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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凤鼓朝凰-第70部分

小说: 凤鼓朝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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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待他入得门去,转过了长长屏风,却僵愣在当场。

他看见两条身影挤在坐床上,男子一手揽着海澜纤腰,另一手却握着海澜一只莹润跣足。罗丝履子倒在床脚,鞋面上金银丝绣的鸳鸯,仿佛只是个天大的笑话。那个男人,虽只是一个背影,却足够他认出。那是,白崇俭。

何其暧昧的景象。一瞬,便好似停止,连声音一并不见,只有大片大片赤红浪潮向上涌,将视线也漫了过去。

李裕呆了刹那,下意识,背身捂住了女儿的眼。“骄骄,去找乳 娘玩。快去。”他放女儿下了,沉声低语时,觉察自己双手开始不能抵制地发抖。

他不知自己的脸色是个什么模样,只瞧见女儿水灵的大眼睛里露出惊惧来转身就跑了。然后他听见海澜嘶声的哭泣:“你走!走啊!你还想要怎样?”

瞬间,血气喷顶。

杀了他。

他要杀了那畜生!

李裕忽然猛扎回身去,顺手砸了角架上一只青瓷花瓶,抓起根长长的碎瓷,扑上去扭住白崇俭就刺,血却先从自己掌心汩汩地冒了出来,满手上,衣衫上,地上,全是。他便像一只暴怒的公牛,这鲜艳艳的红愈发令他发了疯。

海澜惊叫一声,起身想要阻拦,却连半步也未迈出去便先跌倒在地上。“四郎!”她绝望地哭喊。

白崇俭眼角却噙着笑。他又露出那样天真无害的神情,却是十足的嘲弄。他笑睨着李裕,似乎稚纯又惊讶,却又分明是赤裸裸的刻薄。他徒手握住李裕掌中瓷片,抬膝撞在李裕腹上,一甩便压了那瓷片。他将瓷片和血砸出去,双手去掐李裕脖子,墨眸无底,一瞬间精光四射,杀气大盛。

两个男人野兽一般厮打成一团,撞倒了阁中六折小绢屏,雕木支架砸在人身上,锐痛,犹如骨碎。到处都是血迹斑驳。

片刻功夫,白崇俭便占了上风。他将李裕撂在地上,擒了手,一条腿压在胸口,膝头正扼在咽喉处,仿佛稍一用力便能将喉管也碾碎了。但那还不足够,他唰得从靴筒里抽出把剔骨尖刀来,往下就刺。

海澜哀鸣一声,几乎依靠爬的,不顾一切纵身扑上前来,抓住白崇俭持刀的手,拼劲气力地,并不是推开,而是将自己胸口迎了上去。

白崇俭眸光一震,不得已抽手闪开去。

海澜扑身抱住李裕,回头,眼中全是恨。

那无比狠毒的眼神似将白崇俭震慑住了。他盯着海澜,倒退两步,一转身,豹子剪尾般一跃无踪。

狼藉一片间,只余两人。

李裕茫然地倒在地上,好似全身气力都被抽空了般。“你何不干脆任他杀了我?”他盯着顶梁大笑,如癫如狂。

海澜身子一颤,面上浮现出极为痛苦的神情来,她哀怨地望着李裕。

“你做什么?你们做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李裕猛坐起身来,一把掐住海澜肩头。

海澜无语推开他,爬起身,似想离开,拖着步子勉强挪了挪,便又跌了下去。但她没有痛呼,只是咬牙摁住了脚踝。

李裕怔了怔,上前拉开她的手。她却又将那光洁的裸足藏进裙摆下去。李裕强将她拽过,只见那白嫩的足踝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

“你……你怎不告诉我?”李裕心中刺痛,抚着她伤处低语。

海澜别过脸去,泪去不住地掉。

“你早该对我说的。”他满心的怜惜悔愧,由不得放低了噪音。

“你要我对你说什么?你要我怎么说?我求你莫要整日不着家,安安平平地多陪陪我们娘儿俩,大王几时听过?”海澜终于双手掩了面,放声大哭。

“阿棠……”李裕无措地抓住她双手,只得轻声地哄:“可我不能在家里坐等啊。别哭。我坚强的好阿棠到哪里去了?”

