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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四面墙-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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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门子
 
  正月十六上午,华子从队里直接开放了,走得有些冷清。老三跟我说,他要再不走,林子就可能砸他一顿了,这个家伙太“把闲儿”,该不该的事都想掺乎一家伙,据说走之前,还想鼓动二龙收拾水房的侉子,二龙没掸他。
  “他也就沾了余刑短的便宜,不然他可有得混了,主任那点关系也帮不了他,架不住这帮人使坏呀。”老三似乎对华子最后的落魄很如愿,大有恨不能让华子出了监狱门就出车祸的心思。
  老三跟我话多,似乎戒备心很小。
  现在,我们已经正式凑到一伙吃了,赵兵那边,先是他觉得分了屋再凑过来和我吃不大方,渐渐和蓝伟搭了兄弟帮,我也被老三的热情和权利迷惑,脱身无术,加上确实看到了很多方便之门,再看老三并不象奸恶之徒,也就上了船。
  而我和赵兵的关系,就象当初与周法宏分伙一样,并没有造成龌龊,这让我感觉舒坦,似乎更象某种战略上的胜利。
  邵林给老三做起了小劳作,每天早晚都提了我和老三的吃用,晃晃地来往。我借老三的光,吃完饭有人刷碗,洗漱不必跟大伙一样用冷水。
  这种搭档,在开始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轻松愉快的。
  我没有和老三念叨藏天爱帮我找关系的事,我明白一切未竞之事,都存在着多元的变数,到手的鸭子还要飞掉,何况机关难料的人心世态?
  华子走后没几天,我一直惴惴在心的事情总算拉开了序幕。
  “麦麦,接见!”小尹队在工区门口喊。
  我一阵激动后,断定是游平和藏天爱来了,和林子打过招呼,立刻一溜小跑着追上尹队,尹队笑着说:“跟耿大队认识啊?怎么以前没听说?”
  “耿大队?”我脑子炸了一下。同时注意到耿大队正站在办公楼门口看这里。到近前,尹队规规矩矩地说:“耿大队,麦麦来了。”我也赶紧叫了声“耿大队”,心里翻腾着。
  “你就是麦麦?走吧,有人来看你。”耿大队难得一笑,我赶紧尾随着,第一次进了神秘的办公楼。
  耿大队的办公室在一楼,门口挂着“监区长办公室”的招牌,耿大队先进去了,没有关门,我已经看到游平和藏天爱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阳光地冲外面灿烂着,我一阵激动,但还是顿了一下,喊:“报告。”
  耿大队已经在黑漆办公桌前落座,和善地招呼我进去,我冲两个同学笑笑,转脸看耿大队。耿大队站起来:“天爱呀,你们先聊,我办点事去。”说着走了出去,给我们留出空间。
  临出门,又掉头嘱咐道:“别给他现金一类的东西呀,麦麦,你自己把把关,他们不懂规矩。”
  耿大队一走,游平立刻笑道:“我能不懂规矩?”
  游平笑得有理,对这里的规矩,他比我懂得得更早。十年前,这小子因为写了张小字报,让公安大哥半夜从被窝里掏走了,关了两年,党籍和学籍弄了双开。出来后走了不少弯路,直到勾搭上我一起做书,才算逐渐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康庄大道上越走越亮堂了。接见时听琳婧讲,这丫的还挺时髦地闹起离婚来。
  藏天爱在一旁看着我不说话,先是笑,后来慢慢有了些伤感。
  我说:“老耿是咱姐夫啊。”
  藏天爱这才笑道:“你们都叫他老耿?”
  “谁敢呀,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是我们老大。”
  游平望一眼门口,笑起来。藏天爱感慨万端地看着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不留神成犯罪分子了?”我摸一下秃头笑道,心里也觉得很别扭。
  “干活呢?”游平问。
  “织鱼网,成天打鱼沙家。”
  “累不累?”藏天爱看我,样子很关心,语气又象个领导干部似的。
  “不累——不累能叫劳改么?你姐夫他们得从肉体到灵魂挽救我们啊。”
  “老麦,你不要这样,别把自己跟那些人归到一类去,虽然你犯了法……”藏天爱一张口,我更相信她肯定是当领导了。
  游平拦她舌头道:“别做思想工作了,咱赶紧说说能给麦麦干啥实事儿吧。”
  藏天爱说:“老麦,你说吧,需要我们帮你什么?”
  “明天凌晨三点,备辆越野车,在监狱后门等我。”我神秘地告诉她,藏天爱气得笑起来。
  游平说:“跟你姐夫说说,给麦麦弄个大杂役当。”
  “杂役?杂役干什么的,干零活的?”藏天爱瞪着眼问。
  “小学生了吧?这个干零活的,是犯人里最大的脑瓜,相当于你们那里的党委书记,还得兼着组织部长、公安局长。”游平给他上课。
  “监狱里是不是总打人啊,我姐夫打你们吗?我是搞政工的,可我知道宣传材料上那些东西也不全可信。”
  “你当多大官了?”我问。
  “什么官不官的,县委宣传部一干零活的,跟你们这的杂役差不离。”藏天爱活学活用、谦虚地笑道。
  “人家天爱现在是‘青干’科的科长。”
  “巨牛啊,小师妹。”我赞叹道。
  藏天爱笑着说:“别提我了,说说你吧,当个杂役怎么样,人员任免的事,咱姐夫还不是一句话?”
  我正色道:“杂役不是咱玩得转的,我干国家主席也不当这个杂役,冲咱姐夫那样的,让我成天漂着不干活他可能还不舒服,也不知道他真正经假正经——哎,这话你别跟他学去呀,那我就死定啦。”
  “我能那么缺电吗?那你说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用他,除了给我盯住一件事儿。”
  “啥事儿?”
  “减刑。”我和游平几乎同时说出来,相视笑起来。
  藏天爱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减刑?不是说减就减的吧,会不会有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我姐夫这个人出名的倔头,太出格还真怕有难度。”
  我刚要给她继续补课,她已经开口:“不过看跟谁,要在你身上,就是犯错误,也得逼他犯一回了,你想减多少?”
  游平扑哧乐了:“你这个大科长怎么这么幼稚?麦麦的意思,就是要老耿在权利范围内,把指标留给自己人一个,权利范围内啊,犯什么错误?”
  藏天爱迷惘地笑着:“是这样啊,我对监狱系统的情况不熟悉。”
  我又简单跟他们说了下我的状况,尽量美化了几句,游平看着我的手说:“哥们儿你别骗我了,看你手裂的。”
  我笑道:“这算什么,我们那里太冷,总不能让姐夫单给我配一个手炉吧。”
  藏天爱说:“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不知道这里忌讳什么,我俩让‘老耿’给你上了1000块钱的帐,你看还需要什么?”
  我感谢道:“不用了,这已经太破费。”
  游平塞给我一盒“三五”说:“装起来,里面有两张。”
  我赶紧把烟塞进上衣口袋。藏天爱皱眉看着,不明白我们在搞什么把戏。
  又聊了一会儿大学时的情况,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有些围露夜话的意思了。
  耿大队清咳一声,推门回来了,我赶紧从舒适的真皮沙发里弹起来。
  “怎么样,几个老同学聊透了吗?”
  我们纷纷表示聊得很好,耿大队笑着冲我说:“那就好,以后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就直接找我。”
  “谢谢耿大队。”
  “天爱,小游,你们还有事吗?”
  “啊,没了没了,什么时候想麦麦,我们跟你联系。”
  “那这样吧,麦麦你先回工区,我跟你的两个同学再聊聊。”
  我笑着道别,出门的时候,看到藏天爱似乎惆怅起来。
  出了办公楼,我先奔了厕所,到里面把烟盒打开,看见烟的缝隙里夹着两张叠得很紧的百元钞票,赶紧捏出来,深深地塞进鞋帮里了。 
 
