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醉云边-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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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81、富贵黄粱终一梦 。。。
宝剑很凉很冷硬，在刺入皮肉的瞬间，感觉不到痛，而是彻骨的寒意，当这莫名又令人恐慌的寒意袭上心头时，痛楚才散布开来。
薄骊一剑刺下的时候，脸上满是得意忘形的笑容，只是在一剑刺入以后，那笑容便被封冻，僵滞了片刻，转换成惊恐与狰狞，终是发出一声癫狂痛楚的惨叫。
剑在她的手上，却刺入了自己的脚上，或者可以说，狠狠地钉入了左脚的脚背，鲜血，汩汩而出，薄骊握着剑的手都不知道该不该松开。
就在她俯身下刺的瞬间，一道劲风，正中薄骊的剑身，宝剑刹那转了个方向，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薄骊的惨呼声，震荡着空寂的冷殿。
哎。
屋梁上有人叹了口气：“喂，你鬼叫什么，知不知道最为难的是小爷我？拖延时间很累人，还要装疯卖傻，小爷我光明磊落、聪明绝顶的盖世英雄形象，都让你们这些猪油蒙心的混蛋给毁了！”
瘫软在地上的敏妃闻声抬头，洛怡菲正坐在房梁之上，两条腿搭下来，晃来晃去，摇头叹气地俯视着她们，敏妃冷笑了一声，目光变得怨毒：“我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你，像你这样的人会疯，那狗就不去吃屎了。”
一跃而下，洛怡菲拍拍手：“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师姐，可惜我看错了你。我就想不明白，到底你被捉入幻雪宫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你被摄去了魂魄，移情转性，还是去伪存真，暴露出本来面目？”
两个人四目相对，敏妃目光变得更冷：“我还以为你是念及同门之情，不忍我死在薄骊的剑下，原来你方才出手，不是为了救我。”
啧啧做声，洛怡菲哂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敏妃娘娘，你已经不再是摘星门的林雪若了，怎么还痴心妄想我依旧是摘星门的洛怡菲呢？”
淡然地冷笑，让敏妃看上去更加落寞：“我倒忘了，洛姑娘已经是玄天宗的人了，果然身伴良禽鸣声远，当日我离乡入宫与你偶遇，那盏毒药下得剂量还是太轻了，早知你已非我姐妹，当日就该毒死你。”
当日林雪若受命于薄骊，潜入苏宅，当时尚有黑水教的阴阳长老陪同前往，一方面是协助林雪若完成任务，另一方面，阴阳长老也收到薄骊的密令，如果林雪若稍有回忆，就地处死，绝对不能留下后患。
阴阳长老先潜入苏家，杀死了已经入选宫妃的苏家小姐苏轻容，并且剥下苏轻容的脸，制成人皮面具，迫使林雪若改装易容，苏轻容居于深闺，平日很少出门，阴阳长老用毒药和苏轻容的生命，挟住她的父母双亲，可怜苏轻容的父母，尚不知女儿已经遇害，妥协答应，林雪若很顺利地住进了苏轻容的闺房，变成了苏轻容。
按照他们的计划，等到林雪若入宫之后，就不能再留下苏家夫妇，但是苏轻容的父亲身为官吏，若是忽然暴毙，恐怕引人怀疑，阴阳长老留下两个手下，每日按剂量逼迫两夫妻服下毒药，这样用不了三五个月，两个人就不露痕迹地死去。
事情很是凑巧，在林雪若准备入宫的前一天，按照习俗，她带着家人仆从去寺庙里边焚香祈愿，正好遇到了洛怡菲。
一个人可以通过改装易容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是她五官之中，眉毛可粗可细，鼻子可高可矮，嘴巴最大可小，唯有眼睛不能改变，双眼的距离和眼中的神采，都很难改变。
