瀛留学。
这是一个爱投机拍马的狗腿,在东瀛时专门写吹捧东瀛国,贬低华夏的文章。华夏是很落后没错,老百姓大多不识字,而且封建糟粕充斥在每个角落,哪怕是后世的华夏人也会看不起旧华夏,但用贬低华夏的方式来拍东瀛人马屁,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从政治体制说到人民素质,从文化科学说到普通民生,连华夏的厕所都被他大书特书,嫌华夏只能蹲坑,人们随地大小便,老百姓在地上摸一把灰擦屁股。东瀛人爱干净,公共厕所里都有免费厕纸和肥皂。又说东瀛女人温柔坚韧,哪怕是妓女都很有个性,看不起的华夏人就不伺候,很受人敬佩。
没错,这货留学的时候跟一个妓女同居,把妻子女儿忘在一边,后来家里催他回国,回国一看,原来家里败落了,无法支撑他在东瀛的昂贵花销。他凭借留学东瀛的资历,当上了大学教授。妻子女儿还在东瀛,几乎露宿街头,走投无路之下,靠朋友们的资助才能回国。等她们回国后,却发现林源桥再婚了,又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学生,说自己过去的妻子是家里硬塞给他的,是旧时代的糟粕,对人性的压迫,他要追逐自由,追逐爱情,因此申报与旧妻离婚。
回国后,他也跟风写了不少进步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