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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部分

田缘-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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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不闪不避,就那么承受了一碗。

鸡汤虽然是热的。热度却不至于烫坏人,但碗砸在她头上,却把额角砸裂了一道口子,鸡汤也淋了满头满身,她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黄大娘吓了一跳,忙大声喊人。

恰好杜鹃不放心娘,吃了饭后,急忙和黄雀儿一块过来探望,正好撞见这一幕。

只见冯氏头上顶着一块鸡肝,脸上挂着一根鸡肠。和着红艳艳往下流的鲜血。刺得她双目生疼。泪水止不住就流了下来,且心中大骇,不顾一切地尖声喊“杀人了!杀——人——了——”

一把将黄雀儿推进去,自己却哭着叫着跑了出来。任黄大娘在后面惊慌叫喊,凤姑也从厨房出来堵人,根本不停步。

她万万没想到,爷爷连这一会都忍不住,娘刚来就发作她,还动手了。以前爷爷奶奶虽然看娘不顺眼,可是从来没动过手啊!若知道会这样,她拼死也不会让冯氏过来的,管他人怎么说。

心里后悔的同时。又发狠愤怒。

杜鹃凄厉的哭叫声,首先惊动了隔壁李家。

李老汉、李婆子和儿子媳妇心慌慌地跑过来,正碰见杜鹃从黄家院子奔出来,忙拉住,哆嗦着问道:“杜鹃。谁杀人了?杀了哪一个?”

杜鹃哭道:“李奶奶,去看看吧,我爷爷把我娘打死了。”

众人大惊,再顾不得避嫌,一窝蜂往黄家院里挤进去。

跟着又是其他人家……

“杀人了”三个字,无异于晴空霹雳,炸响在古村的上空,惊动了淳朴悠闲的山村人。

杜鹃见把人都喊来了,不怕爷爷奶奶再使手段,这才一路哭喊着,往家跑去。

到家后,跟照看黄鹂的冯明英哭诉了刚才的事。

冯明英顿时满面煞气,把袖子一捋,回去喊了任三禾,两人匆匆就奔黄家老宅去了。

这里,杜鹃哄黄鹂说,是她教娘装样子的,娘其实没事,叫她乖乖地在家待着,她跟爹娘大姐一会就回来。

不知为何,黄鹂觉得心慌慌的,勉强答应了。

杜鹃忙找了一瓶伤药,拿了些棉布,又赶到奶奶家。

就见黄家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院里院外都是人,一个个面色凝重地低声议论。

好在众人看见她,都自动给她让道,否则还真不容易挤进去。

杜鹃进入大门后,不禁又是一呆。

只见满屋狼藉,堂屋当中的大桌子四分五裂,上方条桌上供的香炉、茶盘茶杯等物全扫落在地,爷爷房里还传来叫嚷喊骂以及“砰砰咚咚”砸东西的响声。

黄招弟正站在房门口哭,看见她如同见了救星,拉住她哭道:“杜鹃,快劝劝你小姨和小姨父,别砸了……”

杜鹃摔开她手,问道:“我娘呢?”

黄招弟:“你娘……”

弟媳妇还昏迷呢,她怎敢说!

冯氏已经被抬到大妞的屋里去了。

杜鹃找去后,黄雀儿正一边帮她收拾一边流泪,大妞也在旁帮忙,黄老实红着眼睛,不停地责问,“你怎不躲呢?你怎不躲呢?”

杜鹃轻声道:“爹,你过来,让我看看。”

黄老实便抹着眼泪让开了。

杜鹃仔细地给娘检查了一遍,伤口就头上一处,一直在冒血。因冯氏双眼紧闭,也不知她到底怎样,还是真的被砸晕了。

心里一急,面色就很不好。

大妞出去拿了一套凤姑的衣裳来,要给冯氏换。

杜鹃摇头道:“先不换,等回家再换。这伤口要好好清洗,不然要化脓的。”

大妞红着眼睛道:“杜鹃,雀儿,你们去劝劝小姨和小姨父吧。别砸了!这家……都……都……”

☆、第163章 比狠

黄雀儿指着冯氏道:“我娘不知死活,你要我们怎么劝?”

