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前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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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洗得干净吧?”
他摇摇头,腮帮子上的肉一抖一抖。我又问:
“用肥皂洗洗得掉吧?用刷子刷刷得掉吧?”
我还强行地把他的胳膊拐卖到我的鼻子底下,用特糙牌橡皮搓洗他胳膊上的“污迹”。
虽然讲台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片,但一个一个检查文身时,才发现只有龙超的文身通过了“ABC质量检测机构”认证的优质文身,无论是搓、洗、擦、刷、刮,都能保持色泽明丽,形状完整。
而其他人技术太差,胆子太小,只敢用笔画,不敢用力刻。轻轻搓一搓,文身去无踪!而且还可以达到连肥皂也无法达到的净胳臂效果。
无法回避的,又到了一节一度的大道理时间,老师饱寒深情地问我们:
“同学们!纹身的人将来会走上什么道路?”
只听一片整齐的声音:
“犯罪的道路!”
一低头,又看见那闪着红光的“红外线发射器”,不禁叹了口气,怎么处置这劳什子呀?
A方案:交给老师。为了显示我对老师的效忠,我当然该把这违禁品上交组织,但实在招架不住老师无言的考问——那怀疑的眼神。
B计划:还给龙超。这是另一个使我良心上不受到谴责的办法,但我看看身旁的龙超,目光闪烁,笑容陰险,不像个好同志,且身上没有贴防伪标志,还不能识别是真是假,把革命的火炬托付给他怎能叫我放心哟
C计划:自己收着,唉!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看见冯圆空荡荡的座位,我有些心悸,旁边又有个不知真假的龙超。唉,班不成班,组不成组,这日子还怎么过哟!下一个消失的人,会轮到谁呢?
风纪监督员
由于我业务能力强,长得特别像个好人,所以少先队大队部的老师又经政教处老师的介绍,任命我为风纪监督员,其主要任务是逮没戴红领巾的糊涂虫。
刚说完逮迟到的,现在又说逮没戴红领巾的,大家一定以为我是在凑字数,实际上这
只是一部分的原因,“逮不戴红领巾者的风纪监督员”的确跟“逮迟到者的文明监督员”有所不同。
其一:命中率比逮迟到的高得多,虽说早上大多时候都有一两个迟到者,但是糊涂虫总比懒虫多吧!
其二:两者性质不同,换句话说,就是主子不一样,文明监督员归政教处管,风纪监督员归大队部管,假如迟到了,就得不到“流动红旗”;而没戴红领巾,只是登记一下,在星期一的升国旗仪式上,大队辅导员提醒某个班注意一下。
其三:自从我一年级开始,就有了文明监督员;而检查少先队风纪,则是新开设的项目。
其四:面对的顾客不一样,当文明监督员,面对的是一帮难缠的家长,而当风纪监督员只需要对着那些小朋友。换句话说,当文明监督员需要微笑,而当风纪监督员只需要面无表情。
跟我一块儿检查红领巾的,是杨非雪的干弟弟,经常在我们班门口探头探脑地寻找杨非雪,所以和我颇有几分交情。
干弟弟身材瘦小,体重23公斤,身高只齐我胸脯。
我刚接受任务,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值勤战场,尽管对值勤的规矩,还是懵懵懂懂,但气势和风度都不失庄严。
待我刚在爬满蜘蛛的墙前站定,就发现了一个高个子,而胸前并没有飘扬着鲜艳的红领巾。
于是,我鼓起勇气,拦住这比我还高半个头的男生,严肃地说:
“你的红领巾呢?”
那男生显然吓了一大跳,看看自己胸前,摸遍了自己全身,才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怒吼:
“靠!”随后又说,“咋还要检查这个呢?”
这次我已经纯熟多了,冷峻地说:
“这是上次开会学校规定的!”
于是那人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我接着问:
“你是几年级的?叫什么名字?”
这时,又一个大个子在我眼前停住脚步,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八大金刚”中的老三,除了嘴里没牙签,表情动作都像古惑仔,一定是那位同学的同学。他问我:
“他咋啦?”
我尽量做出老成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说:
“他没戴红领巾!”
那人听了这话,反应一样激烈,竟然跟那没戴红领巾者样,从嗓子眼深处迸出一声:
“靠!”随即对他的同伙叫道,“这周我们又得不了流动红旗了!”
显然,他还不知道这两个完全是两码事,本来我应该规矩地敬个队礼,亲切地说:
“这是学校少先队第十五届干部会集体通过的新规定,我们跟文明监督员不同,即使每个班有几个没戴红领巾的,也不影响评流动红旗班,因为流动红旗是归政教处发的,而这个新开设的项目,是由少先队大队部研究开发的。”
但考虑到他们只会拿砖头砸人,不会懂得我们领导阶层的层层的复杂的错综的责任关系,听烦了,说不定就照着我可爱的小脑袋,砸上一砖。所以我并没有跟他罗嗦。
他们吼完了,骂完了,我也登记完了,一挥手让他们走了。
对我来说,第一笔生意做成了。
这时,那个跟我一块值勤的干弟弟也逮着了一个。那个女孩顶多是三年级,一脸无辜,眼里隐约有泪无光,可怜模样无人能敌。只是半天不说话,干弟弟僵持在半空的笔,一直没往检查表上写,他终于不耐烦了,拽着那小女孩的衣服,把她拉到暗处,审问到:
“你到底是几班的?不说我双倍扣分!”
