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汉女-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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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未见这两个孩子,怪想的。”宁妃和陈嫔见太后如此欢喜,哪有不凑趣的理儿,忙满口应了。
第三十九章
用完早膳,一行人奉着太后浩浩荡荡往畅音阁去,一路上莺歌燕舞,倒别有几分意趣,此时正值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岸边杨柳深深浅浅的娇嫩,瑞香,山茶,白玉兰,紫玉兰,琼花,海棠,牡丹等俱已打了骨朵,就连风都微微带些熏熏的香气,吸上一口仿佛要醉了一般。畅音阁位于宁寿宫后,宫中听戏大多在此,院内有一座三层的大戏台,即福,禄,寿,平日大多启用寿台,台对面是阅是楼,亦是两层高的,东西北三面都用两层圈楼围绕,太后常带了我们在楼上,楼下大多是王公大臣听戏的地方。待我们上至二楼,皇贵妃宛宁和佟太太已奉旨先到了,瞧见我们过来,早跪在一旁接驾,太后笑着命苏麽麽扶佟太太起身,又命宛宁起来坐了。太后自坐了正中的位子,要佟太太坐了左手边,皇后拉着我坐了太后右侧,余下众人却眼巴巴瞧着宛宁,按规矩,她的位分高于众人,理当她先坐,此时宛宁倒颇有些踌躇,不知坐哪里才是。太后状似漫不经心的瞟了皇后一眼,皇后自在我身侧坐下,又看了宁妃一眼,宁妃是何等乖觉的人,忙笑对宛宁道:“姐姐挨着皇后娘娘坐吧。”一边说,一边拉着宛宁坐下,自己坐了宛宁旁边。皇后瞧着悻悻的陈嫔,冷冷道:“楞着做什么,到佟太太身旁坐了就是。”陈嫔见皇后发话,忙走至佟太太身旁坐了,众人也在后一排各自寻了位子坐定。宫女们不时上来送瓜果茶水之类,主事太监亦拿着戏本上来请太后点戏,太后拿了本子粗略看了看,笑着对佟太太道:“我呀,还是欢喜听昆曲,清丽柔婉,回味绵长。”佟太太笑道:“太后圣鉴绝不会差了的,咱们就跟着太后饱饱耳福了。”太后点了出牡丹亭,又要佟太太点,佟太太忙道:“该皇后娘娘点才是,臣妾怎能逾礼。”太后笑道:“今日本是咱们玩乐,她们都是顺带的,况你是长辈,理当你先点。”佟太太见太后这样说,只得点了一出断桥才罢,奉给皇后,皇后又转手交给我,笑道:“你点就是我点了,点吧。”我知她并不是很认得汉字的,也只一笑,接过去点一出琴挑。太后笑道:“先演着吧,你们想听什么慢慢点来。”主事太监忙答道:“是。”一面下楼报戏,一面叫个小太监请余下各位主儿点戏。我静静听着戏词,只觉满口余香,回味无穷,台上的一切美好的是那样陈旧,妩媚的叫人心碎神迷,爱极了里头的每字每句,华丽且忧伤。一曲即了,悠悠荡荡,心思早不知飘往何处去了。不经意,却瞧见另一双痴痴的眼眸,是宛宁,这才细细的打量她,多日不见,气色比往日倒好了许多,也有了些红晕,不再那样苍白无力,面容仍如往昔宁静祥和,一江春水般的温婉,看来心情舒畅的日子到底是不同的,心中却仍止不住的暗暗叹息,到此时,我竟还是不知,到底是盼望她过的满足称心,还是宁愿她委屈着成全博果儿的性命。或是察觉到我打量的眼神,宛宁转过脸来,对我微微一笑,眼眸中似是乞求,又有些许的不安。我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到戏台上去,却赫然发现,台上唱的竟是长生殿,不知是谁点的,偏皇后又碰碰我的胳臂,道:“这是一出什么故事,我倒从未听过,你讲给我听听吧。”我看看太后,太后仍是一脸的闲适,眼神却渐渐冷峻起来,遂不敢出声,皇后却是不解,道:“发什么楞啊,你也没听过不曾?”太后捻了一粒蜜酿酸梅,懒懒问道:“这是谁点的?”众人惶恐,不知所以,后排乌苏氏怯怯站起来回道:“回太后,是奴婢点的,奴婢只看到名儿,觉得吉祥,这才点了的。”太后点头,不再做声,我低声道:“额娘,听了这大半晌午,也该累了,不如散了吧。”太后舒口气,道:“我也累了,你们愿听的就留下听,不愿听的就散了吧。”众人称是,太后又问佟太太,佟太太笑道:“出来这半天的,怪惦记佟主儿,臣妾也随了太后去吧。”