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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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清越的泽兰花。
有僧人来通报,痴三儿躺在清缶的怀里被送回了寺庙。破囚只抬了抬眼,然后摇头而出。果然,夕阳下,两个孩童乘马而来。破囚眯起眸子,斜阳投下一段残影,在绿树环绕的山道间,这是何等美好的瞬间。然而……
清缶将痴三儿交给僧人,却没人敢去抱。到还是老住持一伸手,将她接在怀里。众僧人顿时发出一片轻哗。
“苏五公子下次不要这么做了。”破囚冷声道。
苏清缶顿时一愣。还没搞明白缘由,破囚已经将寺门关了,痴三儿的小脸儿也瞬间消失在他眼前。清缶牵马下山,半路遇见步行回来的鸣泉。天色已暗,倦鸟归巢,山林间一片寂静。鸣泉的白衣在暗淡的光线下变得有些浑浊。苏清缶的脸紧了紧,鸣泉只垂着面孔,二人沉默无语,错身而过。
那一夜,鸣泉没有睡,他被住持罚抄《金刚经》。这次他甘心情愿,即便住持不罚他,他也要惩罚自己。他跪在佛堂,一盏青灯孤单的亮着。寺里因为痴三儿的事颇有些风波,有人悄悄责备住持不该抱着小女孩入寺,但碍于破囚的威望,没人敢直言。
直到三更时分,房门被推开,发出吱扭一声。鸣泉回头,见是住持,连忙起身立在一旁,破囚也不看他,只垂着眼走过去坐了。“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鸣泉点头:“害住持被人非议,都是鸣泉的错。”
破囚摇头:“终究还是愚痴。经上是如何说的?”
鸣泉见师父考他经文,便道:“佛祖在舍卫国为众生讲空。”
“何为空?”破囚又道。
“万物本无形,世事皆无常。世间无常住,一梦一荒凉。”鸣泉垂首道。
破囚再次摇头:“照你这样说,人只有一死才得解脱?事也只有空无才为究竟?”
“这……”鸣泉犹疑着。
“那你我何须吃饭睡觉,供养这皮囊还有何用,不如直接了断,免得在这人间受苦。”破囚抬起头来,眸子里露出异样的光彩,凛的鸣泉顿时一个激灵。
“弟子愚钝,请师父开示!”
破囚将手一摊:“五指连心,哪根最为尊贵?”
“这?”鸣泉一时语塞。“弟子答不出”
“答不出你还有救。”说着,破囚将指头一缩,握成一个拳头:“此拳即为究竟。”
鸣泉不解的望着他,却无论如何参不透其中的含义。
破囚道:“此一拳,便可解众僧之非议。”接着,他又指着鸣泉肩上的月光又指住案头的灯盏:“有月必有泽,有灯必有光。此为何物?”
“因果。”鸣泉答道。
“世间缘起因果,也因因果而延续,此为不可改变之规律。故说,凡人畏果,菩萨畏因,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因果一动,业力随身。”破囚轻叹:“此可解痴三儿之疑惑。”说罢,竟起身离去。
鸣泉愣在那里,却不明白师父的两重比喻究竟是何意。良久才缓过神来,扑上去逐字的读《金刚经》。读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时,似乎有些领悟,却又始终不得要领。辗转一夜,直到朝阳破窗而来,他才惊觉,天凉了。
走出禅房,如恍然隔世一般。
禅机
秦珂睡了一个好觉,从来到这里,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她喜笑颜开的推开窗子,却见僧人正成群结队的往外走。问是做什么,回答化缘。秦珂也想跟着去,却被阻止。原来寺里的几处厢房年久失修已经倒塌,一些菩萨像脱漆的厉害,所以僧人们要进村去化些善钱回来修寺。
秦珂一个人在寺里转悠了半天,却发现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连伙房的小师傅都下山去了。正觉得无聊,却见鸣泉担着水朝伙房走去。
“喂,鸣泉。你怎么没去化缘啊!”她连忙凑过去笑嘻嘻的问。鸣泉顿时脸红,转过头去不看她。秦珂不明所以,伸手推他:“怎么了嘛!”她又哪里知道,鸣泉不进村是有缘故的,那缘故就是她,痴三儿。
“住持不许我进村。”鸣泉想了想,答道。
“为什么?”秦珂不依不饶的问,谁让她现在实在无聊:“难道是你调戏人家小姑娘了!”她是开玩笑,可鸣泉却着实生了气,指着秦珂张了半天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出这口恶气。
秦珂不紧不慢的说:“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说着她一张嘴巴,露出一排小白牙齿,气的鸣泉脸色铁青。
“轻浮,是不是?”秦珂一翻眼皮,自己也没趣起来,转身望了望身后的大缸,鸣泉刚把水倒进去,现在仍在漾动着,映出她俏丽的面孔。秦珂连忙俯下身来:“哇靠,这丫头长的还不赖嘛!”原来寺里没有铜镜,秦珂一直没见过痴三儿的样子,之前去溪水旁,又总是生出事端,不是碰见光屁股的苏五少爷,就是和鸣泉打嘴仗,如今当真见了痴三儿的庐山真面目,到让秦珂有那么一点惊喜。
鸣泉见她这个样子,顿觉好气又好笑:“被雷劈到,竟连自己的样貌都忘记了。”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上次溪水边,你苏青瓜,苏青菜的说了一大堆,我到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苏家儿子名字里都有清字?”
秦珂正看着水中的自己,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摸了摸脑瓜:“是啊,我怎么会知道的?”
鸣泉想了想,歪着嘴巴道:“以往以为你傻,现在看来,到也不傻,连苏家少爷们的范字都知道。”
秦珂顿时明白她和鸣泉想的不是一码子事,顿时一挥手:“鸣泉,你还是教我编竹笼吧!”
