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要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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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去一一品味赵一平生前的喜怒哀乐,结果颓然地发现:一个人有限的生活经历,至多让人愧疚三日回忆三天罢了。我们在钻进窗户的阳光中,感受到了灵魂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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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只剩下三十块钱,在与杨帆商量后我将彩电变卖得到了二百块钱,由此过上了俭朴至极的生活。接下来,我依次到码头、车站、机场、高速路入口打望。但每个地方都有许多警察,他们腰际悬着亮堂堂的手枪,手中拿着杨帆光彩夺目的照片,向入站出城的旅人一一对照。通缉令上的悬赏金额已经加到两万块,每个街区路口都贴满了漂亮杨帆的通缉照片。报纸不断地跟踪报道,网友不断地支援投票。
回到学校,以陈菁为核心的曾为赵一平争风吃醋的女生们统一战线,成立了“救平”会。她们四处募捐,八方张贴,散发印刷着杨帆照片及恶劣事迹的传单,如海报一般。现在我的杨帆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论主题,人们都比较乐于检举这样美丽而又柔弱的杀人犯。
出乎我的意料,赵一平的死给学校、城市甚至周边的许多地区都带来了日渐高涨的影响。哥哥李小山打电话问:“死掉的赵一平,是不是我们村的那个赵一平?”
高中、初中、小学同学纷纷致电,说:“你们学校真的出现了这种事?”
然后问道:“什么,这人你认识?”
然后叹道:“啊,是一平?”
接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接着叹道:“太过分了!我操!!”
最后问道:“抓到没有?”
最后叹道:“抓到一定要让她吃枪子!”
如此咄咄逼人的问叹,令我的回答渐渐变得漫不经心。
“网络社会,传媒效应,加上那一群女生,我想。但是再热的饭都会有被炒得索然无味的时候,就让她在我这儿待到风平浪静之后吧。”
我将这样的想法告诉杨帆,杨帆听后却表示出巨大的忧虑,她可怜巴巴地问我:“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这话把我问得瞠目结舌,只听杨帆一再告诉我:“除了小峰你,没有朋友会帮我。”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么一个可爱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女孩,怎么会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呢?但稍一回想,我也感到了自己处境的尴尬:如果因为窝藏、解救她需要有人帮忙,我将找不到任何一个朋友支援,或者至少,我不敢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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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3)
我的朋友无一例外的都是赵一平的朋友,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通过优秀的赵一平才认识我的。我现在带着一个“杀死”他们朋友的女人,冒着对兄弟不义的危险,去请求他们的帮忙,答案将变得扑朔迷离。
我被杨帆的话,问得孤独起来。
我感到选择了杨帆,便意味着与所有的朋友、法律、舆论甚至亲人背道而驰。选择了杨帆,我将走向一条不归路,我将与她一样,永远过着阴暗卑微的生活。但我又能怎么样?我总不能眼睁睁地让“罪不至死”的初恋情人,因外界强大的曲解而被无辜地枪毙吧。也许我可以通过文字把凶杀的真相公之于众,但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这很可能让我们失去最后一丝希望,从而作茧自缚!
从今天开始,我又在电脑上写东西,大多都是些忧伤、死亡、宿命或回忆友谊的东西。但这样的文字很难坚守下去,常常才写出几句话,我就能看到死去的赵一平站在电脑旁,他轻蔑地看着我,以一种嘲讽的口吻对我说:“你竟然靠回忆我的潇洒来赚钱。”实际上这样的文字投到网上便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没有。那个最“罩”我的编辑问:“小峰最近怎么了?怎么写的东西都是些片段,像线条一样零乱,看不懂嘛!”
晚上月圆,杨帆想出去走走。我说恐怕不行,但她坚持说道:“一个星期都没有见过树叶了,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小峰,我感到好压抑,我快要疯了。”
我勉强答应,但叮咛她一定要化妆,一定得小心谨慎,而且我们恐怕只有在晚上十二点以后才能出去。杨帆乐不可支,她将长发卷起来,戴上我的太阳帽,又在脸上抹了些墨汁,套了我那件米黄|色的外套——如果不闻香味,谁也不知道她竟然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凌晨一点,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途遇流浪猫、癞蛤蟆、小蟋蟀,来到荒废工厂后的平地。在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榕树,两排挺拔的梧桐以及七八棵曲折的黄桷树。月亮盈如圆盘,在云彩之间悠闲地穿行,置身其间,有虫鸣,有蛙叫,有潮湿泥土的清香,也有从树芽里流淌出来的巨大生命力。
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杨帆取下帽子,轻轻一摇,黑如绸缎的头发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简直是美不胜收!我一直巡视四周,生怕有半点动静。只见杨帆小脸墨迹斑斑,正自我陶醉地半闭着双眼,又见她一会儿左侧头,一会儿右侧头,头发颠来倒去的模样甚是滑稽,我便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啊?”杨帆对我狡黠一笑,说:“这就是我发明的‘月光浴发’,呵呵,头发在干燥中待久了,就该在月亮下晾晾洗洗,这样它们就会变得更加柔顺,还会有光泽呢。”我有些忍俊不禁,恐怕世界上只有像杨帆这样的丫头片子,才可能发明出这种唯美浪漫的歪理邪说。
远处嫩绿吐翠的小草,近处奇形怪状的顽石,甚至连蟋蟀青蛙蛐蛐都让杨帆惊喜不已。她伸出一根指头,向我数落道:“小峰,在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是活的!”我攥住这根指头,说:“错了,还有你也是活的。”杨帆不置可否,但她把手指抽了回去,将它指着一棵黄桷树,不无羡慕地对我说:“这种树很奇怪,哪个季节栽下就哪个季节长新叶子,与四季无关。秋天看到黄桷树发芽的样子,一定特别温暖。”
就在此时,废弃工厂那边传来一阵猫叫,杨帆的叙述立马变得惆怅万千:“小峰,我想妈妈了,我真的好想回家啊!”说完这句话,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哭声真挚、嘶哑而又悲伤,把春光与夜色搅得支离破碎。到后来杨帆越哭越难过,便索性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安慰话,任凭她满脸的墨水与眼泪,涂满我洁白的衬衫。
最后,杨帆抹着被眼泪浸泡得一塌糊涂的花脸,向我乞求道:“小峰,你能带我出去吗?”
