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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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瑛娘苦笑着:“是了,东宫中还有姬妾数人,哪里会只有我一人,我又何必自寻苦恼,且由着他去吧。”
上元夜里,赵瑛娘吃了好几碗酒,醉倒在了秋娘怀里,是沈安青让人叫了辆马车亲自送了她回去,秋娘与玛雅儿也都怏怏地各自回府去了,她们都知道,下一回再见只怕是瑛娘的大婚之日。
怀着满腔心事,沈安青有些郁郁,原本她并不看好瑛娘与李晟的婚事,只是李晟并未拒绝,待她们也是一如从前,她以为或许李晟原本就是不温不火的人,对待儿女之情也是这般温吞如水,只是今日在灯会上看见的李晟却是对着挑选发钗的惠娘笑的那般温柔,只怕真的有情意,那样瑛娘却要如何自处?她叹了口气,果然情这一字最是难为。
才到宅院门前,还未下车,便看见崔奕牵着马立在门前,身后却是没有半个侍卫,她忙下了车,迎上前去:“郡王如何在此?怎么不进去?”
崔奕笑望着她:“听张灵宝说,你去了灯会,我便等了一会。”他看了看身后的金玲与采容:“怎么,没有挑一盏花灯回来?”
沈安青微微笑着摇头:“不曾见到喜欢的。”
崔奕望着她,脸上多出了几分狡黠,自身后拿出一盏兔儿灯,送到沈安青跟前:“我却替你挑了一盏,也不知你瞧不瞧得上。”
沈安青吃惊地望着那盏兔儿灯,分明与除夕夜里她瞧上的那盏一般无二,只是纱面更为细致,还用朱砂点了一对红红的眼,露着一对兔儿牙,很是讨人喜欢。她又惊又喜:“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灯?”
崔奕笑道:“除夕那晚,我来时远远正见你放下兔儿灯跟着傩队走了,知道你必然是喜欢,所以比着那个请人做了一盏与你,也不知好不好。”
沈安青接过来,看着爱不释手地道:“好看,我很喜欢。”她抬头盈盈笑着:“多谢郡王。”
崔奕轻声道:“喜欢便好。”笑望着她那副欢喜的模样。
送走了崔奕,沈安青提着兔儿灯回了宅子里,身后的采容笑嘻嘻地道:“原本娘子瞧着还有些不痛快,幸好郡王来了,一盏兔儿灯就叫娘子喜欢起来了。”
沈安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来贫嘴!”
金玲笑着凑上前来:“郡王好生用心,连娘子瞧上的兔儿灯都送了来,也无怪娘子这般喜欢。”
沈安青笑了一会,小心地把灯挂在床头,拨弄了一会,却是又想起瑛娘来,若是日后崔奕也喜欢上了别人,她又会如何?猛然想起那位郑娘子,若是崔奕真与她有情义,待她如待自己这般,只怕她会更加伤心。
她叹了口气,不愿再想这许多,再过两月就该嫁去长公主府,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也都尽知了,无需做这无谓的猜测。
正文第一百卷今日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娘子,娘子该起身了。”早早便被采容叫醒,沈安青困意未消,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什么时候了?”
“刚刚辰时,”金玲捧了铜盆进来,笑着道:“原该让娘子多睡会,长公主府的马车要申时才到呢。”
采容却是连连摇头:“那怎么成,还得梳妆正冠,还需更衣,一会子太子妃和几位夫人都要过来呢。”
沈安青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这便起身吧,莫叫咱们的管家娘子着急坏了。”
采容咕哝着:“婢子这不是怕失礼么,今日可是大日子,偏生娘子自个儿一点也不着急。”她快些上来给沈安青换下小衣,换上素纱中衣,绛紫广袖百花明鸾连裳,朱紫间花郁金裙,又取过一条金线攒珠宝相花腰带替她系上,笑着瞧了瞧:“一会子上了妆正冠后便再妥当不过。”
金玲上前扶了沈安青起身:“娘子先歇一歇,只怕宾客们来还有些时候。婢子去给你盛碗粳米粥来。”
采容却是忙忙碌碌吩咐着小婢进来,抬了那些个衣箱柜笼出去,有撤掉屏风香炉,只留下几张坐席和妆龛,又忙忙招呼仆从们将抬出去的物件一概送到马车上准备迎亲时一并送去长公主府。
沈安青隔着窗往外瞧,只见院子里已经被收拾一新,青石板路打扫的一尘不染,回廊上屋檐下到处高高悬着大红灯笼,婢仆身上俱是换上了体面光鲜的新衣,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她这会子才感觉到自己是要出嫁的新妇子,再过几个时辰,崔奕就要带着车马和傧相过来亲迎了。
“娘子,太子妃殿下到了。”金玲进来道。
沈安青忙不迭起身迎出门去,赵瑛娘已是笑盈盈带着宫婢们行了进来。一见她就笑了起来:“总算叫我等到今日了,前一回还笑话我,这会子可知道臊了?”
