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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宫绝吟-第36部分

小说: 宫绝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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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没有接口,只又侧了侧眸含笑顾我。

晚风习习,卷携起这小花园里各色数不齐名儿的斑斓花瓣、并各式芬香气息一并扑面而来。分明都是些不太浓郁的浅淡幽芬,因太繁而渐浓烈,竟也涓涓慢慢的凝聚在了一处,自成一种融汇万千、却又似乎各自不相冲突的怡人味道。

真是妙哉,妙哉!

几瓣粉红迎我蹁跹,追寻着风儿淘巧的撩拨势头,拂了我一身还满。

借这个时机,我半是有心半是无心的斜颔了颔首,是以让那些个花瓣自我发间飘落下去。

我本就处在一个刚好被月华耀出明面的巧妙地段,又这么有意斜颔首,那涵烟芙蓉髻自然也跟着偏了几分过去,刚好便将那想要显出的地方显影的分外惹人注目。

我浅抬眸,以余光悄然去顾,只见皇后正微敛了目色,温中含威的目光直落在我发髻末梢插着的牡丹缠枝步摇上:“阮才人。”她顿然启口,语气虽温而犹含凛,“本宫先前是不是在哪里同你见过面?”

记忆里与皇后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她似乎都是这副温和有度的亲蔼模样。但我知道,温婉并不能够说明她比梅贵妃好相处、性柔顺,这只是一种素日里处事的习惯罢了!正如梅贵妃已经习惯了凌厉倨傲昭著,皇后只是习惯了以温婉周成示人罢了!至于真实所想所思为何、情念为何,永远都不会过多写在脸上的。这一点,容瑨妃亦如是。

无论是酷寒如冰的冬之面具、还是温暖如火的夏之面具,都并不是真容;而面具之下的一张真容,早已便随了斑驳时光流逝、消弭,无迹可寻。

我面上浮了几瓣谦卑云霞,于皇后颇为乖憨的一垂首敛眸:“娘娘贵人多忘事,宫妃何其之多,更莫论妾身这秀女宫中一个小小的待选秀女了。”语尽莞尔。

我不相信皇后当真不记得。只是似她这般高贵性威的人,纵是记得也要做足了场面功夫的。

微抬首,以余光浅浅流转,只见皇后甫一展颜,面上和蔼与盛贵之气不减半分:“本宫想起来了,你便是曾经在小花苑枫林那边儿,本宫遇到的、得了本宫赏赐的两位秀女中的一个?”语尽似又以全新的眼光重又在我身上落定,边流转一圈,唇兮笑意涓浓,“难怪本宫觉得眼熟呢!”又有意无意扫了伴在身边的容瑨妃一眼。

我谦谦然应声,恭顺柔顺之态不敢有半分消减。

容瑨妃亦转了面目莞尔浅笑:“阮才人自是极好的性子,又是极讨人喜欢的难得的灵秀人儿。”她微顿,“却也难怪皇后娘娘当日里喜欢她,给了她赏赐。”

惺惺作秀乃是后宫里必不可少的一门大学问,我发间的牡丹缠枝步摇还不能够说明问题?一眼便知只有皇后才能打赏这个花卉,瑨妃却依旧把后知后觉的样子给做了出来。其实今儿个这祈福也好、“偶遇”也好,归根结底那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我自个儿推荐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需要新人做筹码来与梅贵妃抗礼、是以稳固自己当仁不让的后宫之主的地位;容瑨妃亦需要埋下自己的根基,她心知无论倚靠于谁都不如自己亲力亲为;而我,亦需要机会……

这是最颠扑不破的利益结盟,而利益的结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靠的、有力的众志成城的保障。从来金玉其间、铁理真章!

