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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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贴在他的腕上,水淋淋的,他反手过来,推着我的下颚狠狠的吻过来,我估摸他是疯了。
这番罗乱的事,放在谁的身上谁都疯了。
不可知和不可控是最令人心生恐惧的事情,三界安生,愿不愿意的都横亘在眼前,我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日头悬东,天明时分,东离已在给我穿戴衣衫,那是他让羽红准备的凤冠霞帔,扣上最后一粒扣,东离浅浅的说,“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b九,委屈你了。”
我破涕而笑的把住他的手,“委屈你才是,我当初太胡闹了。”
若是那时,他低下身段来魔罗之域求婚我便应了,虽然到了最后劫数还是劫数,但之于我与他还都算上圆满,不用挑着这么个日子,胆战心惊不晓得迎来的是什么结局。
卯时还差一刻,一重天上天帝紫微帝君连着归元殿下忘川娘娘以及众多仙家一字排开,父君紧攥着我的手,站在浮光之中。
我仰着头的问他:“父君,闻聘帝君……你当年到底和他有着什么约?”
这话,我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从前顾虑的是,怕母妃喜欢的是叔祖父,我若就这么贸贸然的问了,怕引父君伤心,可如今大抵知道父君与母妃两情相悦过的结局,中间过程便不那么计较,这话便也就能问了。
父君沉吟半晌,流云在天际似绽放成花,他便衬着此时还算美丽的景儿说道:“没有什么约定,只是我素来不求人,炼妖壶的事,算是我求他罢了。”
“可他……明明说等我有许久。”我手指着叔祖父的方向,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是我漏掉的,父君顺我所指看过去,才淡淡的说道:“他一直不知道,壶中岁月才最为安好。”
我反应不过来,父君捏着我的手,空出的那只整整我的凤冠,“你从没见过你母妃,你恨她么?”
我点点头,眼神瞟向一重天下,云雾将那里罩成一团白,连周曲那拨阿修罗的兵将我都看不清,更别妄想能够看到我母妃,“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放下琼光和苍休,这么多年来,人影儿不露也就算了,当年的破烂事也没说亲口给我个交代什么的,我一直认定,叔祖父和她情意绵绵,你横刀插进来夺了人家的爱。”
父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此时没有笙歌仙乐飘荡,只有东离过来牵着我的手,对着桌案上一双龙凤烛算是拜了天地,膝跪在冰冷石板上,一拜之后,我拉着东离的手沉沉的说:“东离,天地劫数如若都逃不过,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明天结局喽……
吼吼,转圈转圈……
佛之泪-7(2更1)
我没有侧过头去,而是目光盯着燃烧得热烈的龙凤烛:“若是你扔下我……我会抱着琼光和苍休从这里跳下去。”
东离架着我的身子起来,浅笑在他腮边,他淡淡的笑道:“琼光的事儿,你得问问贪狼……同不同意。”
我狠狠的横了他一眼。
拜过天帝又归元殿下和忘川娘娘,寒酸的婚典才算成了。
东离将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我手里,他说:“九尾一族,没有什么更像样的聘礼。”
我捏在手里软软的,便要打开来看,被东离一把摁住,他浅笑着贴着我耳根儿说道:“等到洞房花烛再看也不迟。”
红晕腾在脸上,我羞得无地自容。
一重天下,厮杀声次第传来,血流已然成河。
东离说,我布了喜桌。
羽红将哭闹的苍休递到我怀里,我被这哭声弄晕都忘了问东离,九重天上下都不知劫数如何,他心怀倒是广大,还有这等闲心。
天帝为首仙家两列排开,我少有这样的荣宠抱着孩子从遍开芙蕖的石阶上走过,东离手在我腰间,过了两道廊架,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苍休哭个没完,乍把开的小胳膊上全是红痕,那分明是被谁掐的。
我刚要回头好好问问羽红,就觉得耳边风声明快,又混着淡淡的浑浊之气,卯时日光也并未充盈的泛着白光,东离抵在我腰间的手忽而一松,我本能的便要回头,却听得浅浅的话从空中悬浮而来。
他说:“不要回头。”
我脚硬生生定在原地。
浮云中夹着血气,哀嚎声声传进我耳膜,凛风打着旋风转儿将洁白云朵撕碎,朗朗乾坤天地灰蒙蒙看不出原有色泽,我身披红妆站在此种境地中,我原想,即便是天地大开大合,到那时我怀里抱着苍休他一手拉着琼光一直搂着我,生死一并的归于尘土。
我后知后觉爱他一回,抱着的是不愿苟且偷生的心思。
可他却跟我说,不要回头。
这便是九重天上推演命数中的生门。东离也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撇下我,和刚刚生出来的苍休。
他是聋子么?明明我在跪拜天地的时候和他说过的,生死也要在一起的,他以为……以为我只是说说,以为……我不会抱着苍休跳下去么?