鸣泉望着水纹里自己和秦珂清秀的面孔,忽然间想起昨晚老住持的话来:“痴三儿?你可有什么疑问?”
秦珂被他问的一愣,转念一想,叹了口气:“当然。”
“是什么?”鸣泉正色道。
“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么个地方?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
鸣泉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想了想,缓缓道:“因果一动,业力随身。”
“哦?”秦珂顿时一惊。鸣泉的话像是一把钥匙,顿时打开了她脑中的某些死穴,一些朦胧的意识开始觉醒。“因果,你是说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这都不是偶然,对吗?”
鸣泉点点头:“是住持大师告诉我的,他说这句话,可以解痴三儿的疑惑。”
秦珂皱起眉头:“难道说,我和这个世界有什么未了结的恩怨?”说着,她抬眼环顾四周。苍山绿水环绕着破旧古朴的小寺院,静谧的山谷里传出动人的鸟鸣,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那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说着,鸣泉举起拳头,愣愣的看着。
“这个是拳头啊!”秦珂说道。
“住持大师说,我分不出五根指头的尊贵,所以还有救,然后就给我看这拳头,说参透了这个,便可以解除众人对他的非议。”
秦珂眨了眨眼睛:“什么非议?”
说到这个,鸣泉顿时生气:“还说,都是因为昨天你半路睡着,让苏五公子抱回来了,结果是住持大师将你抱回禅房,大家因此说他为老不尊。”
“这算什么为老不尊嘛!”秦珂大叫起来。“你们古代人就是麻烦,我是个小小女孩,他是个慈爱老僧,他爱护我将我抱进屋子,这有什么可非议的!”
“但这里是寺庙啊!”鸣泉也有些纠结:“我有什么办法!”
秦珂闻言忽然一动,转向鸣泉道:“一个拳头?”
“嗯。”
“相对于五根指头……”秦珂转了转眼珠。“是一不是二啊!”
“什么意思?”鸣泉眸子一亮。
“指头和拳头没有区别。是一不是二啊!”说着,她一边用小手比划着。
鸣泉一拍脑袋:“对哦。万物性空,是一不是二!这才是空,这才是真正的空。不是死寂空灭,而是万物本色,我是众生,众生是我!性本空,故而人人皆是佛!”
“我们是一样的人,人性平等。这个就是你们所说的佛性吧。”秦珂点着头。
“对,所以要放下区别之心,悲喜为区别,穷富为区别,男女也是区别啊。”
秦珂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所以,大师和小痴三儿也没有区别嘛。”
“太好了,我要告诉师兄弟们,放下色,放下空,这样得到的才是真正的性空,才是究竟,才能真正的心怀慈悲。”
秦珂连忙点头,她也没有想到,参透了禅机的鸣泉会如此欣喜。他俊美的脸颊上满是超越幸福的静好端秀,那喜悦发自内心,让人安详满足。秦珂渐渐觉得,或许她也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只要跟鸣泉在一起,她就不再畏惧隐没在前路的未知。
掷果盈车
她和鸣泉进村的时候,鸣泉戴着斗笠。集市还未散去,二人混在人群里,将几日来编的蝈蝈笼摆出来。秦珂羞于叫卖,便叫鸣泉去兜售,鸣泉又哪里肯做这种事情,两人你推我让的,搞了好半天,结果一只对没卖出去。
“你,赶紧去!”秦珂指住鸣泉的鼻子。
“为什么是我?”
“你是男人,要有绅士风度。”
“什么绅士,我是僧人。”鸣泉瞪起眼睛。
“和尚也要讲究女人优先。”秦珂毫不留情。
“女人?黄口小儿,你……”鸣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去不去!不去我就喊人!”秦珂也瞪起眼睛。
“喊什么人!”
“说你欺负我!和尚欺负人!”
鸣泉顿时捂住她的嘴巴:“使不得!”
秦珂见他吓的脸都白了,顿时觉得好笑。鸣泉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站起身来,瑟瑟的喊道:“竹笼,快来看竹笼!”
此时集市正是热闹,货郎和行人真是不少,见有少年当街贩售,自然围拢过来。人们七嘴八舌,被竹笼奇异的造型吸引了。
“这是什么?好像是房子!”有妇人凑上来。
“是宫殿。”秦珂忙凑上去。
“挺别致,这种宫殿倒是没有见过。”他们哪里见过,这是秦珂让鸣泉按照欧洲哥特式建筑编制的。楼顶尖尖,活脱一个中世纪的教堂。
“这个呢?”一个青年男子问道。
“这个是妆盒。”秦珂笑嘻嘻的说。”有眼光,有眼光!”
众人见有趣,价钱又不贵,纷纷掏钱来买,不一会竟赚了一吊钱。秦珂摆弄着铜钱,心道,倒是和汉代的五铢钱有些相似。只见铜钱正面写着“乾明坤丰”,背面写着“楚元元年柳城府造”。
“柳城?柳城!”秦珂瞪着眼睛,忽然间想起什么。
鸣泉那边已经热的受不了,摘去斗笠俯首看她:“怎么了?”
“我们这里就是柳城?”秦珂指手画脚的问道。
“没错啊。柳原村就是柳城的一个小村子,早年因地处偏远又和少数民族聚居,所以比较贫困,但近几十年,因崛起了四大家族,柳原村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鸣泉解释说。
秦珂有些兴奋:“柳城还有别的名字吧?”
鸣泉一抓脑袋:“这个就不知道了。”
二人你言我语自然没有注意到街道上的变化,一些出行的女子慢慢聚拢起来,指着二人的方向偷偷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