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女们-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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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也无能为力;只是,无奈地吹过一阵大风……
她,又看见了――
一条条深蓝色的龙,撞死在堤岸上;溅起,无数朵美丽的浪花……
创作于 2005 年 6 月 25 日
疯老太
顾晓军小说·一卷《南 京 疯 老 太》
她,在雨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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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的雨,很长、很长……但,这已不是思念;是,也枉然!
她,已经老了;爱,在逝去的岁月中,耗尽。
风,轻轻地滑过她的额头,有意无意地加深着她那岁月的沟壑。
天上是雨,地下是水,中间是她。
她,已没有忧愁,也没有怅惘;这些,都属于年轻、属于记忆……过去,她也曾有过。
什么梦呀、花呀、诗呀、歌呀……她,全都有过。
岁月不留情,将往昔全都带走。
她,疯了;时常对人说,看见过黑太阳。
太阳,怎么会是黑的呢?!
听的人,不信。
……
六十多年前,她也算得上是个小小的官太太。
她,是一位营长的夫人;南京城里,有名的大美人,就住在大中桥畔、秦淮河的边上。
日本人打进南京那年,她的老公,是驻守城东光华门的最高指挥官。
老辈的南京人,都知道:小鬼子进城那天,光华门方向的枪声,最惨烈!
有人说:她这疯病,是她老公战死时,落下的;几十年了,时重时轻。也有人说:是她年轻时,被鬼子兵强Jian了,受了刺激。
太久远了。说不清。
她,已记不清他那略带书生气的洒脱,也记不清那张英俊的军人面孔和那温柔的孩子气的眼神……点点滴滴,都似不曾有过。
毕竟,已太老了。
岁月,无声地滑落;爱,已非常、非常地遥远……仿佛,从来没有过。有,也想不起来。
也许,有过温柔、有过痴情。但,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她,猛然记起: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里,她曾向隅而泣,且默默祈祷……然,日落日升,期待无限;他,终究没有回来。
也罢,不去想他。
她,蠕动着没有牙的瘪嘴。
雨,继续下着……长长的雨丝,连绵不断,仿佛要把天上、人间的恩恩怨怨,粘合起来。
她,步履蹒跚;蹒跚的,还有她那颗心。
她,亲身经历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
想到这……心绪,就象被雨染绿了。
天,这么闷热;雨,又无休无止地下。她想:人的胸腔里面,会不会也象家里那上了霉的老墙,长出一层白白、绒绒的毛呢?
清醒时,她常对人说:日本鬼子杀进城时,满城到处都是血光。火,是红的;血,是红的;枪声,也是红的……唯独,太阳是黑的。
枪声,也有颜色?
太阳,又怎么会是黑的呢?
有人,这么问。
她的情绪,就不知不觉地激动了。
她说:小鬼子,到处烧、杀、抢、奸……街上,都看不到活人。整整六天,就不停地奸、杀,奸、杀……二个多月,共杀了三十多万……枪声,怎么会不是红的呢?!
就在那时,她看见了黑太阳、黑色的太阳……满街,飘着黑太阳。
街上,到处都是中国人的尸体……男的,大多是被反绑着;女的,下身全都没有了裤子……有的,两腿丫间塞着一截断锹把,或花露水瓶子;有的,则塞的是树枝、杂物或刺刀。
早些年,有些不太懂事的小娃儿们;总喜欢,一路跟在她的后面,喊:“疯老太、疯老太……”
她,会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歪着脑袋,两眼一瞪,一跺脚,怒喝道:“回家去,问问你们自家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究竟我老太是疯子,还是那日本鬼子是疯子?!”
说完,她就走她自己的路。
有时,也会回过头去,再补上一句:“回去问问你们家的大人,南京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疯老太?!”
这,大概算是她为自己作的辩解。
说完,便径直走她的路,不再去理会那帮娃儿们。
她低着头,在夜雨中走。
此刻,伞是她的移动的居所、她的家、她家的房顶;伞沿的雨滴,如流苏、似漏风的墙、象透明的包裹。
雨,很大、很大。
忽觉眼前一亮,她抬头举目去望:一片辉煌,现代的辉煌,还透着些典雅。再定睛端详:建筑是老式的,有些年头了,滲出历史的沧桑。
她,不知道:这里,已经改叫“一九一二”,是现代的历史;新装修起来的高档休闲区,二十一世纪的夫子庙,南京新的名胜。
她,只觉着自己仿佛认识这里。
这里,确实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很遥远了……遥远得,中间隔了一个甲子。
她,已记不太清自己的年岁了。
老到这步田地,是她没有想到的;活得这么久远,也是没有想到的。
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她,愣愣地在想:怎么活着、活着,就把心爱的人,给弄丢了呢?
“弟兄们,上峰已经下了撤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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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老公,顿了一顿,道:“可,咱们守的是光华门――光耀中华之门!后面,是全城的老百姓。不怕死的,给咱留下几个!咱们,跟小鬼子拼了!”