这时候,就算她们姊妹出头劝,冯明英也不肯罢休的。

大妞忍不住哭起来,对黄老实恳求道:“大伯!”

黄老实却安慰她道:“大妞别哭,这事不怪你。”

大妞听了无力摇头,这都哪跟哪呀!

杜鹃没空理会堂姐,把目光定在房内一张夏天用的竹床上,对黄雀儿道:“把娘挪到那上面,抬回家收拾去。”

这里吵闹不说,用东西也不趁手,换洗衣裳也不方便,最好还是马上回家。要仔细清洗伤口,还要用烧酒,这个只有小姨家有。

很快,任三禾和黄老实用一张竹床把冯氏抬出黄家,冯明英、黄雀儿和杜鹃跟在后面,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走下台阶,冯明英站住,指着冯氏对众人道:“大伙瞧瞧我姐被打的——到现在都没醒。这样恶毒的公婆,别说咱泉水村了,就是山外都少有!”

竹床上,冯氏的头层层缠裹,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仿若没了气息;她身上的衣裳没换,鸡汤淋湿的地方,因为有油,已经冷透僵硬,细闻之下还有一股香味。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都觉得不可思议。

冯明英说完,又转身对着黄家大门,厉声道:“这事没完!要是我姐姐不得醒来,我就把这房子一把火给烧了!”

说完,带着两个外甥女昂然而去。

所过之处,围观的人纷纷让开,敬畏地看着他们夫妻。

任三禾自始至终都没开口,但浑身散发的寒威,足以震慑在场所有的村民。

身后的黄家,已经被砸的一片狼藉。包括厨房。

黄大娘追出来,瘫坐在廊檐下拍手哭道:“你们看看,进来看看。这是活土匪呀!老大,你个不孝的东西。连爹都不要了……”

隔壁李婆子不屑地“呸”了一声,小声道:“作死!打了人就不算了,人家该忍着的?”

说完转身就走,才懒得看呢。

也不用看,光听声音就晓得黄家砸成什么样了。

众人也都避之不及,纷纷离开。

以往黄家婆媳争吵,他们都没当回事。还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这真的不算什么。过日子么,哪一家哪一天不闹出些鸡零狗碎的事,都是扯不清的理。

可今天不同,冯氏被叫去公婆家才一会工夫就躺下了。可见黄老爹心中有多恨,那光景竟是想要大儿媳的命!

撇开是非对错不论,这件事超出了淳朴乡村人的心理底线,令他们心惊肉跳,如避蛇蝎般远离黄家。况且任三禾夫妻大发神威。敬畏之下,人们更偏向冯氏。

乡人心思简单,心明眼亮的少,大多数都喜欢人云亦云,或者随嘴掰扯。几个人口风一转,其他人也都跟着骂黄家老两口狠毒。

黄大娘看着纷纷离开的村人,满脸愕然。

她刚起了个头呢,接着就要数落冯氏如何矫情不孝,把闺女教得不认爷爷奶奶,冯明英两口子如何凶悍,她大儿子如何绝情……谁知人都走了,那她说给谁听?

屋内,黄老二呆呆地站在黄老爹床前,望着昏迷不醒的老爹,心想杜鹃果然说对了,爹的病添了……

凤姑站在厨房里,望着锅瓢碗盏一地狼藉,也呆呆地想,儿子说的对,这日子没法过了……

黄招弟一边流泪一边收拾行囊,要立即跟儿子走,全没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

姚金贵眼前不住晃荡任三禾杀神一样的冷脸,手脚不停地颤抖,庆幸之前跟杜鹃对嘴时他不在。

黄小宝看着混乱狼藉的家,愤怒又无力,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只有大妞在照顾爷爷……

须臾,黄老二醒过神,跑到外面愤怒地大吼道:“我要找里正。这么不讲理,简直就是活土匪!”

凤姑在厨房听见,急得喊道:“别去!”

怕他不听,匆匆跑出来拦住,颓然道:“别去,没用的。”

黄大娘也双目无神,再没有跳脚闹事的精神了。

闹这么大动静,村里人几乎都来了,林里正却没来,林家人都没来,说明什么?

