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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在时光之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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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带棒糖,我爷爷买的。”
  两人说着,他已下到河堤的斜坡路。突然,他记起一桩事来,急忙转身叫住马宏达:“宏达,你帮我一件事?”
  “吗事——你说。”马宏达站在堤岸上,向下看着他。
  “你不要捆老贤木好不好?”他仰视着马宏达。
  “不捆就不捆呗。”马宏达干脆地说。
   
第二章 有些怀疑4
翌日,在离小学大门不远处,他看见了“黑黑”的老贤木。老贤木正隔着小学的篱笆向里面窥视。时值深冬,篱笆已退去绿色,现出稀疏的缝隙,老贤木隔着篱笆也是一目了然。


  “老、老……”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老贤木是大人,虽然穿得不好,但有学问,是不应当直呼其名的。他哽了一阵,终于喊出来:“老——老、老老师!”
  老贤木没有被人叫“老师”的经验,并不以为是在叫他,单是因了他的声音响亮,方才本能地掉头朝这边张望。
  他便向老贤木连连招手。
  老贤木会意了,冲他笑,脚步一颠一颠地走过来,像电影里士兵“摸哨”的样子,却分明是滑稽的姿态。
  老贤木永远穿着那一身多处露出稻草或布条的黑袄子,袄面含混的油垢在光照下一白一白地闪烁;大约因了他的招呼而兴奋,眼睛在蓬乱而含混纠结的头发胡子之中忽闪忽闪,小的三角脸也白得放出光亮。由于这日的气温升高,在老贤木离他大约还有两米远时,一股怪味袭入他的鼻腔,如猪仔从圈中带来的气息。这气息发生在人的身上,实在令人嫌恶。他从老贤木袄面的油光中看见了自己有些犹疑的神情,但这个被马宏达追赶得狼狈不堪的老贤木居然冲他嘻嘻直笑,他感到了自己心中有一种令自己不安的反感情绪。但是,这毕竟是次要的。
  他的目光移向老贤木忽闪忽闪的眼睛,问道:“我们见过,你还认得我吗?”
  “当然,在雪地见过的。”老贤木一副得意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知道别人不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他便告诉老贤木:“我叫刘浪,珠玑小学的。”
  老贤木连连点头,语意含糊地应道:“好的,好的。”
  他说:“你不要去学校教室了,在河堤上等着,上完三节课后,我给你送来。”
  老贤木又是连连点头,然后像他们在雪地相遇一样,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晃荡着离去。
  从此,他便开始进行一项“地下”工作:课间休息时,去讲台的地上捡粉笔头,捡过两个课间,第三个课间便溜出小学大门,跑过一段篱笆路,向河堤方向飞奔而去。老贤木总是守候在堤脚下,见他跑来,也以“疾走的小步子”迎接。
  “谢谢你!”老贤木一面气喘吁吁,一面激动地说。
  “不,谢谢你。”他也气喘吁吁的,心里却想着:不仅仅是我要谢谢你,而是全珠玑公社人民、全中国人民、全世界人民都要谢谢你呢!
  大约一个星期后的一次,老贤木从河堤那边向他迎来时,脚下被绊了一下,沉重地扑倒在地;只见那黑袄的胸口处喷出一道白色,粉笔头顿时撒了一地。他正要去扶他,老贤木却快捷地翻身而起,带着满嘴泥巴,如饿鸡啄米一般捡地上的粉笔头。他便帮他捡,将捡起来的粉笔头从老贤木胸口处放进黑袄的“口袋”,一面紧捂着鼻子。满地粉笔头还没有捡完,上课铃已响,他起身撒腿往回跑……
  