小女孩赶紧吸了吸鼻涕,显得干净了一点,揪起眉毛,抓着干弟弟的衣角说:
“你不要扣我们班的分好吧?我说,我说”
干弟弟这才喜上眉梢,在他那一串名单上面又加了一个名字。
正当我感叹“冷漠执法”、“非人性”的时候,又一个没带红领巾的五年级的男生,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我也只好丢下没感叹完的人性把他拦住,不等我开口,他就跪下来央求:
“放我一马吧!放我一马吧!求求你了大人!”
我对他言辞很感兴趣,他一定是从某部蹩足的古装片上学来的,一般在这个时候,“大人”的手下应该把他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而干弟弟这时正贼眉鼠眼地往校门口张望,准备再拦个四五十个,看来让干弟弟把他拖出去是不大现实的了。
我只好学清官,把他缓缓地扶起来,深情地说:
“同学,我们是革命组织,不是封建衙门!”
当他抬起泪眼时,我才发现人的鼻涕是可以流这么长的,快流过下巴时,他才吸溜一声怞了回去。他的哭叫也是够气势的,回头率高达98%,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调戏了一个良家妇男。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门口聚集了这么多没戴红领巾的人,他们各自为派,孤立地呆立在校门口,影子长长的,他们通常的表情以焦虑为主,动作以跺脚为多,有些是刚发现自己没戴红领巾,像做样子一般,把书包里的书,字典,墨水,抹布(书包里竟能装那么多东西,不得不让人感叹书包之神通广大),一样一样摆成长龙形状,末了,还把书包底朝天口朝下,抖擞一番,还真有一些饼干屑,铅笔芯掉出来,引起校门口乞丐的一阵轰动。
其中的幼童,做出梦游者的姿态,高举双手,半睁着眼睛,叫着:
“我的红领巾呢?妈妈,妈妈”
然后茫然地在学校门口转着圈,实在迷茫过头,索性晕倒了。
看到这么多没戴红领巾的人,就算是一个小时,恐怕也登记不完,表格也不够了,笔也没有水了,我索性和对面的值勤组长对起考试题来。
这时,范都都胖胖乎乎,摇摇摆摆的身影闯入了校门,我连忙拦住他,不等他反抗,我就把我的书包,啪地一声,放在他的书包上,范都都如同五行山的孙悟空,被这重荷压得直喘气,他仍然艰难地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一步一步往教室走去,背影越发显得佝偻。
这只是老监督员留下来的一个传统,见到同班同学,就要求他把自己的书包带回教室,而我的书包,严重超载,因为这样,在门口值勤的我受同学尊敬的程度,大打折扣,甚至有的人见到我值勤,就快快地跑进去,有些同学算好了我值勤的日子,专门从前门走。
上课预备铃终于响了,接下来工作重点转移到逮迟到者身上,离我们“下班”的日子不远了,只听对面的值勤组长悄悄对我说:
“有鱼了,有大鱼了!”
我们排出埋伏阵势,果然,一个身材瘦小,皮肤白皙的男生左右张望着踏进门槛,进了门槛,就是我们的地盘。哎呀呀,此人不正是与我同桌五年,有“迟到元帅”之称的龙超吗?我是个姑娘,所以不会与龙超的妈妈或祖母发生肉体恋,但我还是要以长辈的身份教育龙超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迟到,让我们全班同学的努力都白费了,这一周得不到流动红旗了,你也好意思!”
他既不哭也不闹,既不喊也不叫,只是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搜索,最后,目光停在他平视的地方——也就是我的胸脯处,跟他同桌了五年,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个嗜好。
他忽然胳膊一甩,摆脱了文明监督员的拽拽,平常他连蓝鹃也打不过,今天吃了大力丸、豹子胆,竟然敢反抗政教处的手下!成为历史上第二个抗拒执法人员的人。
第一个是胆大包天的宇文宇,他的“罪行”是迟到加没戴红领巾,据知情者言,他先打了女文明监督员一拳,又踢了男风纪监督员一脚,末了还偷跑进男厕所,逃课一节,他的“事迹”传到学校的各个角落,包括政教处,他还没回教室,就被扯进政教处,让他在全校做检查。
不想,龙超直奔我而来,在我身上乱摸一气,幸亏五个小汉子,一起把他拉住,这时,我已泣不成声,我可是个良家少女啊!
五个小汉子也被他挣开,龙超卯足了劲,激动地向前跑,追范都都。动作超难看,使我不禁想起了鸭子(咦?我像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他的身后还掀起一片尘土。前面的范都都本来就走得慢,再加上我的书包的压迫,步伐就显得更加沉重了。他还根本没意识到身后的龙超追来,仍然哼着小曲往前走。
龙超终于追到了范都都,他把我的书包从范都都肩上拽下来,范都都终于有所察觉,出于对我的忠诚,范都都也不甘示弱,硬是抓住我的一根书包带,死不放手,龙超虽然不是范都都的对手,但今天也颇有几分毅力,他紧紧地抓住另一根带子,这时,学前班的小孩到了放风的时间,哗地一声冲了出来,躁场上的这一对兄弟,自然成了他们最好的围观对象,有些见过世面的小孩,向别的小孩解释:
“这是拔河,知道吧?”
还带头喊起来:
“加油,加油,加加酱油!”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书包裂开了,里面的大小玩意儿一下子掉了出来。我心中一惊:
不好,那些东西里,有的见不得人,比如我间接偷来的练习本(范都都偷了给我的),我从讲台上拿的公用橡皮(拾金不昧的证物),我捡的“没有”失主的尺子(从宇文宇的怞屉里捡的)
正在撕打的范都都和龙超没有注意到,这些艳丽的玩意儿,铺满了方圆十米开外的地盘,使学前班小朋友分外兴奋,龙超陷入和广大小朋友抢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