 
 
  
 第五节 活跃分子王老三
 
  游平他们走后不到一周,我在失去自由16个月后第一次喝上了酒。
  当时的酒,老三拿我的现金,托邓广澜去办理的。100块钱买了6袋“大高粱”(外面可能2块来钱一袋吧),我们留了两袋,其余奉献给二龙和林子了,皆大欢喜。
  这时候老三已经和初来不久的邓广澜混得熟稔,老三有这样的需要和手段。
  其实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指的是买酒的事,好在老三事先就给我保证:“一旦出了事,大家谁也跑不了,广澜要不咬住,就把我牵出来,但你放心,事情到我这里,就打住了,我绝不会再往下吐。出来的人越多,事情越糟。你把心放肚子里就行了,真出了事儿,你看三哥是个什么样人吧。”
  其实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指的是买酒的事,好在老三事先就给我保证:“一旦出了事,大家谁也跑不了,广澜要不咬住,就把我牵出来,但你放心,事情到我这里,就打住了,我绝不会再往下吐。出来的人越多,事情越糟。你把心放肚子里就行了,真出了事儿,你看三哥是个什么样人吧。”
  他没有跟广澜说出钱的真实来源,他只说是他自己进的,这样既“保护”了我,更显示了他也是有“能量”的。事情总有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微妙。
  劳改队里持有现金的犯人,就象社会上揣着好几国护照的骗子,总是很晃眼的,至少表示你不是个常人。现金在里面有两个主要用途,一是通过外来人员给捎酒带菜,这种勾当偶尔也通过热心的堕落管教来完成;保留现金的另一个阴谋就是为越狱做准备,这比较少见。总的来说,藏有现金的犯人,在别人眼里,多少带点牛逼和神秘的色彩,因为一个小鸟是不可能有现金的。当然风险和成就感也总是成正比的,值得侥幸的是,里面违纪被抓的的风险系数,和外面那些贪污犯的暴光率一样低得可喜。
  我回忆不起来当初在厕所往鞋帮里塞现金的时候,除了紧张兴奋外,还有别的什么心理了,我当时甚至不清楚:我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那晚喝酒的时间,安排在10点以后,常识告诉我们,这个时间段最安全,管教基本上不会再进号筒。但还是必须安排一个流动哨,邵林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人选。林子和二龙那边的小劳作也出来了,三个小家伙聊得挺热闹。
  茶几上开了几个罐头,切了一根火腿,加上果仁松花,菜还是蛮丰盛的。
  老三叫上了李双喜,就是新来的那位,自称认识二龙但二龙不认识他的那位。老三跟他“盘道”,渐渐都显得很亲热,失散多年的老友一般。
  酒闻着香,到口很辣,又不敢逍遥地慢品,仨人轮一个杯子,喝得急迫,做贼的感觉不过如此。
  李双喜已经46岁,在外面开了个洗头房,年轻时候也是出来混的。这次的五年徒刑,是因为一个小子在洗头房调戏小姐,居然调戏到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头上,被余勇尚在的老双喜刺了一刀,软肋进后腰出,判的“故意伤害”。
  “咱这岁数的,没大闹儿了,就是忍不住还要斗一口气。”老双喜感慨道。
  老三立刻说:“就是一口气,要不为一口气,我怎么进来?”
  “说说。”我和老双喜一起鼓动他。
  “先得说我现在进来时这个媳妇,是我小学同学,一胡同长大的,算他妈初恋呢。中间不细说了,我们没成,各结各的婚了,后来我离了,她就跟我好上了,他爷们干着急没用。她家里也是死活搅乱。这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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