我与皇后,宁妃自是跟了太后去,宛宁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也站起来,一道下了楼。直回了慈宁宫,太后自去歇息,皇后才又悄悄问道:“那出长生殿怎么了?”宁妃小声道:“娘娘不知吗?唐玄宗娶了儿媳妇杨玉环,封了贵妃,长生殿讲的就是他们的爱情故事。”皇后一听,不觉咋舌,后又恍然,笑道:“怪道太后不高兴,这不是影射了咱们皇贵妃吗?”又欢喜起来,道:“回头我倒要赏赏乌苏氏的,没看出来,还真会点戏。”宁妃看看我,莞尔一笑,我却不愿在此事上头多做纠缠,笑着扯开话题,道:“早起我命司造坊做了风筝,用完午膳,咱们去园子里头顽吧,正巧今儿风好,还有秋千。”午膳后,我们三人果带了宫女太监在园子里头放起风筝来,我手中举了一只紫蝴蝶,皇后自是选了凤凰,宁妃拿了春燕,宫女们也举了各式各样的凑趣,一时,天上花枝招展的,煞是热闹无比。我的母妃亦是极喜欢放风筝的,每年总要放个几回,且都是亲力亲为,待放的高了,看不到影的时候,却拿了把银剪轻轻剪断了白线,母妃说这是放灾,父王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虽是为国杀敌,死在他手上的人到底太多,唳气过重,要放放灾祈祈福才安心。母妃每年只放三个,为父王,为我们姐弟,却独独忘了自己。想到此,心内哀伤万分,遂命阿离拿来剪刀,用力剪断了手中的线,风筝立刻摇摇飞出了视线之外,我怔怔的望着,暗自祈祷:愿父王母妃泉下有知我一片思念之情。
第四十章
顺治十一年五月四日,皇三子玄烨降生在景仁宫中,他的降生结束了绵延京城数日的大雨,一轮红日照在紫禁城的上空,太后紧紧抱着玄烨,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满族有佟、关、马、索、齐、富、那、郎“八大姓”之说,而佟佳氏之佟姓位列八大姓之首,众妃之中,除皇后外,出身最高贵的就是佟妃了,宁妃虽有子,但毕竟出身低微,中宫皇后无子,福临一心扑在皇贵妃的身上,冷落了众人,太后一直担心后嗣,如今玄烨呱呱落地,其母无论出身还是气度见识皆在众人之上,怎能不叫太后欢喜呢,可福临只是冷冷的,不甚在意,太后却不去理会,下旨大肆庆祝。玄烨满百日那天,太后预备在宫里大宴王公诸臣,佟妃却在前一日命人向太后回禀,说自己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出席宴会。太后命我带了太医去瞧瞧,太医也只开了些调养之类的药就回去复命了。我把玄烨抱在怀里逗弄着,一面对依然倚在床上的佟妃道:“我倒是没有瞧出来你有什么不适的,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去了?”佟妃安闲的翻了一本词曲集,瞥了一眼我道:“回头见了太后,可不许这样说。”玄烨虽刚满百日,白胖胖的小手已然有了气力,此时正抓了我脖子上佩带的翠玉链子来玩,一使劲,竟扯断了细细的琏带,珠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纷纷坠落在地的玉珠子,竟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亦笑道:“瞧瞧你这儿子,这样小,喜怒哀乐就这般清楚,长大了亦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乳娘笑着从我怀里抱走了玄烨,小宫女进来收拾地上的珠子,我这才坐到佟妃身侧,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主意,我冷眼瞧着倒是更淡漠了些。”佟妃放下手中的书,一双清透的眸子看住我,淡淡道:“我生了这孩子,对大清皇室也算有了交代,我最大的使命也已完成,你也看的清楚,皇上的态度不过如此,满心满眼的只有皇贵妃一人而已,我不屑于争宠,这孩子的以后,全凭他的造化了。”我心中只觉凉薄了些,也只能劝道:“太后很是喜欢玄烨呢,说到底,你也不过才十七岁,难道就这样清冷冷的过着吗?”