第二章 有些怀疑5(1)
这天又是马老师的课。马老师正背对着同学们往黑板上写“常识”二字。他迟到了,趁机闪入教室,溜到座位上去,但他还是弄出了桌椅碰撞的响声。马老师转过身来,见同学们窸窸窣窣地掉头看他,便机敏地将头一勾,迅即把目光从眼镜框的上方向他射来。他的心口怦怦直跳。
  这时,教室内的另一角突然发出一声“咳——”的脆响,应了这“咳”声,同学们一起转头向“咳”的方位看去,马老师也就端着目光掉转视角。
  他偷偷向“咳”声瞟去,是马宏达!宏达既然“咳”了一声,便“咳嗽”似的连“咳”几下。
  马老师终于将目光收回去,吞下一口涎水,抬起头来讲课:
  “今天,我给同学们讲‘人是怎样变成|人的’。”
  “嘻嘻——”同学们集体“嘻”了起来,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题目。
  “有谁先试着回答一下‘人是怎样变成|人的’?”马老师今天想用“启发式”讲常识。
  有人抢答道:“人是妈妈变成|人的。”
  一阵哄堂大笑。
  “妈妈又是怎样变成|人的呢?”马老师的眼角边罕见地浮出几缕笑意。
  “妈妈是妈妈的妈妈变成|人的。”
  一阵更加强烈的哄堂大笑。
  马老师索性笑了,笑得身子直抖,更像是哭。

()
  于是,课堂上开始活跃。一名被“启发”得厉害的男生喊道:“不对!人是妈妈与爸爸在夜晚变成|人的!”
  喊声清脆响亮,像一道剑光在一群嬉戏的老鼠头上划过,教室里陡然安静了一瞬。但是,同学们立刻以为这个说法大胆而不可思议,不由“叽叽”、“嘿嘿”、“哈哈”地笑,继而由鼠笑演变成鼠闹,以致桌椅碰撞得乒乓直响,几乎欢腾成一片。
  突然,又一道剑光划过,一个尖厉的女声喝道:“流氓!”
  全班同学顿时愣住了。
  这是杨柳青的声音。杨柳青是珠玑二队的,跟刘浪的哥同年生,比马宏达还大半岁,母亲让他叫杨柳青“柳青姐”,又托柳青姐在学校照看他。杨柳青是班主席( 后来叫班长 ),字写得又小又好看,经常指出同学们的缺点,像大人一样。
  杨柳青这声尖厉的大喝彻底刹住了教室里的欢腾,全班同学无不莫名其妙地掉头看她。全呆了。当时,他也不明白柳青姐为什么说别人是流氓。差不多一年之后,他才对柳青的这个看法略有蒙眬的意识。
  这时,马老师用黑板擦敲了敲讲桌,让同学们从呆愣中回来;也不对“流氓”问题给出说法,单是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言归正传地向同学们讲授“常识”。马老师说:人的祖先是猴子;从前,猴子为了找吃的,常常直起身来抓树上的果子,日子一长,直立就习惯了,而手——前爪——也因为反复抓果子,慢慢变成了手;后来,直立的猴子为了找更多的吃的,半爪半手的手逐渐学会做复杂的动作,其中包括拿棍子打果子,手就与脚彻底分工了;特别重要的是,有一次,一只猴子发现火烧熟的食物味道更好,于是大家都想法子弄熟食吃,而吃熟食的结果是使大脑得到发育,使直立的猴子变得更加聪明;这样,有了手与脚的分工,有了聪明的大脑,猴子就变成|人了;这个过程中,关键是劳动,劳动创造了人本身……
  马老师虽然向来古板严肃,但讲着猴变人时,却也投入地以身体和姿式“助说话”:讲到手脚分工时,他先走到讲桌旁,躬下身子,把手还原成猴的前爪,还眨巴眨巴眼皮,做出一副猴的样子,然后虚拟面前有一棵树,一蹦一跳地抓果子,直至“站立”起来;讲到手的进化时,他先将手合成一个憨笨的蹄状,接着一次一次“劳动”、一点一点地伸展五指,变成一只真正的手;讲到大脑发育时,他用双手比划着后脑慢慢放大,眼睛里弄出闪闪的光亮,仿佛是他——而不是猴——在此刻完成了聪明的蜕变。马老师的讲述因其演示而栩栩如生,其演示显然有一种无可争议的印证的力量。
  