所以洛怡菲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林雪若，自从上次一别，她们两个很久没见，洛怡菲还在幻雪宫掘地三尺地找过林雪若，异地相见，洛怡菲自然喜不自禁，也没有任何防范，林雪若害怕洛怡菲坏了她的事情，将她骗到了寺庙的禅房，有心杀她灭口，终是不忍下手，但是又不能实言相告，就在犹豫之时，有人献茶，林雪若知道其中有异，犹豫之际，未及阻拦，洛怡菲便将茶喝下去。
转瞬之间，洛怡菲就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然后不动了。
阴阳长老这才出来，叫人将洛怡菲投入庙中的枯井里边。
其实，当洛怡菲被林雪若带到禅房的时候，就感觉到情况不妙，她表面上嘻嘻哈哈，好像少不更事，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伪装，多年无依无靠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让她学会太多脱身之术，对于潜在的危险，也更敏感。
那盏茶洛怡菲可没有真的喝下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弄鬼儿也是她的看家本事，她装死的本领更是可圈可点，曾经连叶知秋和雪这样的高手都骗得过，阴阳长老和林雪若更不在话下。
等到众人离开，洛怡菲从枯井中爬出来，她也化了妆，昼伏夜行，一路打探，听说皇帝册封了一位姓苏的敏妃娘娘，非常得宠，洛怡菲心中有数，径直赶赴靖边王府，她也害怕王府中有别人的眼线卧底，干脆装疯卖傻，反正以小师兄列云枫的聪明，一定看出来她是装的。
果然列云枫和澹台梦有意不把她留在王府，将她送到了无奈何庐，交给秦思思治疗，这样一来，洛怡菲可以将有用的信息让栾汨罗传给列云枫，栾汨罗还有机会入宫拜见列云惜，同样的信息，皇后列云惜也一样能够得到，洛怡菲住在无奈何庐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真若有人要对她不利，想要杀人灭口，敢去无奈何庐，就是自爆身份，也是自投罗网。
疯癫了的洛怡菲闯入王府又被送走的消息，还真的泄露出去，居于深宫的敏妃，自然坐立不安，她和洛怡菲一同长大，怎么也不相信洛怡菲会疯掉，前后派了两个人去无奈何庐打探，这两个人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后来皇帝设宴，列云枫和澹台梦夫妇都进宫来，敏妃费尽心机，利用皇帝想为尚施公主做媒的心理，劝动皇帝先用她身边的宫娥鹣鲽试探下列云枫，为了妹子尚施公主，皇帝果然动了心，还真的将鹣鲽赐给列云枫，最后被澹台梦化解，但是能够让鹣鲽留在列云枫和澹台梦身边，敏妃也放了几分心。
鹣鲽是带着敏妃的任务出宫，后来传回来很多信息，唯一让敏妃不满意的是，鹣鲽几次信誓旦旦地说，那个洛怡菲是真的疯了，比疯狗多疯，要敏妃不要多虑，现在想来，不是鹣鲽被洛怡菲骗了，就是鹣鲽欺骗了自己。
然而事已至此，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也许只有当一个人真正面临死亡时，才可能做到坦然。
心潮起伏，敏妃的目光越来越空寂落寞，她心里想些什么，洛怡菲也能猜到八九。
笑嘻嘻地一摊手，洛怡菲佯作咂舌：“那剂量还小，不会吧？林师姐，你是不是当娘娘当傻了？
你给我的那盏茶，里边下的毒，都可以药死一头大象啦。”
敏妃冷然：“能药死大象？洛怡菲，用不着危言耸听，你不是还没死？”
双手叉腰，洛怡菲很是得意地笑道：“就说你傻了嘛，我没死是因为我不是大象，我们玄天宗的弟子……”
人影一晃，有人过来：“洛怡菲，你和她们再啰嗦，中计的就是你了。”
敏妃冷笑不已：“中计？事到如今，我们还需要什么计策？缓兵之计吗？薄骊的人已经攻入了皇宫，我们固然不免一死，你们也一样难逃升天。寒江雪，你也拜入玄天宗了？”
跟着洛怡菲来的人，是雪。
雪居然一笑：“我不用拜入玄天宗。”他笑的时候，好像一个大孩子，酣然可掬。
手肘向后撞了雪一下，洛怡菲白了他一眼：“想得美啊你，就算我嫁给你，也不会拿玄天宗当陪嫁。不过你要想当我师弟，小爷我勉勉强强，在师父面前给你讨个人情吧。”
