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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玉泡泡-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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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
  “上午一大早,庄先生回来告诉我们,他把这幢房子卖了,卖的钱正好够还债和结清大家伙儿的工资。所以,我们不得不走了——”李姐说着,抹起眼泪。
  “青青小姐,你回来得正好。”老罗说着,从茶几抽屉中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这是庄先生走时留给我们的奖金,一共两万块。我们不能要这个钱,因为现在庄先生可能比我们更需要它。”
  “是啊,没见过庄先生这样的傻人,自己现在这么缺钱,却还要强扮大方,给每个员工都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其实,现在,大家谁都比他强——”李姐又开始不满地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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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彻底明白了,一把握住李姐的手,急急地问:“他呢,他人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他交待完,就领着扎勒走了,谁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那我呢?他有没有提到我?”我越发焦急,声音都有点儿哆嗦起来,“他当时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车是你的了。”站在一旁的老罗静静地说。
  我颓然坐下。
  “青青小姐,庄先生是很疼你的。瞧,他对你多么慷慨!”李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蹲下来劝我。
  我无助地摇摇头。谁要他的慷慨?谁稀罕!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可以?!
  这时,李姐和老罗已经收拾好行李。老罗帮李姐扛着两个重重的箱子,而李姐则拎着几个手提袋恋恋不舍地四处张望。
  “别看了!走喽!”老罗垂着脑袋,催促她。
  “别,再让我看看,我再看看——”李姐说着,恍恍然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一副梦游状。
  我不敢再看下去,扭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千里搭长棚啊!
  “青青小姐——”不知何时,李姐站到我身后,轻抚着我的长发,幽幽地说,“我实在是不想走啊!和上次一样,我放心不下庄先生啊……”
  “没事的,这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我安慰她。
  “可,你要是走了怎么办?”她说着,哽咽了。
  我突然动情地站起来,紧紧搂住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李姐,我不会走,不会的……”
  我不会走,我刚刚找到自己的爱情,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李姐和老罗走后,我给一同打了无数个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他像一个和我捉迷藏的孩子,悄悄躲起来,偷偷观察。
  我不生气。我坚信他一定会出来。
  我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房间。虽然这幢房子可能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但我还是要把它打扫得窗明几净,温馨舒适,不让它显出丝毫颓败之气。我先用清水把大厅、楼梯、回廊、家具等擦拭得明亮锃净,然后又拿把铲子跑到花园中修剪略有些凌乱的草坪,把葡萄架和樱桃树上的枯叶剪掉,并为枝繁叶茂的腊梅花重新施了点儿肥。花园中的雏菊开花了,活泼地挤满一栅栏,我于是采了大把菊花,把它们放在玻璃瓶中用清水养着,然后高高地放在厅中古罗马式样的壁炉上。壁炉有白色的大理石台面,泼辣的雏菊被映衬得灿烂无比。远远望去,好像凡·高用镉黄调画出的“向日葵”,有着像太阳一样不可思议的金黄。
  待我把家中布置得“完美无缺”时,天色已经暗了。窗外,一盏盏昏黄的灯光接二连三地亮了。
  他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好像把我彻底忘记了。我不和他计较,开着车,跑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大量的食品。在路过工艺品柜台时,我看到了许多精致昂贵的进口香蜡,五彩缤纷,有的上面还洒了金、银粉。我咬咬牙,买了两枚长着翅膀的爱神,晶莹剔透,白胖胖的小手中举着一根金色的箭。
  回到家中,我一头扎到厨房中准备晚餐。以前我也为他做过无数次饭,但这次不一样,以前,他是我的朋友,现在,他是我的爱人。我从来没像此刻这样用心良苦、精益求精。
  记得曾经看过一则美国小文:一位美丽的主妇邀请朋友来家中吃蛋糕。她烘烤出的蛋糕美味无比,当大家问她用了什么秘方时,她笑着对大家说了两个字:爱情。
  的确,爱情是佐餐中最好的调料,因为爱,我像最执著的琢玉匠人,精雕细琢这道盛宴。
  我做了“松仁玉米”、“清蒸桂鱼”、“田园色拉”、“油烤明虾”,甜点是细滑香糯的醪糟汤圆。醪糟非常好,放在青花古瓷碗中显得温润透彻,羊脂白玉一般。我甚至用小刀削了好几朵红萝卜花心配以青碧的西兰花,用来点缀白色的盘边。
  做好饭,我找来一块红白相间的方格子棉布斜铺在桌子上,并把早上那束火红的玫瑰插在一个酒泉白玉花瓶中,置于桌子正中央。然后把几盘美丽的菜端出来,围着玫瑰摆成一周。当我把灯光拉灭,爱神点燃时,整个房间像油画一样,有种美得不真实的感觉。
  我开始等他,痴痴地倚在沙发上,盯住满桌子美丽的佳肴。电话静悄悄的,死了一般。
  好几次,我都不放心地把电话线拔了又插上,并用自己的手机多次拨响电话。每次,电话都是好的,从来没有出现故障。
  这时,爱神开始流“眼泪”,我凑过去,专注地数着它们流出的眼泪。


  当我数到第七颗眼泪时,电话终于响了。
  是他。
  而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青青,你还没走吗?”
