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谋天下:帝王劫-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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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血槐书
那是棵老槐树,已不知活了多少年,风吹日晒,黯淡沧桑。长长的枝条垂进泥土里,染尽了风尘垢土,苟延残喘般存活至今……
只是每到月圆之夜,树身上便会浮现出一行字——恒远无悔。
字渗着暗红的汁液,带有浓稠的血腥味,因此,被来往的路人称为“血槐书”。
奇闻传至江南,我便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途中忽逢一场大雨,山石阻道,以致行程耽搁,便晚了一日,终是错过了月圆之时。
如此,便住进了老槐树不远处的一户农家。
那户人家只有一名单身男子,面容干净可亲,青衣白巾,像是位书生。
我递上信笺,告知来意,他便邀我入内,沏茶煮饭,也算周道。
他说他姓周,一直住在此地,也曾多次亲眼见证血槐书,只是并不以为其如同传言那般诡异。
我抬笔,在纸上写:除了月圆之时,平日可还有何奇特之处?
他摇摇头,目光却定格在我的字上,最后反问:“你是谁?”
江南茶商宁奎之女,宁如烟。
“便是那位专记奇闻异录的宁如烟?”
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惊讶。
江南宁家,赫赫有名的茶商,膝下只有一位独女,唤名宁如烟。
自小娇生惯养,犹如掌上明珠一般,只可惜,是个哑巴。
哑巴能做什么?
终日闺房之中读书练字,女红,要么便是琴棋书画。
可这些,都不是我所爱。
我最爱的,是听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
“自小便不能说话,但能听见?”
是。
“那可就奇了,按理说,你该……”小书生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拱手道,“姑娘别见怪。”
无碍。
这番议论我早已习惯。比起那些在背后说人是非的,我更喜欢小书生这般直来直往。
我爱听奇闻异事,亦是因为我本身便是个迷。
我亦想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比我更传奇的故事……
离下次月圆还有整整一月。
每日我便和小书生待在一起,看日出日落,草长莺飞,也算清闲自在。
他话不多,偶尔说几句。约莫是嫌我写字麻烦,所以同我说的话,只需我点头或摇头回答即可。
有一日,他拧着一壶酒回来,摆了两个白瓷杯在桌上,笑着对我说:“今日我同你讲一个故事吧。你不必回答,只需听我讲就好。”
他像是许久没同人这般自在地说话,斟了满满一杯清酒,张口便饮下。
“我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许多年前,啊,日子我也不记得了。”
故事说的也是位书生,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得以进京赶考。
后来一举高中,进宫面圣。
威严的帝王高居在上,他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黯然无色的一身粗布麻衣也被他揉得皱成一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女子爽朗的笑声。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粉衣女子牵着风筝在门外嬉戏。
衣裙纷飞,笑靥如花。犹如这红尘之中唯一一点净土,纯洁美好得让人心驰神往。
☆、番外【2】
那一刻,仿佛时间定格,像是一把枷锁,牢牢抓住他的心,一念之间,越牵越紧,叫人窒息。
书生不禁想,究竟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竟敢在大殿之外如此喧哗。
哪知皇上却扶额笑了起来,“朕的月灵公主,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满满都是宠溺之意。
月灵公主。
传闻世间最美的女子,陛下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宫里没人敢对她不敬。
彼时,他是初出茅庐的状元郎,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而她,却是高高在上的优雅公主,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皇上几番观察试探,最终决定将心爱的月灵公主许配给他。
可下旨赐婚那日,月灵公主却突然失踪,从此,再未出现。
为何?
我问。
“因为月灵不爱他,不爱状元郎啊。”
书生苦涩一笑,举杯,再次将杯中之酒饮下。
浓烈的酒香扑鼻,看着他满脸神伤,我的心不知为何突地疼痛,不由端起酒杯,陪他一同饮下。
辣,辣得烫喉。
后来,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我和他都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而我那时,却忘了问他,在故事里,月灵究竟爱的是谁。
“她谁都不爱。”
书生再次提起这个故事时,我正坐在湖边洗衣。只带了两件换洗衣物出门,很多事迫不得已,只能自己动手。
清澈冰凉的河水自指缝流淌而过,他坐在旁边帮忙,无意提起了这个故事。
“月灵她谁都不爱,后来状元郎在下江南时遇见她,也问了那番话,月灵公主却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爱谁,又或者,谁都不爱。”
离开皇宫的月灵,像重归天空的金丝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笑起来的样子,竟比原来更动人。
她在街上看见他,顺其自然地笑着打招呼,“嘿,状元郎!”
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月灵却凶巴巴地威胁道,“别把见到我的事告诉父皇,不然以后我再也不理你!”
