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萨特一个自由精灵的历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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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觉得自己充满了生气,他在给“未婚妻”的信中说:“请你理解我:当我注意到那些外在的事物时,我爱你。在图卢兹我只是爱你。而今夜我是在一个春天的晚上来爱你,我是以这开着的窗户来爱你。你是我的,而事物是我的,我的爱影响着我周围的事物,而我周围的事物影响着我的爱。”萨特信中的语言显得新颖别致,独出心裁,这样才能反映出他想要表达的强烈感情和特殊感受。很少有女性不被他这极富魅力的语言文字所打动的。
卡米耶属于那种情绪很不稳定的人,时而狂放,时而消沉。她在信中表露了自己的沮丧之情,以“包法利夫人”自比。萨特回信说:“你对我说,由于预见到你的生活是不成功的,你感到悲哀。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事情不会是那样的。我觉得你应该有这样一种心态:在一个总体的一般存在之中,保持你已被破坏的生活,那么你将不是一个包法利夫人而是一个艺术家,不会有悔恨,不会有悲伤。”
包法利夫人是著名小说家福楼拜的名作《包法利夫人》的主人公,她本是一个农村少女,在修道院受过贵族教育,但这种教育与她的出身很不相称,结果造成她心比天高而命如纸薄。后来她跟一个懦弱无能的农村医生结婚,十分不满自己的生活。她想探求新的生活,与人通奸,但不断遭受他人的欺骗和凌辱,最后因悔恨和绝望而服毒自杀。萨特尽自己的可能来劝导所爱的人振作起来,驱除生活的阴影。在这一方面他是做得无微不至的。
当卡米耶在写作有心理障碍时,萨特写信鼓励她:“写作吧,不要担心遣词造句,你对它们的侵犯要比它们可能给你的多。不要害怕它们。要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够确切地说出他想说的东西。诀窍在于,要给句子造成一种不完全的气氛,一种神秘的气氛,一种无限逼近的气氛,以诱惑读者去进行没有词语的完成工作。这样你肯定会找到实行的道路。”如果卡米耶能够按照萨特劝导的方向走,她以后的道路可能会完全不同。
1926年底,卡米耶来到巴黎。为了她的到来,萨特预先作了许多准备,当然主要是筹钱,因为会有不少花费。卡米耶在巴黎呆了两星期,唯一让她满意的大概是她在巴黎高师舞会上的情况,她在那里出足了风头。
萨特希望她能够在巴黎多呆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个学生,微薄的家教收入不足以维持卡米耶的生活。他建议她在巴黎找个活干,并且已经托人在一家文具店给她找了一个工作。但卡米耶拒绝了萨特的建议,她也没有打算长期呆在萨特身边。
看来这一对情侣想的东西并不一样。萨特的朋友马厄也是图卢兹人,跟卡米耶是同乡,应该比较了解她。他直言不讳地对萨特说:“你把你俩的关系看得太重,而你的那一位又将它看得太轻。你大可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太费心思。”但萨特自己并不这样看,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深爱着她。
马厄曾对卡米耶说:“像你这样的女性是决不会有真正的爱的。” 卡米耶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沾沾自喜,并将这个评价转告萨特。萨特回信批驳了马厄的说法,肯定他俩是彼此相爱的。最后他风趣而有激|情地说:“我不知道我是否爱你,但我知道,我有一个疯狂的欲望,想把你抱在我的怀里,亲爱的小姑娘,整个世界你是最能吸引我的存在的。”
恋爱中的人总是盲目的。 萨特这时还看不到他和卡米耶之间的重大区别,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俩在许多方面都是一致的。表面看起来,他俩在对人对事上都有某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但深究起来,他们至少有两点很不一样。一是对待写作。萨特视写作为生命,对待写作是特别认真的,甚至到了玩命的程度。而卡米耶虽然也有才气,却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写作。二是对待女性,萨特对爱情也是非常认真和执着的。而卡米耶虽然也善解人意,却并不把爱情当多大回事。在同卡米耶的恋爱中,萨特体会到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激|情,同时也有过去不曾感受过的焦虑和烦恼。慢慢地,主要是由于卡米耶对他态度的变化,他俩的关系开始冷淡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要求成为卡米耶“唯一被爱的人”,而卡米耶这样的女性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后来卡米耶成了图卢兹一个有钱人的情妇,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叫做傍上大款了。大概这人懂一点艺术,卡米耶给了他一个雅号:“我的文化情人”。当然,跟“文化情人”在一起,生活条件要优越得多,决不是穷学生萨特可比的。
一段时间后,卡米耶同这大款来到巴黎。她经常光顾大剧院看演出,又瞧上了著名演员和导演夏尔•;迪兰。为了引起迪兰的注意,卡米耶着意打扮自己,显得与众不同,每天坐在第一排看他的演出,找机会向他眉目传情。时间长了,迪兰终于注意到她,于是她就找上门去。一来二往,卡米耶又成了迪兰的情妇,这次是傍上大腕了。迪兰为卡米耶在巴黎街上买了一套房子,她开始长住巴黎,但与那个“文化情人”的关系也没有断绝,有时她时回图卢兹住上一两个星期。卡米耶傍上迪兰,主要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在演艺界混。她在演戏方面还有些才能,加上迪兰的提携,她在演艺界渐渐有了点名气。
