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泡泡-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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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人面桃花”!店外沿街挂了长长一串红灯笼,干枯的树枝上乱七八糟地绑了许多小彩灯,闪闪烁烁,氛围粗俗暧昧。
跟着那女人,我们一行三人走进“人面桃花”。店里生意兴旺,烟雾缭绕,人头攒动。麻将声、吵架声、调情声、唱戏声杂拌在一起,让我心中一阵阵犯怵。
“来!来!登记,登记,登记!”来不及我多想,一个脸颊处有一道长长刀疤的黑壮男子拎着一个本子走过来。
“如何登记?”我问,不敢看他的脸。
“证件拿出来。”
“不是只需要登记一下号码即可?”
“那不行,我得对一下,万一你告诉我的是假号怎么办?”
我想了想,万分不情愿地把身份证交给“刀疤脸”。
“你们的,你们的,快拿出来,少骆嗦!”“刀疤脸”又不客气地推那女孩的哥哥。
“娘的,推什么推!”女孩的哥哥梗着脖子骂,但瞧了瞧四周的架势,最终也乖乖地把身份证交过去。刀疤脸看也没看,把三张身份证放入自己口袋。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但又不敢开腔。
“好,现在我安排房间。”“刀疤脸”不可一世地说。然后用笔指着我,“你,随我来!”
我拎起行李,心惊胆战地随他走过黑黢黢的走廊。行至尽头,“刀疤脸”站在一扇门前,抬脚一踹,门开了,一间简单、狭小的房间出现在我面前。
两张床,一个床头柜,是这个房间所有的摆设。其中一张床上坐了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洗脚,另一张床被她堆满行李。房间很脏,不知是女人的脚臭还是房间的臭气,秽不可当。
“你住这张床。今晚交一百元,明早再交一百元。”“刀疤脸”说。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来时那位阿姨说是十五元一晚上,还是单间!”
“嘎嘎嘎嘎……”刀疤脸捂着肚子,像只下了蛋的老母鸡笑得浑身乱颤。笑毕,他擦着眼泪道:“她怎么这么会说话?”
“是的,那位阿姨呢?那位阿姨呢?”我有些着急,扭头四处找人。
“什么阿姨,早他妈的滚蛋啦!”“刀疤脸”猛地一摆手,凶巴巴地说,“快交钱吧!”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又惊又愤。
“怎么样啦,怎么样啦?”“刀疤脸”涎着脸,盯住我,摆出一副无赖相。突然,他一拍脑袋,像猛然醒悟了似的,笑道:“哦,我知道十五元钱一晚上的房间了,瞧我这记性!” 说着,他提起我的行李,飞速又下了一层楼梯。
我无奈,拔腿便跟。
没想到“人面桃花”别有洞天。下到地下室二层后,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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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明显升高许多,雾霭迷漫,污浊的空气中有一股明显的腥味与劣质香粉味,而声浪也大了许多。
我看到许多穿着奇特、浓妆艳抹的女子从我面前像鸵鸟一样傲慢地踱来踱去。我还看到一个身披一件粉红毛巾睡袍的女人,站在过道的大镜子前往脸上抹面膜。面膜厚厚的,女人的脸像石膏一样狰狞可怖。
渐渐的,我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TMD,我的腿开始发抖了。
“来,妹妹,住这间房如何?”终于,“刀疤脸”用钥匙捅开一扇门,拉亮灯。
这间屋更绝。连床都没有,像牢房一样的黑屋子里只在墙角处扔了一张床垫。垫子上胡乱堆了一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地上丢了一团又一团的卫生纸。
“刀疤脸”淫笑道:“这房好,单间。没人打扰。别说十五元了,我一分钱都可以不要。”
“不错,不错。”我抖着嗓子说,心中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决定了?”
“哦,让我想想,我们先上去,让我想想吧。”我故作镇定,平静地说。
“好,想吧,我等着。”刀疤脸色迷迷地望着我,恋恋不舍地关了门。
我冷静地上楼,坐在旅馆门口登记处的长凳上,尽力掩饰心中的恐惧。
这时,随我一起来的女孩子拎着一个水瓶走过来,看到我,眼睛一亮,问:“你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我——”我还没张口,“刀疤脸”便冲她嚷嚷:“关你屁事?!”
女孩走到我身边,装作换水瓶的样子,低声道:“要不,你和我们住一起?”
女孩的声音虽低,“刀疤脸”还是听到了。他怒气冲冲地拿起一个水瓶,朝女孩怀里一推,骂道:“少管闲事,滚!”
