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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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代表徐永昌等赶赴车站迎候。此前张学良曾来电拟到石家庄接蒋,但蒋实在不愿张学良这时出现,他要在张学良出现之前布置好一切,以便到时直接摊牌,遂回电曰:“前方军事吃紧,调度需人,暂不必就来,有必要时再约地见面。”
专车一到,何应钦、黄绍、阎锡山、徐永昌等人便上了蒋的专列。一阵寒喧、慰问之后,蒋便静静地听着何应钦、黄绍、阎锡山、徐永昌对这一阶段热河战事的情况报告。末了,蒋便把话题归到了此行的目的上。
“敬之(何应钦字),季宽,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热河形势的变化出乎意料,现在汉卿已向中央提出辞职,以目前的情势看,日本人是不会止步的,对日本人还是要顶一顶的。中央现在抽不出兵力,华北防务还得靠现在这些部队,你们对汉卿的辞职有什么看法?谈一谈,谈一谈啊。”
黄绍与何应钦对视了一下,一切含义尽在不言中。不论何应钦还是黄绍,对蒋介石这时在想些什么,心里清清楚楚,黄绍不由的想起半月前蒋介石见他的情形。
2月下旬的一天,内政部长黄绍被蒋介石召去。蒋一开口,就令黄绍大吃一惊,原来蒋要黄绍赴北平任北平军分会参谋长。’这使黄绍一时如坠入五里云中,弄不清又在哪儿得罪了蒋,以致于要让他这个堂堂的内政部长去当张学良的参谋长,沉默半晌,黄绍禁不住对蒋开口道:“我与汉卿未曾见过面、处过事,而且军事也非我所长,恐怕将来要误事。还请委座另行考虑吧。”
蒋介石立刻明白了黄绍的意思,开口道:“北平军分会仍然是我的名义,你就是我的参谋长、还有敬之同去,他以后要在那里主持、你不仅在军事上帮帮敬之的忙,尤其在政治上要帮帮他。”
黄绍心里又是一惊。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以何应钦取张学良而代之。从蒋介石的为人来看,张汉卿下台是免不了的了。想到与何应钦关系尚可,尤其蒋介石答应他还兼内政部长,黄绍有些放宽了心,便答应了下来。
今天,见蒋介石征询对张学良下台的看法,黄绍与何应钦自然知其底牌。见何应钦对他使了个眼色,黄绍便极有把握地对蒋说道:“委座,汉卿辞职一事我们已有所闻。以目前形势看,如果汉卿继续干下去,不但全国舆论不满,而且北方军队,譬如山西阎锡山部、西北宋哲元部,以及商震、孙殿英军等部都会不服。由于今日中央军是不能多调来的,以后我们不就得指望这些部队继续抗战?!退一步说,现在汉卿虽有意亲率未曾作战的东北军去收复热河,与日军拼到底,但以他的精神体力看,他都是做不到的;而且拼下去再败,又会有什么结果呢。对于目前东北军,刚从战场败回,元气未复。这时就是准许汉卿辞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绍顺着蒋介石的竿往上爬,说得蒋介石频频点头,立刻吩咐道,“给汉卿发电,请他南下保定。” 再说张学良,接到蒋介石要他静候的电报后,又听说蒋到保定曾先召见了阎锡山等人,便感到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仅隔一日,蒋的电报又至,约他前往保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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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日夜12时,张学良轻车简从,仅率其私人顾问端纳,东北政界要员王卓然、汤国栋几人,在西便门登上了南下保定的专列。这时,他开始认真思索身边的一些事了。近日来,焦躁、愤怒的他满脑子都是日本人和那支不中用的部队,以至他一直没能好好想想他的今后。今天。他像是突然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下来,有了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车上,张学良毫无睡意,对王卓然说道:“此行与蒋先生约会在保定见面,我要与他商讨反攻热河问题。主要条件是必须补充枪炮弹药。我想要求补充一二千挺轻重机枪和二三百门迫击炮。再就是要充足的弹药,能加些高射峋更好。若是中央有决心抗日,应向日本宣战,动员全国力量与日本人一拼,我是有决心亲临前线的,干死了比活着受全国人唾骂好得多。你晓得我是不怕死的,就怕南京假抵抗,真谋和,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看我想得是不是?”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急急地说道:“听说南京有一些亲日和恐日派,正同日本人拉拢讲交情。我已发辞职电,南京可能牺牲我,以平息国人愤怒。同时在外交上,因为国联靠不住,要与日本谋和。你看我想得对不对?”
这时张学良看来对他的处境已有所察,所以出语惊人,弄得王卓然一时竟无话可说。然而越怕鬼越见鬼,张学良不幸而言中。
9日凌晨5时,车到保定。站内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蒋介石车的影子。张学良急步走进站长室,要了石家庄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宋子文,见张学良亲自打来电话,忙不迭地安慰了几句,接着说道:“蒋先生有一项重要意见,要我先来保定与你商谈。因为太重要,电话中不便说。我即来,见面再详细商量。”张学良扔下电话,呆立无言。半晌,才转身面色阴沉地回到车上。众人围了上来,端纳忙问:“T?V(宋子文英文简称)怎么说?他们怎么还不来?”
