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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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说的对,我不能死。”
终,我还是没能去到他和孩子的身边。不若往昔推三阻四,任人将一碗碗补身的药端到我面前,紧抱着丈夫和儿子的骨灰,眉头亦不皱一下,饮尽苦口良药。看着我身子日益见好,魏嬷嬷欣慰,可亦几家欢喜,几家愁。未央虽是不动声色,眸中戒防渐深,乃至那日帝王毫无征兆地悄返宜州探视,纵是主子冷声打发,仍是抗旨不遵,执意留在帝王身边护驾。借着幽明烛火,我凝住屏风外仍是斗篷裹身不露山水的帝王,纵是未曾见其庐山真面,可我不屑看他可憎的嘴脸,翻身向里,冷然一笑:“臣妹身子不爽,今儿个虽不能侍寝,可适巧要和皇兄打个商量,未大人留下来听听无妨。”
背后的争执消停,茈尧焱颇是不耐,令未央在屏风外候着,径自进里,见我背对向他,不以为然地轻嗤,亦未治我这大不敬之罪,坐在床边,淡说:“有何事,但说无妨。”
进宫势在必行。可我断不作任他玩弄的禁脔,原打算令未央转告他家主子,既是帝王亲自前来,凝望枕边的瓷瓶,我挑眉扬唇,轻描淡写,道出非分之想:“臣妹要以德藼亲王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进宫。”
虽是望不见他的表情,可原要触我面庞的手遽尔凝滞,未央更是直截了当地冷斥我放肆,但主子淡声喝止,惟有噤口。彼此良久沉默,终,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凝在耳畔的手轻柔抚上我的脸,冰冷彻骨:“朕凭什么要答应你?”
已是瓮中之鳖,却是不自量力。可想而知主仆二人此间定是面带讥嘲,笑我异想天开。我轻呵了声,云淡风轻:“凭我手里的半枚麒麟印。”
惟感轻覆在我面庞的手微是一僵,我闭眼翻过身去,径自看向屏风后隐露惊愕的佞人,淡笑渐深:“我想夫君故世后,未大人定是在他身上寻过那半枚兵符,却是一无所获。”
麒麟印原是兰沧王朝的国玺,苍氏自降为侯之后,改作兵符,因是苍珥在枺澄剩梓胗∫环治矣邪翟迹缭对诨识嫉睦疾缀钣泻伪涔剩掷锏陌朊队⌒疟闶в谩;欢灾癫郧锼频陌朊侗娇傻鞫碇菥曳劳蛞唬呀梓胗〔卦谝淮σ刂兀晃埃奚跤桃桑碇荼ㄋ透约旱钠拮印
“只有我知道那半枚麒麟印的下落。”
回想临别前,苍秋俯在我耳畔,道出藏匿之地,我心口隐痛,然是扬高了唇,笑凝面色骤冷的佞人:“虽然我栽在你的手上,可莫要以为只有你才会使后着。”
贰拾玖章 · 涅磐 '四'
虽是背离助我登位的初衷,可殊途同归,我信口说道:“侯爷可以将你安在紫麾军里做内应,夫君也可安细作在你手下当差。虽然夫君教你们给害死了,可他离开繇州前已令手下将士效忠本宫。你们若是偷偷摸摸地将本宫带进宫去,那人便会将消息传去锦云,到时风林关大开,不但九皋人长驱直入,连繇州军也会一并攻去皇都,给夫君报仇。”
即使胡诌,可城府甚深之人,亦然多疑。小事挑拨,果令得未央将信将疑,可见我迎向他冷怒的视线,坦然自若,笑得欢畅。佞人恼羞成怒:“引狼入室,殿下就不怕背千古骂名?!”
“呵。本宫的夫君和儿子都死了,本宫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再说……”
我扬眉,得笑讥诮:“江山是皇兄的,又不是本宫的。本宫何必珍惜?”