泪珠子在眼底如泉涌出来,一双手过来扶我,羽红哑着嗓音说:“公主……”
我身子定着没有回头。
我曾经答应过东离,画心魂之后凡事都要听着他的,他不让我做的事情我便乖乖的听话不去做,剧烈的声响从身后传过来,我听得忘川娘娘撕心裂肺的喊着:“东离……”
混着这,还有归元殿下的劝慰之声。
我哽咽的问羽红:“苍休身上……是被你掐的?”
眼角余光中,她懦懦的点头,我抱着苍休步子急急的奔着喜桌而去,羽红快着步子跟在我身后。
喜桌上是满满一排的花糕,各式样等,是我从前最为嘴馋的模样,羽红说,我失魂之时,东离君窝在房里两天,这些花糕都是他细细雕的。
我抓起其中一个,硬生生的塞到嘴里,苍休在我怀中,乖着模样并没有再哭。
空中之气还在震荡,似有两股强大之气,撞得一重天的结界不断抖动,喜桌上几碟花糕也被震落在地。
羽红过来抢我手中花糕,被我一把摔开,已有天帝,叔祖父又和着父君步子声踏到我面前,天帝心怀愧疚的说:“他这样……唉……”
父君过来搂我,将我脸上的泪和花糕的渣儿都一并抹去。
他说:“虽然这是他自作主张,可……”父君有力大手拍着我的肩,“苍生的性命不是儿戏。”
我仰起头来,对上父君的深潭般的眼睛:“苍生的性命不是儿戏,东离的性命就是儿戏?”
他无法答我。
我定定的起了身子,把苍休又往我怀中抱了抱,淡淡的说:“这是你们……欠着我的,欠着东离的。”
我不知道,推演的生门是否如期到来。
我原来心揣着的是,与天地劫数一道,若能护得住九重天自然是好,护不住,我和东离也是死于天灾,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惋惜。
可我万万想不到,九重天上东离族脉的一干人等就眼睁睁的看着东离从一重天飞将出去,以一人之命换九重天的长安。
歹毒的话从我唇齿缝中飘出来:“你们……顾着身段一个个的不去应战,这样很好。”
琼光从仙家的阵列里钻出来,跑到我身边,紧紧抓着我的喜袍,我揽着她,再看看怀中苍休,“孤儿寡母……呵,这下都太平了。”
众多仙家没有谁来应我的话,连忘川娘娘都没有。
我旋个身子,一手拉着琼光,一手抱着苍休,朝着一重天的结界而去,遍地横尸,凄惨之烈不可言说,我十分想不明白,那些比着东离法术高深的为什么不下去。
惨烈之气还在盘旋,隐约有周曲的声音从的阵仗里传说来,他说:“华楚……他开了炼妖壶。”
我身子趔趄了两下,眼前似乎有黑团晕着,琼光稚嫩小手紧紧撑了我一把。
忽而天地七彩之光绚烂,从一重天上扶摇而上,那是我深深识得的法术,画心魂。
光影之中,我才第一次看到我传说中的母妃。
她水粉衣裙,腮边挂着清泪,圆圆眼睛泛滥着的是无限愁,她幻影在空中,婀娜身段面若凝脂看不出岁月风霜,我心尖儿一酸,这就是我从未谋面的母妃,惊艳绝色,眉间浅淡愁,那便是父君,叔祖父和长生大帝痴恋过的模样。
我十分想和她说,毁了这个被包裹得很好的九重天吧。
歌舞升平的九重天需要东离的命才换得祥和,打开炼妖壶,克制混沌精,九重天的诸位神仙此时下了界去,即便周曲和云曦拿着我母妃威胁父君和叔祖父,但我想,归根结底九重天还是会舍了我母妃的性命。