佟妃象牙般滑腻冰冷的手伸过来,我轻轻握住,只听她柔柔道:“我自有我的骄傲禀性,注定我不会象他人那般费尽心力去邀宠,总觉得少了夫妻的意味,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的,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骨气,我还是有的,这样干净的过着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啊。”我微微叹气,情知无法说服她,福临亦尝对我讲过,佟妃的相貌才学本不在宛宁之下,初见之时也曾心动不已,奈何她的性子总是太过冰冷淡漠,无法叫人亲近。我听了只有些不悦的,福临到底还是用帝王对待嫔妃的心态去与佟妃相处的,若他多些寻常普通男子的心意,恐怕也不会是今日这般。佟妃又道:“原本想着,进宫来独自一个总还是有些寂寞孤单的,不曾想还能得到你这样的知交,上天已待我不薄,更何况还给了我一个孩子,已然足够我后半生安然的活着了。”我心内一酸,强笑道:“好好的说些丧气话,你且好生将养着,真不愿去就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的。”佟妃又回复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笑道:“我可就等着这话呢,太后面前还要帮我掩饰掩饰。”我亦笑:“太后的通透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不必说她老人家也是极明白的。”佟妃点头,我瞧她略有些倦怠,起身道:“我这就去了,回头得了闲再来瞧你,太后吩咐了不许人来打扰的,你好好养着吧。”她笑着颌首,我眼见她闭上眼睛,又为她掖了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寝殿。次日,是玄烨满白日的正日子,宗室亲贵,后宫妃嫔,王公大臣,熙熙攘攘坐了一堂,端的是皇家富贵气象,歌舞升平,太后满面笑容坐了正席中央,我抱了玄晔坐在太后身侧,依次是皇后,宁妃,福临携了宛宁自坐了太后左手边,下首却坐了佟大人,佟太太并岳乐夫妇。咋一见,我还是止不住的心悸,恰逢他们夫妇齐齐坐了对面,更觉尴尬,佟佳蘅芳亦是有孕在身,肚子高高的挺起来,脸上含笑,一副雍容之态。好在我手里抱了玄烨,那是个极不安分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嘴里还依依呀呀的说些什么,太后笑着给他戴上了长命锁,嫩藕似的白胖手脚上亦戴了银锁,这孩子格外的灵透可爱,瞧见太后伏身给自己佩带饰物,欢喜的咯咯笑着,竟伸手要太后抱,太后欢喜的接过去,笑道:“好宝贝,瞧瞧这就知道和祖母亲了呢。”众人一迭声的凑趣,直夸的天上少,地上无的,福临笑道:“孩子还那样小,能看出什么来,倒不要夸赞太多,以免折了福气。”太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众人亦噤声不敢言语,宛宁见太后不喜,忙上前笑着给玄烨怀里放了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道:“瞧皇上疼的,如今连好话也说不得了呢,连起的名儿都是那样好的。”太后这才转怒为喜,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儿,透着贵气庄重。”福临醒悟过来,知自己失言,忙笑对太后道:“儿子还没有贺喜额娘呢,来,儿子先干为敬,额娘大喜。”众人亦站起来举杯:“太后大喜,阿哥长命富贵。”太后将玄烨又交到我手上,一迭声的劝佟家夫妇喝酒用菜,玄烨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咯咯的笑着,皇后也不由得抱过来,笑道:“瞧这欢喜的,难道你也知道是在为你办酒宴吗?我也忍不住疼你来了。”宁妃也笑道:“三阿哥长的极象了佟妹妹的,瞧这额头这样宽的,也不怕人。”太后笑道:“不象他老子好,皇帝小时候啊,只跟我,换了奶娘抱,都哭的昏天黑地的。”众人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