他手下,两百多个弟兄,没有一个离开。
鬼子,上来了……他们,用枪打;子弹打完了,扔手榴弹;手榴弹扔完了,拼刺刀;刺刀拼弯了,用枪托砸、用牙咬。
直到,所有的人,全都、战死。
老辈的南京人,都知道:日本小鬼子进城那天,光华门方向的枪声,最最惨烈!
一阵风吹过,有点踉跄;她稳了稳神,继续前行。
此时,雨丝倾斜了。
她,仿佛背着纤,拉着整个天……蹒跚,前行。
转过街角,她认出了这个地方--总统府。
“啊――”蓦地,她惨叫了一声。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中国军人,被反绑着双手,跪着;身后,伸过去一支三八大盖,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枪。
随着“呯――”地一声枪响,那个被反绑着双手的中国军人,向前一栽,倒了下去……且,无声又无息;只有鲜红鲜红的血,“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四散地流淌着。
决不可束手就擒呵!一个念头,从她的意识深处冒出来:
“对,当兵去,跟心爱的人一样!”
雨,依然下着;她的心,却似晴朗了些许。
她,收起雨伞,将把伞面裹裹紧;双手冲前端着,象端着一支步枪。
她,昂首,又挺胸;且,踢着正步,高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她,一步、一步,走在宽宽的大街上;任凭夜雨如鞭,抽打着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创作于 2005 年 6 月 1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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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地
顾晓军小说·一卷《 月 亮 地 》原载《中国电子报》
月亮光轻揉山山岭岭,竟将一片绿草坡,揉的幽幽地发亮。
夜色,便从那望不见月亮光的沟沟壑壑里流出,流得哗哗极响。
刚竣工的电视中转塔,象一个伟男子,立在峰巅上;大胆、且热切地,向山外的世界张望。
其时,正是村子里的人们,寻梦的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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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背阴里,却幽幽地坐着两个影子,似在作岁月的守望。
不曾留意,圆月亮已飘到了中天。
月亮光又是那么地不吝啬自己,将一束束的光,源源不断地泼来;于是,黑暗里便露出两个人影,且是一男和一女。
那男的似外乡人。而那女的,必定是村子里的姑娘;从那衣着上,依稀可以辨出。
月光沉沉。抑或是没有风的缘故,月亮光栖落在那姑娘的身上,竟叫她觉着象被一蛮汉子箍着。她挺了挺身子,依旧挣脱不了压抑的感觉。
而那男的,正轻松、惬意。月光于他,似美少女从天上来;裸露着的胳膊上,若有温柔纤指在长长久久地抚。
“月光的触手……”那男的,象感叹、象抒情,抑或想说点什么。
“不要去说。”细细一溜字,象小夜曲的音符;在她的喉咙里列着,轻颤颤、慢悠悠地滑出。
他很想唱一首赞美诗,却又感觉氛围不足。
“唉!日子过得真快。”他,终究将感慨吐出。
无端的雄性的伤感,把一片静谧恬适撞得颤颤悠悠;那柔柔月色,亦躲闪开去一片。
“瞧,那脸蛋儿多白、多俊!”老屋外,有叽叽喳喳的女人的喧闹。
“嘻嘻,跟姑娘似的。”
“你去亲亲!”
“要死咯!”
于是,炸响一片狂笑与厮闹,且久久不息。
“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
“可不,只有桃花妹配得上!”
……
乡下的女人真野!大姑娘、小媳妇,都能吐出大老爷们的村话。他的脸上,象有好些个细细小小的毛毛虫在爬,痒津津的,且辣、且痛。
其实,他亦来自农村,只不过是天生腼腆;且,一直在校园里面读书。
啃了十几年的书本,来配你们一个山妹子?刚到,他就被村里面的娘儿们,弄得个满肚子的不痛快。
但,其时他并不知道那山妹子是啥模样。
月亮光,依然从那遥远的天宇泻来,且无止无尽。
绿草坡极似一片银黛相释的溶液,倾斜着,却不流去。流去的是水,千百年来流不尽的山泉水。
中转塔的投影偏移了些许,在十步开外,将小溪覆盖。
对面的村子,泊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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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来时的脚印,已凉。
他将心底的笑,尽数浮在了脸上。
无管无弦,有也要让它睡去。幽幽于银液中浸着,默默于碧坡上坐着,听远方无声歌,观天涯无字诗,何不乐?!
想着的事,权且忘却。月亮,将清泠泠的光,斟了些许在她浅浅的笑靥里。
“日子过得真快!”
极蠢!粗心的男人,又将安谧撞破。
“可以进来吗?”半掩着的门,被伊呀推开,月色跟了进来。月光,比屋里的灯光还亮。
“进来了还问?!”他,背对着闯进来的声音;当转过身去,面对那“咯咯咯”银铃儿般的笑声时,他惊呆了。
似晨光、又似溪水,恰如那晨光中浸在桃花液般的溪水里的鹅卵石;不,就是那流动的桃花液般的溪水!
盯着她那张极蓬勃的脸,他半启着嘴,好久好久,没有出声。
“喂。”
“哦……找我?什么事?”将失态,轻轻地掩过。
“帮我看看。”她递上一部样子粗拙的收音机。
“自己装的?”
“嗯!”她自豪又可劲地点了点头。
“读到初中?”他自个也没想到,会开问。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