第二章 有些怀疑5(2)
他渐渐为马老师的演讲着迷,而全班同学大多已迷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教室里安静极了,没有人在意马老师演示时的大屁股的笨拙以及黑框眼镜的滑稽,谁也没有碰出桌椅的响声。而他,当“猴变人”的演绎过程烙上脑屏时,也就发自内心地佩服马老师起来。多年以后,尽管他知道马老师当年只是复述了卡尔·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和达尔文的进化论,但他对马老师的态度仍然能转化为——感激他的启蒙;而且,当若干的学说企图冲击“猴子说”时,他亦更愿意相信马老师的演示。由此,他发现:人有时是难以跳出因情感而捍卫观念的窠臼的。
  但是,正因为他对马老师的说法过于着迷,而且生来喜欢追思一切关乎人的问题,在当年二( 1 )班的教室里,他“咯噔”一下,将胳膊拐搁到课桌上,做出举手发言的动作,并且两眼紧盯着马老师,急切地等待着点名。那一刻,他听到了胸口扑通扑通的声音。
  马老师照例勾着头把目光从镜框上方扫过来,略微定了定神,用食指一挑:“刘浪,你说。”
  他站起身来,心已跳进嗓子眼,结巴地说:“那——猴、猴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坐下。”马老师将食指向下一点。他坐下了。
  然后,他和全班同学一起望着马老师。马老师抿一抿嘴唇,咳了两下喉咙,拖延一会儿,讲道:“这个,猴子当然也是别的生物变来的,是什么呢?是某一种很小很小的生命体变来的。起初地球上是有很多很多的小生命体的,无数的多,对,无数无数的多;慢慢地慢慢地,都在变化着……”
  这回,马老师的讲述越来越让大家不甚明白。他觉得深奥,而且感到混沌。他想,那会儿是怎样一个世界呢?无数的生命体是不是像春天里操场上的蜻蜓或蝴蝶在飞舞?抑或像小学厕所里那无数的蛆虫在踊动?
  然而,当“人之前”或“猴之前”的混沌还在他的脑子里纠缠回旋时,一个来自心底深处的念头又将他带入了“人之后”的问题:人死了又是怎样的呢?
  于是,他再次“格登”一下,做出举手发言动作。此时,他的心跳回落到了胸口,因为这个问题早就无数次萦绕在他的心际,已然不是一个新鲜的灵感。
  马老师仍在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圆他的“猴之前”的话题,见他再次举起手来,似乎有一种获救的感觉,看也不看一眼,便说:“你讲吧。”
  “我想问,”他再度起立,壮着胆子问道,“您说,人死了会不会变成鬼魂?”
  “嗤——”马老师顿时有些不屑、有些生气,将食指划弧似的一挥,“你坐下吧。”
  他坐下去,却不理会马老师的“不屑”和“生气”,目光紧盯着马老师,等待他的回答。
  马老师便放下“猴之前”的话题,接过他的问题说:“什么鬼不鬼的!我给你们讲一个鲁迅捉鬼的故事。鲁迅小的时候,听乡下人讲,晚上坟地里有鬼魂出现,鲁迅就悄悄潜伏到坟地里去观察,半夜时,一座坟墓前果然发出响动,出现亮光,鲁迅仔细一看,原来是人——是盗墓的人。鲁迅大喝一声,将那盗墓的人捉住了。可见,世上哪有什么鬼魂!”
  “不对!”他忘了举手,冲动地站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马老师吃惊地定住眼球,嘴巴也忘了合拢去。
  “鲁迅没有抓住鬼,是因为鲁迅没有碰上鬼,不等于没有鬼!”他显得理直气壮。
  “那么,你说世上有没有鬼呢?”马老师反问道。
  “不一定。”他说。
  “凭什么。”马老师步步紧逼。


  他忽然感到底气不足,咕哝道:“老贤木说的。”
  “什——么——啊?”马老师拉出一串变调的长音,眼珠子随之就要蹦到镜框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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