沈安青笑着拜倒下去:“殿下。”
瑛娘收起笑,瞪着她道:“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沈安青只得站起身来,拉着她低低声唤道:“瑛娘,好瑛娘。”
赵瑛娘复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才对了,今儿可是由我替你正冠的,你若不好生巴结我,我可不答应。”
沈安青笑着拉着她并肩向房里走去:“你可还好?去了东宫这么些时日,也不叫人捎个话来。”
赵瑛娘笑容淡了几分。望向她道:“自然是好的,只是才进宫,好些规矩不知道。只能细细跟着学,不敢乱来。”
“太子他……待你可好?”沈安青轻声问道。
赵瑛娘笑的更盛:“十分好,殿下本就是个极为和善容易亲近的,待我再好也没有。”
她拉着沈安青的手,沉吟了一会。才又道:“我昨日已经奏请皇后殿下,将惠娘纳入东宫为良娣。”
沈安青大惊失色:“你怎么会这么做,太子对她本就有私心,如此一来岂不是给自己树敌?”
赵瑛娘缓缓摇头,苦笑道:“青娘莫非也以为我不如此做,太子殿下便不会召她进宫么?若是到时候他一心要召她进宫去。只怕我面上更是难看,难免会与殿下生出嫌隙,反倒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我索性成全了他们,让他们光明正大在一处,以惠娘的身份对我也不会有太多威胁,倒还在殿下跟前落了个贤名。”
沈安青听她说的平淡,但看她眼眸里难掩饰的哀伤。便知她心中是何等不情愿,事已至此。她只能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别太放在心里了,太子他也会念着你的好的。”
“新妇子,还不快些出来迎客。”外边传来玛雅儿打趣的笑声。
沈安青二人迎了出去,只见杜秋娘与玛雅儿手中各自捧着一只锦匣,笑望着她:“好个新妇子,如此惫懒,这会子还未正冠,一会郎君到了只怕不肯接你登车呢。”
赵瑛娘在旁笑吟吟道:“你们不来,焉敢上妆梳头,今日咱们三个可是娘家姊妹,得叫新郎官好生见识见识厉害。”
玛雅儿抚掌大笑:“说的正是,我今儿可是带了好些姐妹过来,都是替青娘弄郎子的。”
杜秋娘在旁笑出声来:“今日玛雅儿可是把国公府的女眷尽数带了来,已经请了她们在内堂坐着了,一会子郡王他们到了,就该弄郎子了。”三人笑的合不拢嘴,沈安青羞得没处躲,转身回房去了。
玛雅儿送的压箱礼是一整套鸽血红宝石花树金钗耳坠,上面镶嵌的鸽血红宝石个个如同指甲盖大,红得耀眼。杜秋娘送的是赤金打得香具一整套,做工细致,镂空雕花都是精致入微,样样都是金贵非常,玛雅儿笑道:“可不能叫长公主府小瞧了咱们去,青娘也是贵家女娘呢。”
赵瑛娘嗔怪道:“你们也不与我商量商量就送了,倒叫我这个不好拿出手。”她送的却不是什么一整套的首饰,是一只赤金嵌宝丹凤镯,单单的一只,只是另外一只却是戴在她自己手腕上。
沈安青隐隐含泪,知道她们都是怕自己在长公主府因为身份受了委屈去,才费了心思送了这些贵重的压箱礼,她望着三人恳切地道:“多谢你们。”
玛雅儿笑着戳了她一指头:“傻娘子,今儿可是要做新妇子,不作兴哭的。”
不过小半个时辰,张五娘、睐娘都来了,窦慕娘竟然还遣了人送了一只锦匣来,并特意交代来人说与沈安青,说自己如今待嫁不便前来,请沈安青见谅。
玛雅儿没好气地道:“真是自以为是,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要紧的人。”
张五娘拈起颗瓜子逗着笼子里的阿巧,一边戏谑地道:“日后怕是你有的气受了,再过不了多久,她便也要嫁去国公府了,那时候只怕她饶不了你。”
玛雅儿很是不服气,叉腰愤愤道:“她不就是会拿腔拿调假装好人么,我才不会怕了她。”
杜秋娘怕传出什么话去。日后玛雅儿难做,笑着岔开话道:“听说五娘也订了亲了,却不知道是哪一家?”