如此,三人自是相谈甚欢。

夜风拂面,又簌簌的将一园花柳浅然分拂过去。花态柳情被打乱了,发起颤颤又簌簌的轻小抖动,仿佛不胜这夏日里入夜过后仍会寒凉的、夜风的余韵。

皇后凝了眸光,那里边儿荡涤起三四分不真切的氤氲之色。她侧首,饶有兴味的看了愈发恭谦柔顺、低眉顺目的我一眼,转而又看了身边容瑨妃一眼,旋即勾唇淡淡:“容妹妹是聪明人,本宫自也不会薄了妹妹的面子。”

状似不太经意的一句柔言,又因有些突兀而显得莫名其妙。

但有心的人素来有心,一些个不消言明、言明后便也就无了趣味的事情,绸缪的人自是明白。

容瑨妃并无多话,亦很顺势的笑应了去。

宫人提着六角宫灯袅娜了步调跟在身后,那灯身以红绫子、黄薄纱浅蒙住,灼热烛火便不太刺目直白,而柔和了许多了。

容瑨妃伴着皇后渐趋走远,一路且言宫中诸事务、且赏夜景花景的好不和睦。

我对那两道身影欠身恭送,一抬首时凝目去顾,四周不知何时筛筛斜斜打下一层浅薄霜雾,两道人影镶嵌、游移其间,映映扯扯愈显稀薄,最终渐趋模糊、渐趋不见。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四十四话 暗结盟·未雨绸缪(2)

我沉淀了几多心事,却放空了眸色不知往何处错落。

皇后娘娘与容瑨妃都是聪明人,方才皇后临转身欲走时那一怀神情、那一句“自也不会薄了妹妹的面子”,其间真味,如何能够不心知?

皇后娘娘,一早便看出了容瑨妃同我在她身上做下的小伎俩。她默应了,她给了容瑨妃一个承诺。

夜风又起、花影并树影疏疏然攒动,花卉草木合着风势拨弄、撩转,起起伏伏变幻出碧海之上波涛汹涌的绵连势头。

“簌簌”摩擦之响一浪浪接踵而至,为这夜的坦缓铺陈许多神秘真味,造势的静谧中又辉映生趣。

夜深寂、小园空……



自打我上次推诿了皇上的应召,一连几日至时今,都再没了乾元殿那边儿的公公登临我这慕虞苑。

虽不曾有机会看得彤史小记,也依稀自宫人口中多少得知,皇上每晚几乎都去崇华宫,流连在梅贵妃与韶才人那里,鱼水一夜,极尽绸缪与欢愉之事。

这宫里,素来都藏不住事。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大抵便是如此吧……

不过这事儿似也未有哪里奇怪,相反,那自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皇上一直以来都极宠梅妃,除却少数时日的独寝、及对于后宫皇后与妃嫔不得不做出样子的安抚,梅贵妃几乎一个人将皇上独霸。时今皇上流连崇华,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切一切都始终回归在原有的样子其间,不曾乱却、不曾生出错节旁枝。

所不同的则是,韶才人因是崇华一宫、又素对梅贵妃几多巴结谄媚,便也沾了梅贵妃的光,时有伺候君王、夜寝伴驾的机会……

我垂首,将倾烟递来的一盏红枣银耳羹以小勺舀起,凑于唇边饮下一口。

都道这宫中岁月容易过,倒真真是委实不假的!

纵我还不曾再得皇上召幸,但每日里于清闲之余又不太闲。我时时翻看宫闺典册,不断熟悉着宫中几多礼仪规矩,并复习曾在秀女宫所学到的一干如走路、如行礼的姿态样子等等。

忙碌也好,给自己找些事做的一忙起来,便没了什么时间再去多想别的东西,再徒徒然生了烦恼心。如是,心境反倒平和了许多,那本就过得不慢的日子,也于不知不觉中更是过得极快。

其间倒是尚没有人再来打扰我。只希望眼前这片刻的安然,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平静……

又一日,我晨曦醒转来后,在倾烟的服侍之下冲洗了一个温水茉莉浴,是以解解这身子骨不觉沉淀下的疲乏。后这才着好淡粉并乳白、轻红水波纹宫装,将湿漉漉的乌发梳挽起一流云髻。便在这时,只见妙姝隔着湘妃帘幕欠身一礼:“才人,馥淑女求见。”

我闻声微恍神,自不曾知晓这西辽后宫里何时便有了一位馥淑女?