女孩走后,我抬起脸,微笑着对刀疤脸说:“你担心什么,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少你的房钱。”
“嘿嘿,嘿嘿……”
“只是我刚才好像给你拿错证件了。我好像给你拿成了我们学校的借书证。”
“是吗?”“刀疤脸”半信半疑,从口袋中摸出我的身份证,正欲对着灯光看。
“是的,不信你看这里——”我颤抖着,轻轻地从他手中抽出我的身份证,然后,拎起行李包,拔腿便冲了出去。
幸好,旅馆紧挨马路。待“刀疤脸”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黑黢黢的马路上。
“喂——喂——喂——”一时间,“人面桃花”的人声、狗吠声闹成一片。
风呼呼地在我耳边后退,恐惧令我的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风驰电掣,我从来没有体味到原来“逃跑”竟然是要飞起一样的感觉。此时,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长了腿一样,带着我死命朝前冲……
突然,我听到一阵“汪汪汪”的狂吠声。黑暗中,一条毛茸茸的影子追了过来。
我心头一紧,一甩手,把手里拎着的大袋食品朝狗砸去。
然而,恶狗只是低下头闻了一闻,然后,朝前一蹿,差点儿蹿到我身上,我感到一股动物的热气呼哧呼哧地朝我冲来。
“完了!”我绝望地想。正待闭上眼睛,突然,黑暗的道路上亮起了一束白花花的灯光——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
“停车!”我拼足了劲儿,大步跨向道路中央,毛发飞张……
“嘎吱”一声巨响,汽车在我面前半米处刹住了。
这是一辆末班车。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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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空无一人。不,具体说,是有两个人。一个售票员,一个司机。
北京人就是大气,怪不得是皇城根下长大的,什么事情也别想让他们的眉毛动一动。
在我神情凄惶、衣冠不整、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车之后,售票员连嘴皮子都没有动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字:“票。”
“什,什么?”我惊魂未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买票!”售票员似乎埋怨我让她多说一个字,把票夹子摔得“砰砰”响。
“哦,票、票、票……”我反应过来,急忙掏出钱包。
一个小时后,这辆公共汽车停在了北京西客站的公共汽车站里。当我从车上下来,一抬头看到西客站那巨大的石英钟时,我竟然笑了。
一场闹剧,可怕的闹剧。
不过两个小时,我经历了生死交替。而此时,我也好像虚脱了一样,全身都瘫了。
拖着步子,我来到候车室。
虽然已经是凌晨,候车室里却灯火通明。打扑克的、泡面的、发呆的、拌嘴的、睡觉的……集天下所有姿态于一室,热闹非凡。
我踉踉跄跄歪靠在一把椅子上,拼命咽下即将迸出喉管的心脏。
“安全了,安全了。”我贪婪地看着四周肮脏、麻木的人群,觉得他们的脸前所未有的可亲可信。
候车室的角落里有一个IC电话。我看着看着,眼睛一热,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电话很脏,机身上贴满了医治花柳病的小广告。黑色的听筒上还粘有一摊类似鼻涕一样青黄|色的可疑东西。
可我顾不得计较这些,飞快地把卡插入机身,然后劈劈啪啪一通狂摁……
终于,电话通了,“滴——滴——滴——”的声音拖得老长。
电话响着,但没有人接。这也难怪,毕竟已经一点多了。事实上,我也不想让他们接,我只是想听听“家”的声音。
正当我打算把电话挂掉的时候,突然,电话被接起了。“喂——”电话那头,爸爸迷迷糊糊的声音伴着电流声传了过来。
我咬着牙,一言不发,而眼睛里早已是热泪滚滚。
“喂,说话,说话啊!”爸爸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重了。
我依旧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流泪。终于,我听到 “咔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软弱地蹲下去,掩面痛哭。
没人注意到我。在这个人如蝼蚁的火车站,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待我哭够了后,我在垃圾堆里拣了几张破旧的报纸,然后学着农民兄弟的样子,将它们整齐地铺在水泥地上,然后头枕着自己的行李,背对着人群躺下去。
“床”很硬很冷,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安全。在这一刻,我为自己的“沦丧”、“不堪”羞耻而难过。但我的脑子已经接受不了过多的情感,不一会儿,我便枕着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沉沉睡去……
清晨,我是被一阵巨大的“嚓嚓”声惊醒的。
我揉揉眼睛,刚一扭头,一根尖利的硬物直刺我眼。
“哎哟!”我吓坏了,急忙捂住脸。过了一会儿,待我从指头缝里眯起眼睛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把特大号的扫帚,在我脸前扫来扫去。
虽然又羞又恼,但我却敢怒不敢言。只好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把地上的报纸揉成一团,丢进附近垃圾筒,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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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那个胳膊上套了一个红袖箍的胖女人正在骂骂咧咧:“这些盲流们!吃、喝、拉、撒、睡!把西站当自个儿家了!”
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耳根,但我咬咬牙,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早上八点多钟的北京,忙乱而令人紧张。汽车呼啸着来来往往,人们神情冷漠地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没有一个人会多看彼此一眼,这无疑是一个冰冷的城市。
已经三月了,春寒依然料峭。天灰蒙蒙的,城市的上空似乎挂了块灰旧的抹布,雾霭沉沉,一点儿也不讨人欢喜——不过听人说,这就是北京特色。
由于不熟悉路况,当我一路辗转到达北大时,已经近中午时分。
北方的春,一向喜欢姗姗来迟。此时,北大西门入口的垂柳才刚刚吐出嫩黄的芽儿,不过,这倒使得古色古香的门脸在悠悠荡荡的柳条中平添几分庄严与厚重。
不知道别的学生第一次见到北大时的心情,当我站在北大西门外,摸着那个八面威风的大石狮子,心中涌上的竟然是这么几句酸词: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接着,我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湿了。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彷徨、恐惧、羞辱、惊吓、排斥之后,我最终还是毫发未损地站到了她面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这的确就是真的。
我看到了北大的雕梁画栋;看到了放生池边的百年垂柳;看到了莲叶田田的荷花池;看到了小说中的“德才均备”斋;看到了象征王权的华表;看到了红楼前面的青白麒麟;看到了来来往往、肤色各异的人们,还有,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