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醉云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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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明摆着,绝固然受了伤,可是养伤之处,何必一定要去他的庄院,看来绝可能对自己有了疑心,想借此也弄了侄儿沐珥为质。
看到沐天涯的犹豫,绝哼了一声:“沐天涯,老子不屑用老弱妇孺为质,如果真的想逮那个小兔崽子,现在他早落到老子们的手里,快点儿给我弄辆车!”
是。
沐天涯连连应声,快步如飞地跑到附近的村庄,弄了一辆马车来,扶着绝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一路上很是小心地免得车子颠簸,那绝在车厢里边,还是骂骂滋滋。
咽下这不断撞上来的火气,沐天涯的目光盯着驾车之马跑动时晃动的尾巴,想想这驾辕之马,已经羸弱如柴,还被人鞭打,服着苦役,自己比这马儿还强过很多,起码这马是除死无有解脱之日,自己还是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转眼间到了自家庄院的门首,几株参天古树,疏枝寥落,瑟瑟生寒,黑漆的大门紧闭着。
一跃下车,沐天涯手里还拿着马鞭,几步走到门前,扣动门环。
敲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应,沐天涯眉头一皱,心说侄儿沐珥又跑去哪里胡闹?自己已经吩咐过千万遍,不许沐珥四处乱跑,免得惹祸上身,这孩子彼时答应得也好,转身之际,便换了一个人。
咦,叔叔?
身后,响起沐珥稚嫩又讶异的声音。
沐天涯转回身来,一看沐珥的模样,本来没有气,却被激起了三分。
沐珥过了今年的生日才满八岁,此时头发还没有完全束起来,梳着两个丫髻,身上穿着红棉绸袄,本来沐珥长得粉团儿一般,比那伶俐的小姑娘还有水嫩可人,此时头上插着乱七八糟的野花儿,腰上还系着一条大红绣花的围兜,好像罗裙一般,那粉嫩水滑的小脸蛋儿上,不知道被谁涂抹了两块圆溜溜的胭脂,胭脂涂得太红,形状有画得太过诡异,他眉间有被点了一颗美人痣,趁着白生生一张小脸儿,跟纸活铺里边扎的金童玉女相仿。
纵是满心惆怅,沐天涯也被侄儿这个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嘴上呵斥:“一天天不在家里做功课,胡天海地只管胡闹,这又是去哪里淘气,弄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小心我闲下来抽你!”
沐珥还是个小孩子,从小跟着叔叔沐天涯长大,因为不方便住在兆梦山庄,所以从五六岁上,沐珥就被送到这儿来,这座庄院也不算太小,里边除了他以外,就是一个老仆和一个姑娘照顾他。
那个老仆叫龙伯,人也的确是老态龙钟,和他说十句话,基本上九句都听不到,可以听到的那一句,也会打岔打到十万八千里。
那个姑娘长得还不错,只是名字有点儿怪,叫做摇曳,沐珥弄了很久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是沐珥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叫做摇曳的姑娘,沐珥觉得摇曳的年纪太小,才十三岁,偶尔欺负一下,都会哭鼻子,让沐珥感觉女孩子实在麻烦。
叔叔沐天涯回来的时候真的不多,只要可以溜出去,沐珥就坚决不会呆在家里。
今天好容易见到了叔叔,一见面就开始呵斥自己,沐珥眨眨眼睛,感觉到了委屈,瘪了瘪嘴:“我去拜花堂嘛,这不看到了叔叔,就过来接您了。”
看到沐珥的眼角闪动着泪光,沐天涯的心,就不知不觉柔软起来,几步过去,伸手就把沐珥抱起来:“不害羞,你才多大,就想娶媳妇了?”
一头拱到叔叔的怀里,沐珥的小脸儿用力地蹭着沐天涯的脸颊:“叔叔,沐珥才不要娶媳妇,女孩子都好麻烦,我要给别人做媳妇!”
沐天涯哭笑不得,另一只手的马鞭别在身后,然后刮了一下沐珥的鼻子:“胡闹,只有姑娘家才能给人做媳妇,你是男孩子,将来是要娶媳妇的!”