  “走?为什么要走?”
  “我把房子卖了,所有的债都结了。我以为你会跟老罗他们一起走掉的。”
  “不,我不走。我等你当面告诉我。”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好久,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太想回去了。”
  “你不能不回来,我在等你。我给你买了花,买了蜡烛,做了好多菜,我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你不能辜负我……”我说着,孩子似的哭了。
  “为什么要等我?”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现在告诉不行吗?”
  “不行,我不会像你一样,我要当面告诉你。”
  “可,我现在在西山大觉寺,离家很远。”
  “我不管,不管!”我犟劲上来了,威胁他,“不管多远,你也一定要回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轻轻地笑,叹道:“真是傻孩子!好吧,你等着我吧!”
  “咔哒”一声脆响,电话挂断了。
  握着听筒,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真的打电话了吗?他果真马上要回来了吗?突然,一种巨大的幸福、羞涩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扑过来,我一激灵,兔子似的光着脚跑到楼上卧室,坐在镜子前提心吊胆地端详起自己。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挑剔。我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好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蓬松……天哪,这样一副鬼样子怎么见他?!
  我开始化妆,仔细地描绘着。我勾了细细的眼线,刷了淡淡的睫毛,往苍白的脸颊处晕了一圈粉色胭脂,立刻,我的脸如同初绽的桃花一样,泛着一层诱人的娇嫩。
  不知何时,我的头发好长好长了,我没有梳辫子,一任它顺滑地垂下,直至腰际,像块华丽的锦锻,丝丝缕缕,撩起人无尽的情欲。
  我看着看着,脸红了。急忙钻进一条粉色公主裙中,束好腰,并为自己的耳朵镶上一对白玉兰耳环。
  我终于无法挑剔了,于是自恋地扭过身,前前后后地欣赏着自己。突然,在镜子中,我看到另一张女孩的脸,像忧郁的天使,美丽的眸子里泪花滚滚。
  我吓一大跳,一回头,哦,是冰儿!不,是冰儿的照片。
  不知为何,冰儿的照片上突然被溅上了一层水珠,看上去,好像正在恸哭一般。
  打扮好,我冲下楼。看看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此时不会堵车,再过二十分钟,他就应该到了。我尝了尝菜,有些凉,于是,把菜一盘盘地送到微波炉里热。
  菜热好后,我打开音响,里面正在唱着老式的爵士乐:
  这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她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里
  她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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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不能迷迷糊糊勉强自己
  每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都需要向天祈求感情出现奇迹
  未来的日子需要多少的谎言
  用来欺骗自己麻醉自己
  需要多少同情多少勇气
  这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她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里
  她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爱情
  不能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不能迷迷糊糊勉强自己
  爱不是死心塌地就有结局
  笨女人
  ……
  “笨女人”?!
  我笑笑,走到窗户边。不知何时,下雨了,细雨如清亮的玉丝,密密匝匝、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啊?”我仰望苍穹。
  但苍穹不语,只是一味静默,静默地看着这个亘古不移的哀怨人间……
  我没有等到一同回来。
  当我再次看到一同时,他静静地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管子。
  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一位警察拎着一个巨型黑色垃圾袋走来,“扑通”一声丢到我面前。
  “是你家的吧?”他问。
  “什么?”
  “打开看看。”
  我的手哆哆嗦嗦的,怎么解也解不开那个简单的结。看我那费劲样,警察用力一拉,“扑”地一声,袋子大开,立刻,一大团毛茸茸、血淋淋的动物躯体暴露出来——
  我眼前一片漆黑,晃了两晃,软绵绵地倒下。
  我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雪白的墙、雪白的门、雪白的床单……耳边,有人正在窃窃私语:
  “真恐怖,听说车都被压成了一张铁皮。”
  “哦,好像还是辆奔驰!”


  “奔驰又怎样?撞到那么大的卡车身上,还能往哪儿奔?!”
  “是啊,如今这交通事故太吓人了,今年据说都已经死了好几百万了。”
  “不过,这家伙倒命大,要不是那狗挡着,估计他也得成张人皮。”
  “是啊,没见过那么忠义的狗,临死了还救了主人一命。”
  “这年头,狗比人强!”
  ……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弹簧似的跳起,只是立刻,“哎哟”我大叫一声,手背上,一根钢针活生生地戳出肌肉。
  “干吗呢、干吗呢?!”一位护士尖叫着呵斥,急忙上前按住我,不由分说地把针重新插进我血管。
  “护士,护士!”我一把扯住护士的白大褂,心惊肉跳地问,“那男人怎么了?死了吗?”
  “叫什么叫?!”护士毫不客气地训斥,“没死!”
  “哦——”我长舒一口气。
  “腿锯了,死不了了。”护士又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
  什么?!“轰”地一声,我脑子炸开了,我又重重地、重重地跌倒在床上。
  两天后,我才得以亲自走进重症监护室。庄一同已经脱离危险,但因为锯掉两根大动脉,还得在监护室中观察一段时间。
  两天,不过两天,我的一同便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
  他的头发全白了,从发根到发梢,白得不掺一丝杂色;他脸上的肌肉也消失大半了,薄薄的一张脸皮塌塌地耷在骨头上,让他脸部的轮廓更像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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