当初他们可以无甚顾忌地挑起内乱,令得京畿生灵涂炭。我缘何不可如此。
反将一军,凝住我志在必得的微笑,先前千方百计杀我以保主子皇位的未央恨极。反是茈尧焱平静不语,站起身来,走向镂花长窗,静立仰望窗外冷月,似在沉思。直待半刻光景,兴味轻笑:“朕答应你。”
皇宫是他的天下,他要的也不过是我的人,只要进到宫中,便可对我为所欲为。我冷笑,只要能报苍秋和洛儿的仇,亦然无谓可会失身于他,只说:“臣妹还有三个条件。”
听我得寸进尺,怒不可遏的未央正要上前,茈尧焱冷声喝止,颌了下首:“说。”
我口是心非地道了声谢,起身抱过瓷瓶:“繇州不保,我茈家皇朝岌岌可危。请皇兄增拨粮草,以解锦云之围,且请皇兄圣心宏量,莫要为难滕州牧及往日与夫君交好之人。再者,臣妹听说皇兄曾自断一指,立誓传位臣妹。无功不受禄,臣妹受之不起,所以臣妹要入朝参政,有所功绩,方敢奢望帝储之位。最后,望皇兄饶过臣妹的外祖和表兄,让他们官复原职,续为朝廷效力,将功折罪。”
开门见山,觊觎储位,乃至放虎归山,令归氏重返朝堂,成我助力。静立窗前的帝王闻我信口开河,淡声讥诮:“你不觉得这些要求,太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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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狮子大开口。可我不以为然,冷淡笑道:“比起做个亡国之君,皇兄允臣妹入朝参政,换得繇州军继续替您稳守北疆,何乐而不为?再者……”凝住他孤傲的背影,我悠悠道,“往后您要我侍寝无妨。可若将我深锁后宫,对您惟命是从,这样缺少对手的游戏,怎生无趣。不如咱们好生斗法,看最后鹿死谁手,方才痛快,不是吗?”
性情高傲之人,通常经不得挑衅。我低首,耐心静候,待闻一声冷笑,扬高了唇。
“朕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不过往后你须得常居宫中,未得朕允,不准私下召见朝臣,亦或擅自离宫。”
自不可能予我机会,与归氏密谋举事。我暗嗤在心,反是另有打算,亦然无谓,低首谢恩。
重返皇宫,无疑步入修罗场,终是大仇得报,还是有去无回,尚是未知之数。在此之前,须得了却所有的后顾之忧,启程前日的晌午时分,我佯作午歇,令退魏嬷嬷之外的仆妇,待屋中只余我们二人,下地半伏,伸手探进床底,自夹缝间抽出两张先前来南方时贴身应急的五千两银票,交给魏嬷嬷。
“老身不能……”
“嬷嬷莫要推辞。”
不由分说,我将银票硬塞进老嬷嬷手中:“虽是不情之请,可过会您寻个借口回家去,尽量少带细软,别让人发现你们是要迁走。到城外雇辆马车,带洛儿和您家媳妇孙女离开宜州。”
魏嬷嬷早年守寡,独子英年早逝,现和媳妇及孙女相依为命,这一万两银子当够洛儿和他们一家三口在别地安适度日。只是魏嬷嬷不明我缘何令她们火急火燎地背井离乡,满脸惘惑。我甚是愧疚,可亦无奈:“你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赶在未央斩草除根前,有多远就逃多远。”
在这官府的驿馆做事,多少懂得察言观色,更是亲眼见识那位京城来的大官的心狠手辣。她恍然,颌了下首,罔顾我的拦阻,跪地叩首:“老身定会好生抚养洛少爷。夫人也要保重身子,等着将来和洛少爷骨肉团圆。”
淡笑了笑,我探身将她扶起:“洛儿就劳嬷嬷照应了。”
躬了躬身,将我最是牵挂的人托付给这位情深意重的老人家。待魏嬷嬷依我之言,悄然逃离宜州的第二天,我捧着未曾离身的瓷瓶,登上驶往枺车谋
“朝野只道殿下在祗园清修,请殿下先往祗园小住几日,皇上再派归相前去迎殿下回宫。”
当年我下落不明,先帝在祗园安个假亲王,粉饰太平。而今却是欲盖彰弥,我冷笑,然亦听之任之,惟是淡问冷眼相对的未央:“祗园里的那位亲王现在何处?”