这便是地藏王菩萨说的自在,牺牲和自己不相关的人换来的自在。
但母妃比我臆想中的聪明,她没有等着周曲和云曦来威胁九重天便用了画心魂。
画心魂,引出九重天诸位神仙的心魔。
两败俱伤,生灵涂炭,我和东离曾经这么想守护过东西,迎来却是这样的终场。
我恍若听见那七彩光中母妃含泪轻语,她说,她愧对于我,她还说天地既然是劫数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终了,她还说草木一族天生无情,躲在中皇山躲了这么多年,草木依然是毁灭天地的引子。
她话说完,我才略微懂得,为何司禄星君当日从中皇山而回,被封了六识,母妃一直在替着天地躲劫,抛夫弃子,却不会料到,劫数……那自然是躲不过的。
我抱着苍休一跃从结界上跳下去,琼光在我身后大喊出声,也追随而来,九重天上众多仙家混乱成片,我见血色在没入尘土,累累白骨,跌落入冰凉之怀,周曲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苍休身子震荡啼哭之声裂我心神,我胳膊护着她,勉强露出一点笑,我说:“周曲,这回你谁也不用恨,我们……都要死了。”
周曲将我身子死死的护住,躲过画心魂之光,我还有心情跟他说,“云曦的娘是一头撞死的,你信我。”
他抿着唇,死死的盯着我,说:“我没有用混沌精。”
“我要什么东西,会赤手空拳的夺过来。”他又补了一句。
我就那样看着他,觉得天地劫数十分像一个笑话。
周曲心思通明,反倒是九重天上顾虑得多了,东离白白的开了炼妖壶,一直想保护的苍生却是毁在九重天自己的手里,他佝偻身子,伸出手去抓住琼光,躲过又一道雷,他又说:“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但是你母妃……我们并没有勉强她。”
我点点头,对于这个歌舞升平不思进取太久的九重天来说,不论是谁,毁了都是好的。
地动山摇,天地即将大开大合,我看着怀里的苍休,眉眼纯净的看着即将毁掉的天地,我说:“她有些倒霉。”
怀中还揣着东离送我的那个东西,我挣扎着从周曲的怀里下来,探入怀中拿出那个包裹得很紧的东西,琼光探身过来接过苍休,我得以用颤巍巍的手打开。
软软的层层棉帛,拆到最后,是一瓣用心血养得妖娆的桃花。
方正小楷如蝇头,华楚,你是我心里永远的桃花。
我哭咧咧的握着这个东西,这是东离对我说的最浪漫的话,却是在他开了炼妖壶以后。
他明明可以亲口告诉我,他明明可以让我等他一起,可为什么他偏偏没有?
周曲见我如此,深深叹了口气,忽而将我身形护住,天罡之气在他身上周转,疾风而行,我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天地在他身后坍塌混沌,他怀中护着我们母女三人朝着黄沙深处而去,他唇刚动动,忽而空中天雨天花香气漫天袭来。
梵音清晰响起,漫天婆罗花,金光笼罩,云团中恍若有莲花台瑞气腾腾,天龙在混沌中天上。
我苦笑了一声,佛祖来救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