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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四面墙-第94部分

小说: 四面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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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整什么?”
  “象我们灰网那个傻柱子吧,140个网子,让他吃喝拉撒全免了,24小时也忙活不完,这下道流水不就压住了吗?”
  “我们组有个小脏孩也不出活,比傻柱子强不了哪去。”赵兵反映。
  林子笑道:“这你们就甭操心了,没有几个熬惊了的,还叫劳改队?都头中午完工了,你以为能叫你们歇着?” 
 
 
 
  
 第十一节 分级管理
 
  林子的计划推行得很顺利,半个月下来,整个五大队,从帽花到犯人,都知道“五大一”天天熬得人困马乏,我们的改造项目开始被叫做“神经网”。
  “五大神经网,三大神经豆儿,一大捣锤鬼见愁。”有人这样概括。
  朴主任没有再鼓舞我们“挖潜力”,听林子他们闲聊,知道朴主任对现在的产量初步认可了。林子招呼我们几个生产组长,说可以慢慢把档次拉开一些了,愿意快干多休息的人可以自己“调节”一下速度。说是这样说,其实要哪个人晚上10点以前完成定量都不是简单事,我们这组,傻柱子已经快神经了,他手底下已经快压了一个星期的活儿了。林子每天跟他这样的几个犯人又吼又打的,给主任做样子,主任看那几个人半死不活的德行,眉头皱成个疙瘩,心事重重般把林子叫走了。
  柱子跟我愁眉苦脸地说:“老师啊,网子真不黄了?”
  “监狱黄了网子也黄不了。”我心不在焉地告诉他。
  目光迷离的柱子绝望地嘟囔道:“我恐怕活着见不着我妈了。”
  猴子笑道:“叫我一声爹,我帮你干10个。”
  “爹,爹!”柱子居然开口就喊:“操你妈先给20!”柱子说着,把两捆10片一扎的网子扔进猴子怀里,我们都笑起来,纷纷支持柱子,告诉猴子不许翻悔。
  猴子眼一立,把网子拽柱子脸上来:“我还没答应哪!叫好听点?”
  柱子好不容易找到个辙,见他赖帐,不禁激动地站起来,和猴子理论起来。
  见林子不在,我们都跟着起哄,柱子理直气壮地把两扎网子扔到猴子的料堆上,猴子狠狠地又拽回他脸上:“再逞能我打你丫的啦?”
  “打,你打啊!林哥打得,你也打得,你比林哥还横是吧?把我打死算了,还省得穿网子了哪!”傻柱子隔着操作台望前探脑瓜儿。
  二龙从旁边的管教专用厕所里抖着下面的物件出来,笑道:“柱子那么激动干嘛,想给二爷叼叼?”
  我们笑着,你半句我半句地说了原委,二龙开导猴子说:“这就是你不对了,君子一言,落地砸坑儿,柱子开了口,你怎么也得给傻儿子点见面礼啊,不就20片嘛,干吧。”说着,嘴里哼哼着什么小调,往那面走去。
  路过库房,偏一下头,喊道:“鬼子,水插上啊。”
  “中午吧,龙哥。”宫景探出半拉脑袋,为难地说:“等官儿走了吧。”
  “你让我等官儿走了再渴?”二龙横他一句,一直往前去。
  宫景在后面轻喊道:“龙哥你甭管了,我这就烧。”二龙连头也没回,斜刺里冲赵兵喊:“杯子刷了嘛,看看主任那里有什么好茶叶给我抓两把来!”我们都笑起来,知道二龙有点找乐儿。
  这里傻柱子还跟猴子没完没了呢,猴子被缠得急了,隔着操作台给了柱子一拳,柱子大喊道:“龙哥,龙哥,瘦猴儿打我!”