其实,那还是她第一次同他说话,虽然他曾在宫里,前前后后见过她不下一百次。
可她从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他原本以为,她根本不认识他,或者,从不曾在意他。哪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他是谁,甚至知道那次赐婚……
“我知道父皇已经把我许配给你,可是,可是我……”月灵小心翼翼地瞄着状元郎的脸色,红扑扑的脸蛋也染上几分娇艳,“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爱谁,喜欢谁。”
她原本以为自己喜欢征战沙场的将军,于是偷跑出宫后去了军营。后来却发现,军中男子脾气十分大,便再次离开。
她想自己也许喜欢的是锄强扶弱的英雄,可又发现英雄心中只有济世救人,或者武林称霸,根本顾不上儿女私情。
她这些年走了许多地方,感觉自己喜欢过很多人,又感觉自己谁都不曾喜欢过。
她垂着头问状元郎:“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很坏,可我真的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爱情究竟是什么。”
☆、番外【3】
状元郎只是笑了笑,伸手轻轻捋过她耳边残发。
“月灵,你不用弄懂爱情是什么。因为我会告诉你,爱情是什么……”
那后来呢?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在河边的泥土地写下字。
书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深邃的黑瞳中好似渐渐染上了异样的光彩,半晌之后,才将目光落在我手上。
捧一把清水淋下,将污泥冲去,淡淡说道:“后来,后来月灵便留在了他身边,三年。”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冲我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做饭,你快些回来。”
抖抖长衫起身,离去的背影,一袭青衣,颀长身姿,儒雅中带着几分潇洒,亦带着几分淡淡的忧伤。
我先回去做饭,你快些回来……
一席话,寥寥数字,多像一个家……
奈何,不过徒惹一场感伤。
那夜,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噼里啪啦的雨点从屋顶泻下,大片大片的水泡子落地。
我急急忙忙跑到院子里收衣,却见书生拧着我的衣物进屋,仍是淡淡笑着:“天气怪闷的,我怕会下雨,就先把衣服给收回来了。不巧,还真下了。”
说罢,便捧来给我看:“你瞧,没被淋湿呢!”
像孩子似的,眼巴巴地看着我,只为讨一句奖赏。
我抬手抹去他发丝上的水珠。他微微有些闪躲,可最后还是稳稳站在我眼前,一动不动,脸上静静带笑。
第一次这般靠近,隐约感觉他有几分不自在。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手指很凉,凉得刺骨。
我微微皱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他已笑着松开手,说:“早点休息。”
不知为何,我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与他早已认识许多年。
一见如故,却相逢恨晚。
我抱着衣物在门前听了一夜的雨声,却挖掘不出半分与他有关的记忆。
转眼便是一月。
傍晚时分,我便坐在槐树下。
书生再次拧来一壶酒,席地坐在我身边,抬头看天,有意无意地说道:“今晚,说不定会下雨。”
可我相信血槐书会出现。
他偏头问我:“血槐书出现后,你便会离开么?”
我点头。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真相,只要这件事是真的,我便会记录下来,之后,离开。
书生淡淡一笑:“我刚刚还在想,你会不会舍不得……”
我偏头看他,舍不得什么?
他无奈地摇头叹气,嘴角凝聚的笑慢慢变得有些苦涩:“罢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落日余晖渐渐将远处的山峦镀成金色,如着盛装。
我想起在江南的日子,大多时候,也是这般独自看着夕阳西下,只是这些日子,身边多了一人。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突然习惯了,有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陪伴在身边……
舍不得,又如何舍得?
我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哑巴,正打算写着什么,却被他打断。
书生问:“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么?”
记得,当然记得。
☆、番外【4】
他说:“那时状元郎已是江南巡抚,兴许是月灵公主无故出走,让皇上十分愧疚,所以平日里对他也十分照顾。可皇上并不知道月灵也在江南,于是状元郎和月灵便有了三年安静相处的时光。”
那段时光很美,很慢,也很快。
有时,像是温柔绵长的流水;有时,又仿佛眨眼之间。
说不上好坏,两人的相处一直相敬如宾,没有更进一步,却也没有退一步。
到哪儿都在一起,不知月灵身份的百姓,还经常同好脾气的状元郎打趣:“大人,您家夫人长得可真美!”
他回头看月灵,纯净的脸庞好似月圆之时倾泻而下的月光,皎洁而又动人。
月灵便拖住他的手臂,甜甜地笑:“我家夫君也是一表人才啊!”
夫君……一表人才……
虽说只是玩笑话,可他总是忍不住想,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该有多好?
然而,这般美好的时光只有三年。
陛下一直派人四处搜寻月灵下落,因为思女心切,不幸中了逆贼诡计。
远在江南的月灵听闻有人找到了她,此刻正在回京的路上,便心急如焚,与状元郎商量,是不是该回去一探究竟。
状元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同你一起回去!”
月灵笑,拉着他的手重重点头:“当然,你是我的夫君,自然该同我一起回去!我们一同面见父皇,让他再赐婚一次好不好?可我不要再待在皇城那个笼子里,你一定要带我走,好不好?”
她说得信誓旦旦,这时才知,原来她一直不曾玩笑。
她是真心愿意做他的妻子,只是他一直不敢相信。
回京路上,两人兴高采烈,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便可佳偶天成,哪知,却是天意弄人。
那是南洋一带的巫术,可以改变人的模样。于是便有女子冒充了月灵,而另一边,则派出无数杀手追杀真正的月灵。
书生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抬手指着那棵老槐树道:“就是这里,杀手,一直追到这里。”
然后呢?
我迫不及待地问。
“然后,他们便被围困,同行的二十名侍卫纷纷身负重伤,死伤无数,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就在这时,状元郎心生一计,杀手要杀的是月灵,并非他。于是便同月灵换了披风,而后,状元郎将公主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