最恐这位知晓内情的假亲王已被茈尧焱灭口。可出乎意料,未央冷淡应道:“那人原是殿下身边的宫女。皇上念殿下记不得以前的事,回宫后许不习惯,已将她召回宫去,往后仍在殿下身边当差。”
这般体贴,当是感激涕零。我冷嗤,之后一路,未再和这佞人说过一句话。直待四月十九,我回到那座未曾好生见识的天朝皇都,方才无奈搭理,随他入住枺辰纪獾幕始异笤啊R嗖恢舛岳潜肺榈闹髌陀行奈抟猓浼淙欤榍嗟品鸸牛磕褐用冶居舴叩男纳越テ骄病?杉词顾行囊源似礁次倚牡椎某鹪梗嗖豢赡苣ㄈノ颐侵涞难I畛稹S仁浅趸丶侥俏荒苛簿獾睦先耍诒舜隧屑缴爰顾璧某鸷蓿嗍右恍Γ恼詹恍
“微臣归仲元拜见亲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是谦恭之姿,已逾六旬的老者却是挺直了身板,不卑不亢。脑海勾勒因是归氏构陷而家破人亡的旖如,深望这个亦曾害人害己的老者,片刻后,我淡声道:“外公不必多礼,快请起。”
许是茈承乾从未这般唤他,归仲元微震,叩首行礼后,起身抬眸,深邃犀利,然亦隐约物是人非的感伤。我苦笑了笑,瞥见近旁的未央面带讥嘲,冷然侧睨:“本宫与外祖多年未见,可请未大人避嫌,让我们好生叙话?”
许恐我和归仲元图谋不轨,未央推说:“皇上下令文武百官在宫门前候迎殿下回宫。请殿下莫令各位大人久等,及早启程。”
我不置可否,对他嫣然一笑,眼神却是冰冷异常。见外孙女与当今圣上的心腹近臣剑拔弩张,归仲元不急不徐,打起圆场:“老臣已有三年未有拜谒殿下,可请未大人行个方便,至多一刻,他日定当登门道谢。”
纵是不可一世,可与这敛而不露的昔日权臣眼锋相触,未央皱了下眉,面色沉凝。对峙良久,低垂眼帘,平声道:“归相言重。”
在旁凝望颌首回礼的老者,分明平静的笑颜,不知为何,只一眼,不寒而栗。即使气焰高涨的心腹宠臣,亦不得不对他低首赔礼。终是明了为何先帝最是忌惮这个不露声色的老臣,我浅笑,未央抬眸见状,冷望我一眼,隐隐告警。转身出外,然见门前躬身静立的一男一女,回眸看向归仲元:“这两位是……”
归仲元一笑,意味深长:“客氏而今在宫中只手遮天。老臣不能时时伴在殿下身边,甚感忧虑。故而求得皇上准允,亲自为殿下挑选的女官与侍卫。”
一为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一为四妃之首的愨妃。后宫乃是两位客氏女的天下,我这个归氏后裔无疑羊入虎口。即使得有皇兄庇荫,可有前车之鉴,难保不会遭人暗算。外祖这般忧念,俨然顺理成章。未央回首冷然打量相貌平庸的二人,可碍着皇帝主子已然应允,淡颌了下首,扬长而去。
“老臣已经听说殿下的事,务请殿下节哀,凤体为重。”
凝望与女儿极其肖似的面庞,归仲元眸中须臾怅黯,即便轻漾仇怨,“老臣与崇和得以重返朝堂,皆拜殿下所赐。往后定当竭己所能,辅佐殿下成就功业。”
痛失独子与仲孙,恨不能将罪魁祸首拆皮剥骨。可那人是权势滔天的皇帝,令之血债血还,绝非易事。惟有借我之手,方可成事。我冷笑点头:“外祖宽心。不但是夫君和洛儿,舅舅与敬和表哥的血仇,承乾也会一并记着。”
得我允诺,老者释然,与我小叙近来之事,可屋外时尔传来未央的请催声,皱一皱眉,令静立门前的二人上前:“依祖制,殿下当是在宫外建府。可皇上力排众议,定要将殿下接进宫去,老臣无法,惟有遴选可靠之人,以保殿下在宫中安然无虞。”
且若内有玄机,深望了眼恭立近前的二人,归仲元话中有话,“未大人乃御前重臣,掌皇城守卫,殿下进宫后,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