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香妖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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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紫芍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她当然明白溪不是存心离弃她,那刻骨铭心的爱意,稍一接触,她就能深切体会,但……大局已定……呵,多好的词,形容得再恰当不过。
幸好分离的那一天,他们有了彻夜相守的回忆;幸好,她再次感受了他的唇吻,否则他当初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那才是一辈子的遗憾。
“宝贝儿,那时候你怎么能做得到对我无动于哀呢?”她记得一阵缠绵之后,他玩笑地问。
“哪时候呀?”她赖在他怀里装傻。
“就是那次,你取走玉玺,在山林里的那一次。”
“唔……”她笑而不答,忆起那个冷绝的吻,她拚尽全力才让它冷绝的吻,“很让你难过吧?我以为那以后你再不会理我了。”
“我难过,是因为没想到你竟能伪装得那么像,并不是因为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他咬著她的耳垂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一直知道……”
如今,他也冷绝了一回,她椎心刺骨也并非以为他变心,而是因为从此以后,隔著一方悠长的天地。
“宝贝儿,如果你真要走,我会放了你,如果你真的想……”
他的话语不断在她耳畔回旋,述出他的心声,也是她的。
现在,她也该放手了吗?
奇怪,为什么眼泪竟流不下来了?呵,诀别就是如此吧,第一次,撕心裂肺,再一次,则失去了嚎啕大哭的欲望,心像是空了,仿佛丢失在茫茫的暮霭中。
这天晚上,暮紫芍没有睡,她独自爬上屋顶,放了烟花庆祝她的生辰。
十多年前的今天,是一个让世人叹为观止的日子,天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璀璨,也让人们的心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所以从来没人愿为她过生辰,包括看似开明的义父。
“长命百岁,小寿星。”她默默对自己说,手上的香递出去,点燃烟花的尾。
天空顿时绽放出炫烂的花朵,红的,紫的,蓝的……秋菊状,树冠状,星子状……层层开散,落下金银纷纷,瑰丽异常,只可惜这辉煌过于短暂,一眨眼的工夫就全然熄灭,仿佛黑夜瞬间的微笑。
“为什么每次看烟花,都是我一个人呢?”面对恢复黑暗的天空,她孤独地低喃。
第十章
“若溪的事……”樱桃几度欲开口,都被一阵唱腔打断。
“怎奈他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暮紫芍甩著水袖,亮几句嗓子,停下问,“嫂嫂,您听我这词记对了没有?”
她问东问西,只是不提明若溪。
那一晚,没等到要等到的人,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每日里或背诗填词,或跟著梨园师傅学唱戏,或吹萧舞蹈,脸上笑盈盈的,没有丝毫伤感的影子。
“你管它记对记错!”樱桃上前夺下她手中当做道具的扇,“你难道真想登台呀?不过是学著玩的,那么认真做什么?”
“说不定哪一天我真的去当个梨园子弟,挣口饭吃。总不能让哥哥嫂嫂养我一辈子吧?”暮紫芍笑。
“若溪要是知道我们让你去当戏子,非杀上门来不可!”樱桃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她别过脸,避开她的注视,水袖继续甩出一朵淡清的花,身段翩然。
“你若肯提他,我倒放了心;现在你提也不提,倒叫人害怕。”樱桃翻开唱本,“刚刚那句词是什么来著?我替你找找!”
这一下,她倒不问唱词了,只是背立在玉兰树下,仰头看那油绿的叶。
“现在再提他,还有什么用……”隔了半晌,才听见她凄然道。
“咦?终于肯面对啦?”樱桃丢掉唱本,凑到暮紫芍脸前,“我这个当嫂嫂的大胆问一句,你……还想要他吗?”
“嫂嫂真会说笑话,要他?怎么要?”她干笑。
“去把他抢回来呀!”她一本正经地道。
“抢?”这话让她微张惊愕的眼,“嫂嫂在说笑话吧?我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跟一个公主抢?”
“这有什么呀!”樱桃不以为然,“你大概不晓得,当初,我还是一个奴婢呢!”
“什么?”这话更让她大吃一惊,奴婢变身成为一国王妃?“嫂嫂又在逗我玩了!”
“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煜国上上下下都知道,你要是不信,等以后见了若溪可以当面问他!紫芍妹妹,跟你说句贴心的话——一个女子的出身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要紧的是自个儿的男人能否真心喜欢你。”
“天底下并非每对爱侣都能像嫂嫂跟三哥这样幸福的。”溪爱她,可是光凭著爱又有什么用呢?
“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也不晓得——你三哥当初想娶的并不是我。”
暮紫芍霎时僵住。
“吓傻了吧?”樱桃万分自豪地笑,“你瞧瞧,当初我还有个劲敌,可若溪除了你,心里没有别人——你和我,到底谁更容易得到幸福?”