  “爹打儿子,活该!”二龙在远处叫道。猴子趾高气扬地看着柱子道:“有本事告诉主任去呀?”
  “就告诉主任!我干不了活了,被打坏了!”柱子起身就走,我叫他一声他也不应,猴子有些茫然,勉强做出不在乎柱子真去告状,旁边几个家伙都看西洋镜似的笑起来。
  大家目送着柱子进了管教室,也就5秒钟工夫,柱子就悲鸣一声从管教室里蹦了出来,林子也跟出来:“下回这小问题别往这儿钻啊,直接找监狱长去!”
  林子押解着柱子回到我们这边,问了我两句,我笑着说了经过,林子立刻给了猴子一脚:“喜欢充大个儿的是吧?柱子,叫他爹,我给你数着,叫一声给他10个灰网!”
  “叫啊!”林子砍了柱子脖子一下。柱子勇敢地冲猴子喊:“爹!”我们哄笑。
  “答应,好听点儿。”林子命令猴子。
  我们都看着猴子乐,猴子比吃屎还费劲地吭哧了一声:“唉。”
  “叹气呢?养个傻儿子别扭?先发10片!”林子一晃头,柱子立刻笑着跑过去,抓了一扎灰网扔给猴子。猴子眨巴眨巴眼,没词儿。
  “接着叫。”林子说。
  “爹,爹!”傻柱子欢呼道。
  “再20!”林子命令,傻柱子当即照办,喜气洋洋的,如中了头彩。
  “叫!”
  “爹!爹!”
  猴子嘴咧成了烂柿子,哀求林子:“林哥,还是我喊他爹吧!”
  林子顺手一个嘴巴扇过去:“当爹好玩是吗?你老子还在外面给你当爹呢,那罪好受吗?!”没想到林子一下子把问题提上去一个档次,刚才笑的,好多人都默然了。
  “今天把这堆活儿加出来,让你也尝尝当爹的滋味儿!”
  猴子蔫下去,一副倒霉冒烟儿的晦气相。
  林子回头踹了美得牙根疼的柱子一脚:“滚回去干活!”柱子立马跑回座位,多日来的倦意似乎扫淡了许多。
  林子说:“柱子,高兴不?”
  “高兴,谢谢林哥。”
  “谢你爹吧。”林子说,我们忍不住又笑了。
  “想更高兴点不?”林子这样一问,柱子不安了,局促地笑道:“嘿嘿,不,不想了,不敢想。”
  “操,没出息样儿!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一天少发你30个网子,一百一,匪警,再你妈完不成咋办?”
  柱子瞪起眼道:“真的?”
  “完不成咋办吧!”林子追问。
  柱子激动地说:“林哥你剥了我皮做坎肩!”
  林子转头接着宣布:“缝合的孙福恒,一天减15个活儿……”下面又说了两个减活儿的。然后强调减活儿就别想减刑。
  孙福恒感激涕零地哭起来:“谢谢林哥呀,谢谢呀——”孙福恒这些天给熬坏了,眼窝凹得跟炮坑似的,假牙可能有半拉月没工夫刷了。
  估计这都是朴主任主动让步的结果,林子刚才只是去参与了一下意见罢了,出来买一个整个好儿,不提主任的茬儿。不过大伙混到现在的地步,好也罢赖也罢,林子都功不可没。
  这时宫景从库房里一探头,压着嗓子喊:“少管,水开了,给龙哥和林哥拿过去吧。”
  林子转头道:“官儿都在呢,长点眼啊。”
  宫景小声说:“龙哥让烧,不烧不行啊。”
  “行啦。”林子一挥手,把那个脑袋挥进库房里去。
  一直在线儿上埋头干活,这些天比傻柱子强点有限的“棍儿”突然可怜兮兮地说话了:“林哥,是不是给我也少减几个?”
  “少减半年还是仨月?”林子明知故问地打岔。
  “减点活儿吧,林哥,我也不奔票儿了。”
  看着憔悴不堪的“棍儿”,林子嘲笑道:“棍儿哥啊,冲你是老犯,按说什么事都该照顾是吧?”
  “棍儿”有气无力地说:“那不敢求啊林哥,我实在干不完,你也看见了,这些天我是怎么熬的,问问老师,我连句闲话都没有,净干了。”
  我默默点了下头,这些天“棍儿”给我的感觉特别好,人老实,干活塌实,不多说不少道的,什么闲事也没有,要不是每天登记料单,我几乎意识不到这个老犯的存在呢。