说明林里正生气了。

上午,黄老爹当众逼儿子退亲,又想把杜鹃许给外孙,彻底得罪了林家。

请林里正评理,他肯定不理,说这是黄家家务事;但若是冯氏真有个好歹,他肯定会报官。

想到这,凤姑心里也害怕起来。

一场痛砸,让黄家,也让泉水村人看清一个事实:冯氏,再不是以前的冯氏了,她有强大的靠山。

一直以来,任三禾夫妻很少插手黄家的事,大家也是今天上午才见识到冯明英的嘴上功夫,黄家竟然忽视了他们,或者没忘,只是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厉害。

冯长顺也算厉害,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不同了,冯明英和任三禾两口子是文武双全,根本不用去山外搬人手,两人就把黄家给砸了个稀巴烂!

有那聪明的邻居就感叹,说黄老爹猪油蒙了心,竟把任三禾这样有能耐的亲戚生生变成了仇家,旁人求还求不来呢,真是作死!

……

黄家,冯氏已经醒过来了。

见杜鹃一边帮她清洗一边流泪,艰难地咧嘴一笑,轻声道:“哭什么?娘又没怎样。娘是听了你的话,故意装晕的,做给他们看的。我这头虽然碰破了,也不怎么疼……”

冯明英撇嘴道:“别装了!自己闺女跟前,死撑着做什么?还说不疼,你没照镜子,你不晓得自个脸色有多难看。”

杜鹃也哑声道:“娘,爷爷砸你,你怎么也不躲呢?砸了这么长一条口子,还沾了油。要是化脓了怎办?”

冯氏忙道:“我真是装的,故意吓那两个老东西……”

看向杜鹃的眼神又怜惜又决然。

黄老爹愚顽,冯氏也倔强。

黄老爹狠。为了争赢这口气给大儿子下跪磕头;冯氏也狠,为了彻底解决这事把自己送上门去让公婆打。

她当时岂止是没躲。甚至还迎着那碗碰上去,为的就是要被砸狠一点,弄得自己更狼狈一点,好叫全村的人睁大眼睛看看,她的公婆是如何歹毒。

她这样做,为了杜鹃,也为了男人。

她虽然没有急智。不善吵架,但每每事后都能想清楚问题。杜鹃之前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她和雀儿已经把命还给黄家了,不再是黄家孙女。虽然逼退了公婆,可她知道闺女往后难免被人说不孝,会影响名声。毕竟当年的事过去好久了,杜鹃和雀儿都还好好的活着。

这时候,她要是被公婆打成重伤。便证实了公婆心狠不讲理,提醒大家想起当年的事,闺女受的闲话便会少一些。

再有,黄老实一再顶撞爹娘,她便为他挨一顿打也不算什么。往后,他就更不亲近爹娘了。

所以,当她被那碗鸡汤砸中额头时,她没有愤怒悲伤,而是带着得逞的笑容,轻蔑地看着黄老爹倒下了。

黄老爹被她古怪的反应激得火冒三丈,犹觉不解恨,四下找趁手的东西,想要再砸她一下子。

谁知杜鹃尖叫“杀人了!”惊得他目瞪口呆。

他真杀人了?

想想公爹当时茫然惊悚的神情,冯氏觉得心中无比畅快,笑容轻松惬意,配合头上缠的灰色旧布条,怪异极了。

杜鹃见她不像往日怄气时那般神色愁苦,这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可还是很担心。直到小姨父拿了烧酒来,她将冯氏伤口附近仔细擦干净,又用温开水反复冲洗伤口,再敷上小姨父给的上好外伤药,方才放心。

然后黄老实提了热水进来,她和黄雀儿帮冯氏洗头洗澡、换衣裳,浑身弄清爽了,才重新扶她上床。

黄雀儿抱了一大抱油腻衣裳和绷带出去,迎面来了大头媳妇,“你娘可醒来了?”

“醒了。婶子进去吧。”

黄雀儿将她让进来,自去忙了。

大头媳妇看着床上的冯氏,头包得严严实实的,惊得捂住嘴,哽咽道:“怎么弄成这样了?下手这么狠,这还是人吗?”

杜鹃忙搬了把小椅子来,靠在床前,让她坐。

冯氏苦笑了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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