一撅嘴,沐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不要,我不要媳妇,我就要给别人做媳妇,哼,我要给叔叔做媳妇!”
捏了捏沐珥的脸蛋儿,沐天涯只是笑笑,马车里边却传出哈哈大笑之声:“沐天涯,你们家的人还真都是猪脑袋,这个小兔崽子真要给人家做媳妇,老子就成全他,去势除根算了。”
随着笑声,绝捂着脑袋上的伤口,从马车里边下来,满眼嘲讽地看着沐天涯。
绝的笑声太大也太刺耳,把沐天涯怀中的沐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噗地又笑了:“叔叔,难怪
你不要沐珥做媳妇,原来你已经娶了媳妇了,只是她的红盖头怎么粘在脸上啊?”然后沐珥看到
绝手中的招魂幡,不由得大笑:“哎呀,她还拿哭丧棒,是不是她上坟的时候,被叔叔拐来啊?”
沐天涯没有笑,此时绝的形象极其狼狈,半边脸都是血污,怎么可能会像红盖头,自然是沐珥听出绝方才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他虽然不全懂绝的言下之意,可是那个眼神那个语气,沐珥还是能听明白。
一手扶着头,一手拿着招魂幡,听这个小孩子把自己比做上坟的寡妇,绝却没有动气,喋喋阴笑:“不错,沐天涯,你这侄儿伶俐得很,足可以用他把林折繁换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夜无眠,群里无人,唯有码字,对抗魔魇,兄弟们,你们可有好梦???????
25
25、雪夜苍茫入藏龙 。。。
夜,沉沉如玄铁。
那轮山月,清辉寒似霜雪,满地泻满凄惨惨的银光。
山路蜿蜒,荆棘丛生,幸而这样的季节,那些低矮的灌木都已经枝叶披离,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杂乱无章地纠结在一起。
雪,堵满了上山的路。
肋下的双翼很无辜地扑打着迎面飞扬的雪沫,因为山上的气温太过严冷,空桐潋滟的脸,冻得比水胆玛瑙还要红,盈盈剔透,看上去很脆腻又很晶莹的模样,她双手缩在大红的斗篷里,外边还
罩着那件白色狐裘,因为衣裳和双翼显得太过张扬,整个人越发显得娇俏诱人。
很有种让人想捏着手里,反复揉搓的冲动。
只是现在的潋滟,嘟着红鲜粉嫩的嘴,眼波流转,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两只麂皮小靴子,在雪地上拼命地踩着。一步下去,便是一个深深的雪窝儿。
艾子走在后边,有些气喘吁吁,尽管事先服过了解药,那幻香也的确厉害,她现在神智固然清晰,奈何四肢无力,腰腿酸软,大冷的天儿,又是雪积寒峰,她却浑身湿透,连鬓边的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到了额头上,样子甚是狼狈。
看着前边的空桐潋滟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艾子站住了,挺直了身子,努力让自己的仪容显得雍容端庄,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空桐潋滟,走了这么久,我觉得现在应该歇歇了。”
回过头来,空桐潋滟笑靥如花,映着月光下:“嘛?艾子不知道有人是急着投胎咩?”
没有太懂空桐潋滟的意思,尤其山风凛冽中,潋滟水灵娇嗲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艾子努力平息自己的喘息,优雅地抬着头:“空桐潋滟,请叫我艾子小姐,我说的话,希望你能够服从,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儿坏处,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我只能表示非常遗憾。”
一边听着艾子说话,空桐潋滟一边微笑着点头,她的脸上,风淡云轻,看不出任何征兆,忽然,空桐潋滟双翼一展,扑打起纷纷雪沫,夹裹着波涛汹涌的力道,又狠又急地向着艾子卷扑而来。
艾子呀了一声,毫无防备,被满天飞来的雪沫迷住了眼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这向后退出去的一步,尚未落地之时,脚踝处不知道被什么缠住,耳畔只听着空桐潋滟妖媚动人的一声娇笑:“滚下去啦。”
情不自禁地身体后倾,失去了平衡,艾子果然非常听话地跌倒在地,她们站的的地方,是崎岖不平的坡路,艾子的脚踝处吃痛不已,无法站立起来,便真的从积雪的山路一路滚了下去。
慢慢地收了红线理,空桐潋滟颇有滋味地看着一路滚落的艾子,好像雪球一般,身上的积雪越裹越多,不由得展颜一笑:“嘛?艾子好乖哦,要给潋潋姐姐做雪人嘛?”