自从那次成功的夜游后,杨帆对生活的暖意渐次向往。隔三差五的夜晚她将脸乖乖地抹黑,再装扮整齐,缠着要我带她出去。如果说前几次我们还怀揣着千分的恐惧万分的不安,到了后面,我们已经学会心平气和而又悠闲自在地待在月色之下了。
杨帆对自己焕然一新的丑陋形象甚是满意,在我看来,她似乎在镜中的一脸墨黑里,找到了一次全新的生命重生。我们长久地坐在柔软的泥土上,倾听虫鸣蛙唱,仰望明月,编织一些虚无缥缈的童话。在好几次夜游的平安无事后,我们开始变得胆大包天:从废弃工厂的侧门横穿而过,越过湮如土色的砖墙,穿过随时可能坍塌的枯木横梁,经工厂的正门来到滨江路的入口。水波妩媚,月色妖娆,时不时奔驰而过的汽车,将鳞次栉比的灯影片刻地搅乱。我们在路灯的朦胧里牵着手向前奔跑,仿佛跑过这条路,就是永恒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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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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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滨江路成了我们夜游的地方。杨帆喜欢那些此起彼伏的灯光,说是像一幅幅美丽氤氲的写意画。她每一次都会表演不同的舞蹈,那些昏黄路灯,就像舞台上的探照设备,将随风而舞的杨帆彰显得亭亭玉立。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忘记了杨帆所要求的鼓掌,这时她就会停下来问我:“小峰,跳得不好吗?”我傻傻地摇头,喃喃说道:“这么好看的舞蹈不上舞台,简直太可惜了!”
终于,在一次次神奇的诱惑下,我们准备走向这条滨江路的尽头。那天晚上我们边走边舞,边看边聊,最后在汽笛声中来到一处柳暗花明的别致处——古镇磁器口。
不可思议的古镇,曾经江畔繁华的闹市。小吃、饰品、餐具杯盘琳琅满目,有木墙、古门,也有尿童子、观景台和仿古式的璀璨灯笼及中国结。沿着石板路下行,来到江畔河湾的一大片空地,有游船几艘,倒映着三两盏孤灯青烟。我们踏着鹅卵石,沿着河滩寻找小动物的残骸,寻找被人遗弃的风筝,也寻找任何远古生命留下的历史见证。水潮漫长,江风荡荡,杨帆不无神往地感叹道:“小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扔进这条江里!”
天上悬着半个月亮,洒下一层朦胧的清辉,杨帆捡起几块扁形的石头练习打水漂,我则捡起一块又一块的鹅卵石,铺就了一张心形的“石床”。江风吹得我们心猿意马,特别是古镇上那些文人雅士的诗词歌赋,更是将我们陶醉进世事沧桑的万千感慨。后来我们索性躺到了“石床”上,杨帆嫌鹅卵石太硬,就借了我的胸口当枕头;我又嫌衣服太单薄,便拉了杨帆的小手当背心。在那安详而恬静的江畔,我们身心皆醉,无话不谈地聊了很久很久,然后就像中了魔法一般,两个人同时掉入了安逸而又危险的睡眠中……
清晨醒来的时候,天已露出些许鱼肚白,我们毛手毛脚地赶到滨江路,月亮已经毫不留情地沉在了西边。我们拼命地奔跑,杨帆摔了一跤,膝上的皮都破了,却仍然不敢停留半步。那些在清晨中奔驰而过的汽车,潇洒地留下一屁股黑烟,转眼即逝——我们多想搭乘便车,飞往我那破败却又温暖的家啊!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一位清洁工人拖着扫把,疲倦而过——她甚至连多看我们一眼的力气也没有。车慢慢多了起来,又有一艘巨轮驶过。当我们精疲力竭地跑到第二座桥时,我绝望得真想纵身跳下:五个晨跑者正迎面跑来,为首的,竟然是那位张警官!绝望之际我看到杨帆,起伏不定的胸口证明了她的气喘吁吁,等意识到前面的人正是那位传说中的神探时,她往栏杆边靠了靠,似乎准备随时跳下去。我的灵魂出窍,我的灵感一时堵塞,与张警官的狭路相逢令我呆若木鸡。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杨帆开始往后逃跑,而我只有握着瘦弱的拳头,胆战心惊地朝前走去……
出人意料的是,警察并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相反,他们向我表现出了惊人的毕恭毕敬。张警官见是我,满脸诧异地问:“李先生你也晨跑?”我唯唯诺诺地回答:“嗯!”他对我的激动不安没有察觉,反而不无歉意地安慰我:“节哀啊,节哀!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抓住凶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人民警察!”
我受宠若惊!往后看了看,杨帆那一弓一张的影子已快被雾气吞噬,我稳了稳心绪,才问:“哦?您能不能把情况说得更具体一点?”张警官果然没有发现杨帆,他认真而谨慎地将抓捕过程及部署向我作了大致介绍。从张警官那儿我得知公安部已经介入此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