时间长了,卡米耶觉得日子过得无聊,忽然又想起萨特,念起他的许多好处,于是写了封短信约萨特见面。而萨特这方面,经过一、两年的冷淡,他那股狂热的爱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见到卡米耶,萨特感到她多了一些复杂和世故,少了一些单纯和坦诚。卡米耶一如既往地跟他天南海北乱侃一通,告诉他许多演艺界内幕。
最后,卡米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当今世上,没有人够资格同她对话;够格的只有几个死去的灵魂:尼采、画家丢勒、女作家艾米丽•;勃朗特。而她可以超越生死界限,同他们交谈。到了半夜,她还真的搬出两个穿着制服的大玩具娃娃,将它们放在椅子上。一个被她称为弗雷德里希(尼采),一个是阿贝特(丢勒)。当着萨特的面,卡米耶开始对这两个玩具娃娃说话,那语气,那神态,好象她面对的真是可以进行精神交流的活人。
看着这一怪诞的情景,萨特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说。也许这时卡米耶的精神状况已经有了一些问题。卡米耶召他来的意思,大概是想恢复他俩以前的那种亲密关系,我估计从萨特这一方面,已经无法找到跟以前同样的感觉。大约从这时起,萨特将自己同卡米耶的关系定位为朋友而不再是情人,并将这种朋友关系维持到她去世。从以后萨特同其他所爱的女人的关系看,即使没有成为情人或不再成为情人,大都能保持良好的友谊;真正完全断绝交往或反目成仇的情况是极少的。这也是萨特的一个特点。
以后卡米耶的情人迪兰也成为萨特的好朋友,并在关键时刻对萨特的文学和戏剧创作事业屡有帮助。这似乎也成了惯例:几乎所有与萨特有过爱情关系的女性,她们后来的情人或丈夫总能够同萨特友好相处,萨特从未同他们发生冲突。这说明萨特对女性的征服或占有实质上是精神性的和情感性的,他根本不在乎名分上的归属。
卡米耶在戏剧方面本来是有一些天赋的。在迪兰的指导下,她成功地改编了几部戏剧,颇受观众的欢迎。她还在迪兰的戏校讲授戏剧方面的课程,课也讲得很精彩;学生很喜欢听,虽然同时对她的傲慢态度和奇异打扮很不以为然。但她创作的一些戏剧作品都不成功,其原因大概是她的性格所致:对什么都不当一回事,也就是懒散。如果没有足够的毅力和极大的投入,在写作上是不可能获得真正的成功的。
就是在表演方面,要想达到一流的水平,也不能够仅凭小聪明,主要还得靠毅力和勤奋。而卡米耶缺乏的就是这个。她那不可遏止的酗酒恶习毁了她的戏剧前途。一次,剧院正在演出,她喝得醉醺醺地爬上台,一把将男主角头上的假发抓了下来,而她乐得哈哈大笑。还有一次,也是喝醉了,她在台上倒立着表演,不停地把自己的裙子拉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大腿,让台下的观众看得乐不可支,齐声怪叫。迪兰写信指责她,她却将迪兰的信贴在演员休息室,让大家都来看。还有一次醉酒后,她竟把一摞钞票扔到火里烧掉了,而那是迪兰剧团全体人员的工资。
1949年迪兰患癌症去世。这以后卡米耶更觉孤独,酒也喝得更凶。这时她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来源。萨特为她提供了全部生活费用,他觉得自己有这种义务,因为她是自己的朋友和喜欢过的女人。而卡米耶觉得不能白用萨特的钱,她将这钱看作是对她文学创作的资助,所以每次见到萨特就要谈自己的写作计划,实际上她几乎什么也没有写。长期酗酒的恶习使她丧失了任何工作能力。
由于长期的我封闭,她的思想越来越陈旧,对外界的兴趣越来越微弱,同萨特之间越来越没有共同的语言。到后来,她不想再见萨特,不想再见任何人。这也许是,一旦见到萨特,她就会对自己的无所事事有所愧疚,从而产生巨大压力。
1967年12月12日,卡米耶病逝于医院。临终的前一天,她还在要葡萄酒。4天后她被安葬,给她送葬的除了3个处理有关事务的人外,只有萨特和波伏瓦。在清理她的遗物时发现,她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写,日记里也只有每天吃什么东西、身体情况怎样的简单记载。而萨特多年来写给她的大量信件都不见了,包括不久前写给她的信;几年前萨特见她时还看到过这些信,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她付之一炬。现在留存下来只有极少的几封。70岁时,萨特谈到这些信,说它们是相当有趣的,对它们的被焚感到惋惜,这毕竟是他那段生命的见证,也 是他和卡米耶曾经有过的爱情的见证。
第一部 孤独(1905…1939)大学岁月(1924…1931):哲学与文学(1)
在大学期间,萨特仍然如同中学时代一样,花了大量时间在阅读上面。与中学略有不同的是,他学的专业是哲学,自然加重了阅读哲学书籍的分量。巴黎高师的哲学专业十分重视传统经典哲学,萨特读了笛卡尔、康德、柏拉图等人的主要著作。应该说,他对这些哲学大家已经很熟悉了。特别是笛卡尔的理性哲学,成了他以后创立自己的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基础。10多年后,他完成了哲学巨著《存在与虚无》,那里面仍然有着浓厚的笛卡尔理性主义色彩,只不过被它的另一个思想来源胡塞尔现象学更加浓郁的颜色所遮蔽,不那么容易看出而已。萨特首先承绪的,毕竟是法兰西理性哲学的传统。
十分有趣的是,在对康德哲学有较深入研读的同时,萨特对另一个德国古典哲学大师黑格尔却不怎么感兴趣,据他自己说,在大学期间几乎没有看过黑格尔的东西,只是有时听听关于黑格尔的课而已。他真正开始读黑格尔,是在大约20年以后。
当时马克思的学说在巴黎高师也有不小影响,学生中有些人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尼赞就是其中的一个。萨特自己也读了一些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