两个人别样的调笑，刺痛了敏妃的眼睛，泪光点点，稍纵即逝，敏妃幽幽地：“两情若是久长时，尤其在朝朝暮暮，恭喜你啊，洛师妹，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活着当不了夫妻，死了做一对鬼偶也不错。”
冷厉之芒，在雪的眼睛中爆闪而过：“林雪若，要不是小菲心有不忍，方才我才不会救你。”
敏妃毫不领情：“是嘛？我宁可死在薄骊的剑下，也不想看到你们。”
一把拉住要被激怒的雪，洛怡菲笑道：“林师姐在激我们呢，不过真要杀她，我可下不去手。哎，这个老家伙怎么办？哎哎，薄骊，皇后娘娘，您老可以消停消停了，还叫唤啊？”
薄骊的哀嚎声已经渐弱了，那张皱纹横生的面孔，虽然是易容上去的，眼神中的惊恐却没有办法掩饰，宝剑，还钉在她的脚上，薄骊咬紧牙关，伸手掏出一枚烟花弹，用牙齿咬开尾部，甩手扔到外边，吱地一声，烟花弹腾空而起，炸开出五颜六色的烟雾。
洛怡菲摇头：“皇后娘娘，你还真的心狠手辣，其实看到我们两个，就应该知道你的计划失败了，怎么还放出信号，引着你的手下过来？”
薄骊喝道：“洛怡菲，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人，已经攻入皇宫，皇太后那个老贱妇方才中毒身亡，皇帝远在童城，现在也变成阶下之囚，恐怕连阶下囚都做不成，早龙驭归天了，皇宫里边，只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列云惜，她对本宫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们要是识相，快点儿宰了毒死太后、阴图谋逆的敏妃苏轻容，本宫念在你们迷途知返，可以饶过你们，否则，本宫要将你们株灭九族！”
撇了下嘴，洛怡菲笑道：“啊，原来得罪皇后娘娘如此恐怖？小爷我的祖宗八代都得跟着遭殃？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杀了你，小爷是江湖爷们，要我奴颜婢膝不太容易，杀人灭口却如探囊取物呀，哈哈。”
洛怡菲得意洋洋地冲着雪一甩头，动作非常排场：“雪，把这个犯上作乱、蛊惑人心的老奴婢，就地正法！”
雪就在洛怡菲的身边，听到此话，点下头，嗯了一声，手起剑落，薄骊的咽喉上，留下一点儿殷红的痕迹，宛若一颗红透的樱桃，嵌在那里。
啊！
洛怡菲吓得一跳脚，一把拉住雪：“喂，寒江雪，你疯了？你怎么真的把她杀了？她，她可是薄骊，是这种谋逆大案的首犯，你，你……”
淡淡地，雪推开洛怡菲的手：“你方才说的，我听你的。”
啊！
气得洛怡菲双手掩面，跺了跺脚：“气死我了，寒江雪，跟小爷我混了这么就，真话假话你都听不明白？我……”
她说到这儿，却听到外边有人叽叽呱呱的声音：“好玩好玩，我们皇宫里边在演练打仗吗？皇祖母，刚才宫里边有人敲丧板，我转了一圈，没见着有人薨了啊。”
敏妃忽然一笑，她听出这是敬敏小公主奚榕的声音，因为皇帝对她宠爱，所以心里偏袒着皇后列
云惜的奚榕，对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动辄就去找她的麻烦。
看着雪垂下的宝剑，一滴血，缓缓地顺着剑身，滴落地下，地面是光滑坚硬的彩石，血珠儿没有办法渗进去，就凝固在那里，慢慢变色。
伤口处的麻木，已然扩展到了四肢和脖颈，连嘴唇都开始发麻，敏妃笑道：“两情相悦贵在相知，你这位洛姑娘，却不知你，守着一个心里头没有自己的人，很有意思吗？”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眼睛也慢慢垂下去，目光迷茫，终于昏厥了过去。
敬敏小公主已经蹦了进来，手里拎着宝剑，身上也沾满了血迹，身后还跟着几名戎装打扮的宫女，看到地上躺着的敏妃，绝气身亡的薄骊，又看看寒江雪和洛怡菲，那张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脸颊上，满是诧异：“你怎么不疯了？小舅舅的玄天宗要搬来皇宫吗？她怎么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