张学良愤愤地说道:“我的预料果然不差,T?V先来传达蒋先生重要意见。这里大有文章。我估计绝不是共谋反攻热河,更谈不到全面向日本人宣战了。老王(王卓然),你好好译给端纳听。”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无一而衷。最后只好劝张学良先上床休息,等宋子文来了再说。
上午10时,宋子文专列进了保定站。张学良心情焦虑地上了宋子文的专列。
车外,端纳、王卓然等人心情不安地等候着,二三十分钟后,张学良神情颓丧地下了车,众人急忙围上去。张学良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回车上再说吧。”
远处,宋子文匆匆奔赴站长室,操起了电话,向石家庄的蒋介石通报了会谈结果。
下午4时,随着嘹亮的接官号,蒋介石的专列缓缓地驰进保定。张学良戎装立正,行军礼恭迎。列车刚刚停稳,张学良和宋子文便上了蒋的专车。由于先前已有来子文通报,所以蒋介石满面孔透着喜色,不待张学良开口,便像是怕张反悔似地说道:“我接到你的辞职电报,很知道你的诚意。现在全国舆论沸腾,攻击我们两人。我与你同舟共命,若不先下去一个人,以息国人之愤,难免同遭灭顶,所以我决定同意你的辞职,待机会再起。子文传达你慷慨同意,这是好的,好的。一切善后问题可按照你的意见办理。有什么问题与子文商量,他可以代表我。”
蒋的好言相慰,使张学良颇受感动,唯唯说道:“我感谢委员长的苦心。我身体不好,精神萎靡,东北丢失,我早就想引咎辞职,这次热河之变,我更是责无旁贷。免去我的本兼各职,正可以伸张纪律,振奋人心。我想日军必很快进攻华北,以遂其并吞整个中国的阴谋。国联列强各怀心事,决不可靠。我看委员长应考虑动员全国与日本宣战。目前应急调中央劲旅与东北军配合反攻热河,以阻止日军前进。”
蒋介石显然是在想着什么事,尽管嘴上说着“是的,是的”,但目光游离、涣散。见此景,张学良明白他不愿再多谈,遂告辞而出,回到了自己的专列。没几分钟,蒋又在宋子文的陪同下上了张学良的专车,像是回拜。但好言抚慰过后,张学良明白了蒋的意思。原来蒋对他还不放心,劝他次日即飞上海,以免部下夜长梦多,并要他到上海后赶快出洋治病,出洋名义和手续,由宋子文妥为安排。张学良心里不住叹道:“唉,你蒋先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相信我呢?!”
10分钟后,张学良立于站台上,和蒋介石样手告别。蒋连连说道:“汉卿,再见吧,再见吧。”
列车缓缓驰去,很快就消失在大地的尽头。张学良怅然若失,百感交集地站着……
当晚,张学良就在自己的专列上与宋子文就东北军善后问题磋商了数小时。由于张学良牺牲了自己,蒋介石倒也痛快,全权让宋子文办理。最后商定,将东北军编为4个军,分由于学忠、万福鳞、何柱国、王以哲任军长,并仍由于学忠任河北省主席,并答应提供东北军每月200万薪饷,这多少使张学良那颗痛苦的心得到些平复。
送走宋子文,张学良想到8年来的国难家仇不能伸张,如今又要背着个“不抵抗将军”的恶名代蒋受过,而且这一恶名不知要背到哪一天,不觉悲苦从中来,伏在枕上号陶大哭。
这一哭惊动了他的文武众人,端纳、王卓然等人急忙涌进来好言劝慰。
端纳慌忙用英语说道:“Youngmarshal,beaman,braveandstrong。(少帅,作为一个大丈夫,要勇敢而坚强。)”
王卓然进一步劝道:“副司令,你还记得老子的话吧。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正好借机休息,恢复健康。若是真要责成你反攻热河,你的身体精神皆不胜任,那时失败,不如这时痛痛快快一走,把病治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患无柴烧。”
正在众人紧张地劝慰他时,张学良忽然一跃而起,仰天狂笑,更使众人目瞪口呆。
“我是闹着玩,吓你们呢!”张学良止住泪,平静地说道。
其实,他是在掩饰他的窘迫。
3年后他在西安描述他当时的心情时说道;
“由于全国人民要求抗日。中央军也北上参战,当时我很兴奋。哪知保定见蒋委员长,不谈抗战,反而逼我下台。所有以前的热情支持,不过是诱我上圈套,好逼我下台。这是日、蒋合演的假戏而已。”
“有谁较为善良,或者让人稍微喘口气呢?毒害是一样的,如果定要加以区别,那就是蛇比虎更狠。因此,我回到列车上,就闷倒在我的床上,号陶大哭……”
这虽是后话,但略一细想作为当时的一个军阀实力派,张学良丢了兵权,岂有不痛苦之理。
当夜,车到北平,张学良在王卓然的陪同下回顺承王府官邸。
下车时,张学良仍是郁闷难解,言犹未尽,手扶车门对王卓然道:“老王,你看我放弃兵权和地盘,像丢掉破鞋一样,别的军人能办得到吗?但是中日问题,蒋先生以和为主,还不知演变到什么地步。人骂我不抵抗,我也不辩。但下野后,不知道我这不抵抗的罪名要背到哪天呢?”
王卓然一时也心情黯淡,无言以对。张学良又接口道:“我仿佛记得林肯有几句话,说人民是欺骗不了的,你替我查查原文,最好能马上译出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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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然不敢怠慢,回到屋里便查了起来。
不一会,一行小字便跃然纸上:
“你可欺骗全体人民于一时,或欺骗部分人民于永久,但不能欺骗全体人民于永久。”
王卓然拿起译好的这几句话,转身向外走去……
3月11日,张学良通电全国,宣布辞职。
短短的1年多里,他两次受挫,与其说败给日本人,倒不如说败在蒋介石手下,正如他所说的,蛇比虎更狠。
4月10日,当张学良在上海登上意大利邮轮,准备赴欧洲“考察”时,远在江西的蒋介石却在南昌扩大纪念周上发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