终于,一块横逸出来的枯干树枝,挡住了艾子的滚落之势,这一下,重重地撞到了她的腰上,艾子闷哼了一声,被拦腰挂住,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勉强站了起来,抬头看去,正好撞到空桐潋滟神采飞扬的眼光,带着几分悲悯地嘲讽,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
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艾子本来白白净净的脸,青中泛红,青色是冻的,红是气的:“空桐潋滟,我为你的愚蠢感到非常抱歉和遗憾,你可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歪着头,晃动着长发中斜旋出来的犄角,空桐潋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很是开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冲着自己勾了勾:“爬上来哦!”
血,一下子都要冲到百会穴了,可是艾子还是尽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因为这里她是人生地不熟,需要空桐潋滟带路,此时此刻,她不能和空桐潋滟闹翻,这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想到这儿,艾子故作优雅地一笑:“空桐姑娘,你的愚蠢会得到圣神的救赎,愿圣神可以原谅你。”
话虽然可以说的轻松,可是这一路颠簸滚落下来,浑身都痛,看着到空桐潋滟那儿还有一段不远的路,艾子暗自咬牙,心道:混账女人,神圣可以原谅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纵身,空桐潋滟跃上了一块满是冰雪的巨石,居高临下地看着艾子,也不说话,只是笑眼弯弯地冲着她勾勾手指。
等艾子拼尽力气地向前行了一段路,空桐潋滟“啊拉”一声欢叫,便张开双翼,从巨石上飞跃下来,向前滑行了一段路。
气喘吁吁又浑身酸痛的艾子又急又气:“空桐潋滟,你等等我。”
山风骤起,凛冽的风,夹裹着冰凉的雪沫,灌了艾子满口寒凉,只呛到咽喉里边,忍不住弯腰咳嗽,但是又怕追不上空桐潋滟的脚步,只得一边忍着一边拼力地追赶。
空桐潋滟放佛没有听到艾子的喊话,时而展开双翼,时而借着山风之力旋回,就在艾子的视线之内,忽而出现,忽而消失。
追到筋疲力尽的时候,艾子再也没有力气呼喊,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脚一软,跌倒在雪地上,眼见着水银般倾泻的月光下,空桐潋滟又没有了踪影,周遭万籁俱寂,只剩下呜咽萧瑟的山风呼啸而过,艾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嘶声叫道:“空桐小姐,请等等我。”
呼喊了数声,依旧没有看到空桐潋滟的身影,透骨的山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沉沉的夜色,幽幽的月光,除了那森然入骨的山风,偶尔还能听到冬夜里野兽的低吼。
缩了缩自己湿漉漉又冰凉凉的身体,艾子感到了由衷的恐惧,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带着隐隐的哭声:“空桐小姐,求求你,不要扔下了我,我们夜叉国和贵宫乃是友好邻盟,我不会介意方才空桐小姐的无礼。对不起,我说错了,我知道,您不是无礼,您只是很友好的和我开个玩笑。”
恐慌之下,艾子竟然说出最不该说的话,不过她觉得,这对空桐潋滟来说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而且她有十足十的把握,无论空桐潋滟多么不心甘情愿,也需要投鼠忌器,她们的手里,有着一张可以随时扭转乾坤的底牌,这张牌现在虽然没有明着出来,但是她相信,做为幻雪宫的护法,空桐潋滟应该能够猜到。
噗。
终于,空寂的山路上,又听到空桐潋滟那妖冶的笑声,艾子慌忙一回头,不觉一惊,因为身后并没有看到空桐潋滟,身后,却站着一个神情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