“你还要我怎么坚强?我怕!我怕得都快疯了!”海澜眸中光华颤抖,泪垂了满脸。

“阿娘……”忽然,那嫩生生的声音从门外溜了进来。

李裕神色一紧,大呼:“别让郡主进来!别让她在地上乱跑!乳 娘!抱她起来!快把这些碎片都收拾了!”

但骄娇已小鹿一般奔了过来。“阿娘,别哭……”她踮起脚,够着小手去抹母亲面颊泪痕,却是小嘴一瘪,自己先哭了。

海澜一把搂了女儿,泪愈发止不住地落。

李裕只觉胸中闷痛难当,面上禁不住酸麻,将妻女紧紧拥在怀里,一句话也再说不出了。

章四三 破鼓阵(1) 

素约拈着罗巾,在熏香炉上轻蒸着,一面回头负气道:“那些个嘴碎的还不就是欺负娘子人好。我看呀,殿下还是喜爱娘子最多,每日每日的都要过来,可惜娘子就不留人。”说到此处,她又抿嘴笑了,淘气精灵的模样。方才,她碰巧听见些东宫女婢私语,忍不住便起了争执,故而来向墨鸾撒娇。

墨鸾看了看她,轻叹:“又在外头乱说话,往后再别和她们争这些。”

“娘子!”素约将罗巾往支架上搁了,挤到墨鸾身旁来,蹭着笑道:“娘子就是对她们太客气了。回头呀,等娘子也生个小龙孙,看她们还有什么话头。”

“叫你别胡说了。”墨鸾无奈又嗔一句,苦笑着拧了拧素约那张满是稚嫩朝气的脸。

素约便捂着脸颊,笑得愈发甜。

主仆二人正说话,忽然,阁外却有人来。

墨鸾寻声一望,见是李晗自幼近身的内侍韩全。

那韩全在阁子外间向墨鸾拜了,道:“太子殿下在花间亭中赏胡伎舞乐,请贵人一同去。”

“胡伎?东宫几时新添的胡伎?”墨鸾微感异样,问道。

韩全道:“是鸿胪卿万基献上的。”

墨鸾眸光闪烁,又问:“殿下可有请太子妃与良娣?”

韩全应道:“不曾。殿下只叫小人来请贵人一位。”

“烦劳常侍,”墨鸾起身还礼道:“还是请太子妃与良娣同去罢。”

韩全犹豫一瞬,终是拗不过墨鸾,只得依言而去。

素约急忙上前来替墨鸾梳妆,一面撅嘴道:“娘子做什么又叫喊她们。”

“别忙了。”墨鸾抓过素约,“你快去寻右庶子。”

素约愣了愣,问:“找裴侍郎做什么呀?”

“方才韩常侍怎么说的,你就一五一十告与裴侍郎知道便是了。快去。别耽搁了。”墨鸾一面将她往外推一面催促。

之前才有胡人作乱,正是敏感时候,那鸿胪卿并不是常与东宫走近之人,忽然送来胡伎,岂不古怪?

墨鸾愈想愈觉得不妥,理毕衣妆,并不像花间亭中去,反而先向谢妍居处去了。

李晗等了半晌,没见着墨鸾,却见宋璃与谢妍一前一后来了,不禁一气儿冲着先引路的韩全瞪眼。韩全心下犯虚,低头趋上前来对李晗低声解释。李晗脸上顿时显出蔫蔫的表情,显是意兴全无了。