  没想到林子骂起来:“你别给我装逼啦!你以为我们杂役整天干什么的,就知道坐那里喝水聊天?还是那句话,冲你是老犯,我最后给你留点面子,不点破你,看你表现,别自己给自己找没脸。”
  “棍儿”红了脸,埋头干起活儿来。我心里有些同情他,周法宏在旁边轻轻嗤笑了一下。
  霍来清试探着请示:“林哥,我也不想减刑了,少来点网子行不?”几个犯人笑起来,大概都觉得这小孩幼稚得蛮好玩。
  林子笑道:“不减刑好办,本来那名额也没安排你。”
  “减点活儿吧林哥,我手太慢。”霍来清讨好地耍着无赖。
  “宝贝儿,叫你小孩崽子你还不爱听,懂什么叫劳改吗?入监组那个白话蛋没给你们讲是吗?劳改就是他妈‘强制改造’,什么叫强制还用我给你讲?”
  霍来清在一片稀稀落落的笑声里失望地长叹一声,手里的小绿梭子又飞了起来,这霍师傅看着手底下很忙活,实际上是瞎乱腾,不出活儿,净剩下自己跟自己着急了。人家手真快的,是摸着规律了,找准那股劲儿了,人梭合一,如入无形,眼瞅着一根缝合线从网目中出没盘行,一拉溜缀合下去,象在表演。
  林子不时会站在流水线旁观察大家的手法,偶尔骂两句谁谁笨蛋,然后叫他看别人怎样干。在技术问题上,大家似乎都很保守,好不容易修来的道行,谁舍得拱手他人?竞争多激烈不提,怕别人快起来,最后比自己舒服倒是真的。
  我这人觉悟还是挺高的,在技术上跟傻柱子就没有什么保留,看他握灰网的手法别扭,就牺牲宝贵的时间帮他纠正,柱子还没有耐心,练了几下,又跑回自己的错误路线上去了,我横了他一句,他还有些气呼呼的样子,周法宏说:“理他那个短命脑袋干啥,死狗扶不上墙,别拴个死鸡,再把你个活雁拉下来吧。”
  我笑道:“我不是为自己组员负责嘛。”
  其实我们这几个组长,除了登记领料,分工到户后,就没事了,大家各自为战,互不相干,没有权利也没有责任,就是给日本儿拉纤、给大伙跑堂的几个劳作,好象某些单位里虚设的工会主席的角色。
  林子不放我们权,自然有他的想法。不过,我也正乐得有组长之名,不担组长之责。日子这样过着,对我而言,紧张压抑倒也没什么大磕碰,日复一日,网兮网兮。
  ※ ※ ※
  逐渐地,晚上收工控制在9点稍后了,一半多的人都能够完活,剩下一批落后分子,就在号筒里开辟了第二战场,每天起夜的时候,都能看见以柱子为代表的几个弟兄还在跟网子叫劲,看看值班室门口挂的石英钟,一般都指向凌晨一两点钟的光景。
  这些天,棍儿的速度也上来了,一般后半夜在号筒里就看不到他的踪影了,我说棍儿兄的潜力开发出来啦?周法宏就嘲笑道:“他那是装逼呢,诚心磨自己,后来一看耗不下定量去,让林子给识破了,也就不得不现原形啦。”
  我想周法宏这话也不全是编排棍儿的,棍儿自己也边干边叹气呢:“妈的我在这干3年了,一张票也没我的,还不给我松松套,既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快些跑,也忒黑啦。干活能吓死我?你多少也让我见点亮儿啊。” 
 
 
 
  
 第二章 圈地运动 第一节 地下党
 
  在监教楼里,除了偶尔的喝酒、打牌、串号筒,二龙基本上不出屋,回来就躺着,抽烟看电视,倒是经常有来串门的,一般都是二龙以前的弟兄。
  我们不能大声聊天,一喧哗,二龙就烦,冷眼看谁一眼,准让谁心里咯噔一下,好几天加着小心。大伙都摸不清二龙的脉,他口口声声让我们随便,可我们谁也不敢乱放羊,宽松得压抑。
  其实我也懒得动换,也没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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