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语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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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语者》第二部:远行 第8章(4)
一八七六年六月的某一天,乔治·阿姆斯壮·卡士达和两百余名士兵被他们奉命歼灭的对手彻底击溃。他们的名字就刻在这块石碑上。安妮转身俯瞰满山遍野散布的白色墓碑,它们在最后一线暗淡的阳光所能到达的角落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她站在那儿极目远眺,一大片被风吹得直不起腰的青青野草从这哀伤的地方,摇摇曳曳地伸展到遥远天边的地平线。天纵有涯,哀伤无限。安妮不禁想恣意挥泪痛哭一场小巨角战役:1874年在苏族圣地“黑山”发现金矿,吸引淘金者侵入保留区,导致众多族人在酋长“坐着的公牛”和“疯马”领导下重返蒙大拿的黄石河河谷。并攻击附近屯垦或采矿的白人。美国政府下令所有苏族人回到保留区但不为他们所接受,于是政府派遣卡士达上校率兵弭平苏族及其盟族夏安族人的反抗,不料将士们于1876年5月25日小巨角战役中被挫败,包括卡士达本人在内,两百余名阵亡将士被以国葬形式葬于华盛顿阿灵顿公园。小巨角战场至今对外开放。。 事后她想,自己竟会在偶然间走到此处,说来也是件奇妙的事。她永远不会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地方,能够使她克制如此之久的泪水泛滥决堤。纪念碑本身是个残酷的事实。在那些惨遭他们屠戮的人们永生永世默默无闻地躺在无以计数的荒冢内的同时,这些人却因执行种族灭绝任务而享此尊荣。在此处众多鬼魂面前,苦难的意识超越了一切。这绝对是个适合流泪的地方。安妮低垂着头,潸然泪下。她为克蕾斯落泪,为朝圣者,为在她的子宫中死去的孩子们失落的灵魂落泪。最重要的,她为自己,为自己今日的处境泪流不止。 她这一辈子都生活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美国不是她的家,但就算她再回英国,那儿也已非原样。在每一个国家里,他们都待她如同异乡客。事实上,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她没有家,自从她的父亲去世以后就没有了。她飘浮不定,既没有根,也没有种族。 她具备一种悄悄深入事物本质的本领,她能够适应一切,能够缓慢而巧妙地进入任何族群、任何文化或环境。她本能地知道人们需要什么,自己必须认识哪些人,什么东西是非要赢取的。而在长期以来让她耗尽心神的工作中,这项天赋一直协助她赢来值得赢取的东西。如今,自从克蕾斯出事以来,它却似乎变得一文不值了。 过去三个月中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甚至调侃自己,那正是克蕾斯所需要的。其实说穿了,她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她为事业丧失了许多东西,同样也丧失了与孩子的亲情,这一点让她内心充满了愧疚。行动已变成感情的代替品,或者,至少是表达感情的代替品。现在她终于认清了,这正是她为什么开始这趟与朝圣者疯狂冒险的旅程的原因。 安妮一直站到肩膀酸疼,才倚着纪念碑顺势下滑,双手抱头而坐,直到太阳掉在遥远的巨角山后白雪茫茫的边缘,将澄明的雪色与昏暗染成一片,河边那几株白杨融合成为一个大黑点。她仰头一看,暮色苍茫,天地已变成一片灯海。 “女士!” 说话的是个公园管理人。他手里拿着手电筒,但始终不让灯光正对她的脸部。 “你没事吧?” 安妮抹干泪水,吞咽了一口口水。 “没事。谢谢你!”她说,“我很好。”说着便站起来。 “你女儿在那边有点担心。” “哦,对不起!我这就过去。” 就在安妮举步的同时,管理员触帽为礼:“晚安,女士。现在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吧!” 她走向停车的地方,心里知道那人正目送着她的背影。克蕾斯睡着了,也许是装睡。安妮发动引擎,打开车灯,在马路的顶端转弯,绕个大圈开回州界,在夜色中直奔求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