淑女……

霍然一下,一干念头随这两个字眼在短时间内的不断推敲,似渐趋呈现出清明琉璃般的样子。念涌如潮,忙示意妙姝快去把人请进来,又命倾烟伴着往雕芙蕖、仙鹤的檀木小几旁坐定,并去准备茶果备着不提。

这边在我吩咐倾烟的空挡,那边儿便见湘帘倏然一挑,在簇锦的引领之下莲步行出一风华妙人儿来。

那举止有度、步履从容的人儿,那令我自是十分熟悉的眉梢眼角间流露一种微冷、又媚人的涓涓风情。

挽微低凌云髻、配白玉祥云流苏簪、戴水晶石双鱼珰、着软纱海棠内衬与蝉翼烟罗团蝶襦裙、足蹬坠碎玉珠串的锦面儿小履。

盈盈妙人儿,姿容奇姝,风华绝代,冠艳无双。迎我步入后,美目若盼、含笑倩兮,欠身后兜头便拜:“箜玉宫馥淑女给阮才人请安,问阮才人安好。”音若滚玉抛珠,带丝缕悦人笑意。

一别约有半月,她,还是原来那般的鼎盛风华、绝美玲珑毫无二致……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四十五话 故人归·扶云重见(1)

我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淑女对我只需欠身亦或敛襟便可了;况品阶相近,有凌傲跋扈的纵使不行礼也说得过去。似这般给足了我颜面的落身拜见,怕也只有这个人,她才会如此细心又诚心的帮我立威。

只是,如此姿态的她;又确切的说,是对我如此姿态的她……做弄的我太过不习惯!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之间便注定会有一道鸿沟潜移默化划分开去?那是关乎身份的局限,是关乎宫闺礼仪一通束缚……终是再见这个熟稔可亲的人,终是再见,却已无法如昔时那般再面。

一怀心绪起起伏伏,做弄的整个人儿顿生关乎宿命无常、人事浮沉之遐思绮想。渐浓情念充斥、搏击着心灵的闸门,几欲收束不住……

我起身,于她面前微微颔首,顺势抬了柔荑前探过去一把虚扶她起来,朱唇微启,久违的称谓抵着口齿呼之欲出:“云姐姐……”

是的,今时今刻这现下里拜在我身前的绝代佳人,正是沈兮云。

有风穿堂,又兴许是她一头青丝秀发亦是才出浴池的缘故,发髻间簪着的那根祥云白玉簪微一个倾斜、险些滑脱。

我眼疾手快的在她髻上抚了一抚,重将发簪整好。

兮云含笑,虽碍于礼数不可废却、然又无过甚拘谨的向我颔首,浅启口齿,这次唤出的则变成了贴己的称谓:“扶摇……”

时今兮云前来拜会于我,我这才知道兮云已被留用于宫、乐充宫廷,封为馥淑女。

这才恍然,定在阳历双七日的秀女大选已过。今时今刻,倏倏然竟已是七月九日整了。

早已了然,兮云的留用是必然的;且以兮云之才德品貌、之高贵出身,淑女仅只是一个开始尔尔,日后她决计不会仅限于此,她会有一番风起云涌的大好前程。一如她看似隐忍淡泊,实则于暗处锋芒毕露的名讳那样,“兮云”,大风起兮云飞扬……

这个在秀女宫中时,曾几度使我这样依赖的好姐姐;这个西辽后宫鲜见的为我生命忽添一抹亮色的人儿,她终是入了宫,终是同我一样有了封号,这样真好,不是么?

理当是宽心的,但又不知怎的,总有一种浅浅隐隐的后怕与迷惘舔舐着我的心口,这种感觉极其微妙、也看来毫无道理。

我压制住起伏心念,请兮云入座,倾烟又在这时奉茶奉果品过来。

兮云道了谢意,落于了我身边微靠下首的位置。这个微小举动虽不明显,可却是留着心的;她有意谦和,只因我不再是霍扶摇,她不再是沈兮云,而是阮才人与馥淑女。

对于她的有心恭谦,我心照不宣,抬眸流转一抹浅笑:“往后我也合该顺应这宫中的规矩,改口称云姐姐你,一声‘馥姐姐’了。”是闲然恣意的调子。

兮云垂眸一默,旋即展颜而道:“称谓尔尔,顺才人你的心意,便自是好的了。”

我蹙眉半真半假:“姐姐是要有意与我疏落了去?”心下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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