谢妍见状,在李晗右手坐下,拉住李晗哄着,一面吩咐乐伎们奏乐。

此番奏的,是一曲《霓裳》。伎子们纷纷退下,不一时却有退红罗纱扯起,层层迷纱,恍如仙境。

苏合香氛从纱上浅浅散开,缭绕中,一抹婀娜影怀抱琵琶,舞姿娉婷。

纱影重重,并看不真切。那人儿犹似云中仙,为香雾所笼,举手揽月,投足踏风,披帛如羽衣飘飘,花颜朦胧,似曾相识,仿佛幻梦。

李晗痴痴盯着,连背脊也由不得挺得笔直,好似按捺不住,随时便要扑上前去,拂退遮蔽,将那妙人儿从轻纱深处抓入怀中。

“殿下。”谢妍轻笑,忙将他摁住,递一杯酒与他。

李晗魂不守舍地去接,险些错手洒落。

一旁太子妃宋璃听见响动,既讥讽又鄙薄地瞥了李晗一眼,嗤了一声,又将头扭开去。

但李晗毫无察觉,一心一意全焦灼在那幻影般的人儿身上,唯恐一错神便失落了。

眼前红雾渐开,豁然开朗。乐声一转,收却编钟笙竽,换了小琴弦拔。是李晗最喜的《倾杯乐》,却又不同往时,更添了羯鼓为伴,声声凑得人心血沸腾。

那舞娘容纱掩面,落落大方,衣袂裙裾摇曳,似是胡旋轻飞,又不比胡旋狂狷,更有清丽上拔之姿。乐声愈欢,但见她举足顿地,旋身竟将琵琶反弹,吴带当风,宛若飞天,那便是个灵慧无双的化生童子,奏乐于莲蕊,持善花和。

李晗咻得站起身来。但那仙子却又隐入雾中去。乐声止息,白纱如浪,将她藏在其中,又只余一抹窈窕娴影。片刻,恬淡弦音从中荡来,悠然,深远,是一首《阳关三叠》。

李晗喃喃地又坐回原处去,似不忍冒犯这份宁静,又似已为那乐声惆怅感染,只呆呆望着,大气不喘。

忽然,却有人匆忙来报,言左禁卫军韦如海持符缉拿胡贼,要行搜查。尚未说完,已见韦如海领人过来了。

李晗一惊,便要发话,不料谢妍却紧拽住他衣袖,拧眉摇头,劝他莫要出声。片刻迟疑,宁璃已起身迎了过去。“韦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她挑眉如是问。

韦如海行了一礼,道:“禁内出了胡贼,行刺陛下,末将奉旨追查,不敢怠慢。请太子、太子妃、良娣海涵。”

“呵,好啊,那你可瞧仔细了,看看这东宫上下可有一个是胡人的。”宁璃冷笑一挥手。

不知何时,两旁伎子早已换了人,白纱落下,那犹抱琵琶的女子也已除却容纱,神色安静,琵琶弦音并不曾间断。

那分明是墨鸾。

乐音悠悠,安宁对着紧迫,交错丝丝诡秘气息。

韦如海由不得愣住了,呆呆盯着那正自弹琵琶的女子,半晌做不得反应。

“哟,韦将军这是怎么了?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孺人,将军早就该认得的罢?”宁璃语间不掩尖锐。

韦如海这才惊醒过来,眼见本该正为太子舞乐的胡伎如今一个也不见,他心知有变,也不敢再多妄为,只得连连地请罪,便要离去。

但宋璃却不依。“我记着,你不是头一回了罢?你平日城上昭阳殿也这么横冲直撞么?”她睨着韦如海上下打量。

那眼神十分怨气。

韦如海当即下了汗,忙要再请罪,话还未出,已听宋璃道:“拖下去杖一百轰走!”

话音未落,护卫东宫的侍卫们便上来了。

“算了,算了,他有符,奉命行事何必为难他。”李晗忙斥退了持戟。

宋璃讪讪地笑了一笑。“你多谢太子仁厚吧。”她拂袖要走了,一面又闪闪轻嘲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隔三差五就有个刺客,倒真是稀奇得紧。我看呀,八成是内贼罢。”

韦如海僵僵立在当场,冷汗淌了满身,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宋璃走出几步,见这边没动静,便又回过身来:“这哪里《阳关三叠》,都六七叠不止了,怎有人还不知趣?”

此言甫一出,谢妍先倚着李晗笑出声来。

“去罢,去罢。”李晗无奈挥手。

韦如海狼狈万分,这才如获大赦,忙领着人撤去。

待侍人来回报,言韦如海所领卫军已尽数撤走了,宋璃这才瞧着李晗又笑了:“妾身告退。殿下怎么玩接着玩罢,开心了让孺人奏个《破阵乐》来颂赞一下最好不过。”说完她便直径走了。

一席话呛得李晗半晌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正话还是反语,只瞧见那笑容凉凉的,不禁阵阵发憷。

他苦笑着,看了看身旁的谢妍,又由不得去看墨鸾。

墨鸾仍抱着琵琶,兀自颔首垂目,静静地,好似月下泉泊。

章四三 破阵鼓(2)

坊间不干干起眼的馆舍分外安静。白弈拈一枚黑子,轻落盘上,抬头。

天正雨,不疏不密地从云端斜下,灰红的夕阳微光从窗子打进屋内来,散发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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