张五娘红了脸,倒是还如平常一般爽快:“太子洗马罗府上大郎。”
赵瑛娘笑了起来:“就是那位罗将军?那倒是个直爽人,跟五娘很是合适。”
张五娘脸红的厉害,却是一梗脖子:“谁与他合适,不过是爷娘瞧得好了,没了法子。”叫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睐娘在旁默默不语,此时也不由地露了一丝笑,她望向盛装品服的沈安青:“青娘。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就备了份薄礼,还望你不要嫌弃。”她送来的是极为难得地寿州六安小岘春茶。
沈安青与她和气地笑了笑:“多谢睐娘。你能来给我压箱已是很好了。”
“从前多谢你,”睐娘说的声音越发低了,她对着沈安青总是难以掩藏心中的愧疚,“我们几个都得过你相帮,只是……”
沈安青与她笑道:“你们也帮了我不少。不然如今我还是在楚州,说不定还是个村妇呢。”她知道睐娘的身不由己,对她并无反感。
赵瑛娘替沈安青梳好九鬟望仙髻,自金玲手中的漆木盘中取过七宝凤冠,笑道:“上冠。”将那凤冠与她戴正,这才退了一步:“好一位貌美如花的郡王妃。”
几个娘子一起笑了起来。高声道:“贺喜郡王妃。”
沈安青脸红扑扑,瞪着她们道:“还说是娘家姊妹,转头便取笑我。”
杜秋娘拈起一支花钗替她簪上。笑着道:“咱们也沾沾喜气去。”
玛雅儿推了一把睐娘:“你们都没这好福气了,叫睐娘沾沾喜气,日后得个如意郎君。”
睐娘羞红了脸,也学着杜秋娘,拈了支宝胜替沈安青簪上。诚心诚意地说了句:“贺喜郡王妃。”沈安青对着铜镜向她微笑。
几个女娘说笑了一阵,采容金玲摆上席面来。又吃了一阵,收拾了下去。好一会才听侍婢来报:“长公主府的车马已经到了坊市门口了。”众人都哄笑起来。
沈安青刹那间只觉得心中一紧,砰砰直跳,脸上烧得热辣辣地,还是瑛娘当先起身吩咐道:“去吧府门内院门园子门都闭了,一会子可要叫新郎子吃点苦头。”
玛雅儿拍手笑道:“我这就去告诉那些个姐妹们,手下可别留情,好好弄郎子。”
四下都欢腾起来,杜秋娘笑着道:“可别闹得太过了,不然新妇子该心痛了。”沈安青低垂着头,再不敢抬起来,只怕她们更加取笑。
一众女娘涌将出来,隔着宅门听着马车声马蹄声在宅院外停下,里面夹杂着傧相侍从们的笑声,不一会就听崔奕沉稳的声音传过来:“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女娘们都笑了起来,这郡王果然是有板有眼,半点不差了规矩。
玛雅儿抢先答道:“不审何方贵客,侵夜得至门停?本事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来?”
声音再穿来,却是贺兰临的:“他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