“嫂嫂……”她无言,脱掉系著水袖的衣,乖乖坐下。
“紫芍,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爱上那样人中龙凤般的男子,周围又有诸多梗阻,咱们付出的自然要比别人多些。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放弃呀,放弃了一时,后悔的是一世。”樱桃沉下脸,低低道。
“可是……”她靠著石桌,泪终于潸潸而下,“我现在连见也见不著他。”
“这个容易,我叫你三哥利用些宫中的旧关系,悄悄让你们再见一面——这一面,是否是最后一面,就只能全凭你们俩了。”
“现在是他不情愿……”暮紫芍努努嘴。
“傻瓜,你跋山涉水地去找他,冒著风险站在他面前,别说一个爱著你的男人了,就是一尊石像也会感动得落泪!”樱桃敲她一记脑门。
“嫂嫂,我还是有点怕……”
“别这样怯懦呀,来,嫂嫂教你一个绝招——”她俯到暮紫芍耳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吓得对方再次瞪大眼睛。
“这样……也能成?”怀疑的语调。
“那当然!你看你三哥现在对我百依百顺,还不是因为有了这个。”抚著圆圆的肚子,洋洋得意,“唉,除了不能骑马。”
暮紫芍害羞地低下头,耸肩偷笑。
“王妃——”有侍卫拱手道,“外边来了个人,说要见紫芍姑娘。”
“人?”两个女子同时诧异,“什么人?”
“好像叫什么“小四”的,他说自己是南阁王爷身边的人。”
“是小四哥哥!”暮紫芍愈发惊愕,“他怎么来了?难道……溪出了事?”
话音末落,小随从就闯了进来,风尘仆仆,气喘吁吁。
“紫芍姑娘……”小四一瞧见那绛紫色的影,便立即高呼,“快救救我家王爷吧!”
“这位小哥不要著急,有话慢讲,”樱桃吩咐下人送来一杯冰镇梅子茶,“若溪他怎么了?不是大婚在即吗?”
“就是因为这个“大婚在即”!”小四急得团团转,“我们一帮打小跟著南阁王爷的人都觉得,如果紫芍姑娘不出面阻止,王爷他就死定了……小四掌嘴,不该咒王爷,那个该怎么讲?王爷的下半辈子就惨了……不,也不对,总之就是这个意思,紫芍姑娘,您明白吗?”
暮紫芍被这乱七八糟的话搞得胡里胡涂,她与樱桃对望一眼,摇摇头。
“若溪娶了夏侯国的公主不是挺好的吗?”樱桃开始逗弄小随从,把他的话诱出条理,“谁不想当驸马爷呀?听说夏侯国君要划五座城池给女儿当嫁妆呢!怎么会惨呢?”
“因为王爷他心里喜欢的是紫芍姑娘,如果娶了别的女人,他会闷死!”小四很认真地反驳。
“哦,何以见得呢?”
“到处都可以见得——那时候紫芍姑娘回东域了,王爷天天在青楼里买醉,醉得连那些卖酒给他的妓女都心疼了,宁可不赚银子也不愿再把酒卖给他了,后来,听说紫芍姑娘遭了难,他才振作起来去救人!”
“可是,若溪为什么要答应那门亲事呢?”
“皇上逼的,他还把咱们王爷给软禁起来了!”
“软禁?不是吧!我可听说若溪还陪著雪燕公主上街玩呢!”
“他们在前面逛,后面可是暗中跟著一大群御林军呢!怎么不是软禁?”小四辩得面红耳赤。
樱桃噗哧一笑,“小兄弟,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到这儿来,若溪知道吗?”
“王爷不晓得……”他抓耳搔腮,“是我们一群跟著王爷出生入死的手下商量好的,由我快马加鞭地到这儿来,请紫芍姑娘出山!”
这一回,连暮紫芍也笑了。出山?她又不是大仙!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紫芍姑娘如何进京?如何避开皇上的耳目见著若溪?见著了之后,他俩又如何脱身呢?”
“呃……”小四顿时呆若木鸡,“这个……倒是没想仔细。不过我们在宫里有些交情甚好的兄弟,他们答应到时候一定帮忙!”
“别人的客气话你们也信!”樱桃摆首,“就算他们真的愿意帮忙,也不过是些看管宫院的宦官侍卫,到时候真的力拚起来,敌众我寡,管什么用?总得找著个说得上话的人才好。”
“说得上话的人?”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暮紫芍,“嫂嫂,我倒认识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哦?”脸上呈现一抹惊喜,“怎么不早说呢?是谁?”
“只是……我没有把握她们是否愿意帮忙。”
“那也总得试一试,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绝对有把握的?我总听人家说,胜向险中求!”
两个女子会意一笑,一个计划应运而生。
煜国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这样喜庆的气氛了。这一天,街头巷尾都在口耳相传著一件鼓舞人心的大事——南阁王明若溪终于娶妻了。
男人们欢欣,是因为从此以后他们可以铲除一个强劲的情敌,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被这天下第一色魔勾引。
女人们欢欣,是因为她们的心上人终于有了幸福的归宿。
大臣们欢欣,是因为从此可以跟夏侯国建立友好邦交,不用再为战争之事发愁。
总之,这种欢乐一传十,十传百,喜庆的气氛很快感染到煜国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他们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些人是不开心的,比如明若溪自己。
大殿装饰得金碧辉煌,客人们杯觥交错,笑语不绝。只有一个人没有笑,他本来应是最该笑的人。只见他坐在新郎席上,丝毫不理会珠环翠绕的新娘朝他频频抛来的媚眼,仿佛一根笔直的木桩。
他反常的脸色,忙于寒喧的胧月夜与夏侯国君没有注意到,忙于吃喝的宾客们也没有注意到,忙于抛媚眼的新娘由于过多自信同样没有注意到。
明若溪头一次觉得世间之大而无当,自己之渺小而无奈。
“溪儿——”一个声音从顶上喝斥而来,他这才抬眸,似从梦中惊醒。
“你小子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遍了!”孟太妃嗔怨,其余老太妃们皆点头。
呵,总算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没想到这群刁钻的老太婆在关键时刻竟成为了他的知己。
“没什么,酒喝多了,头有点儿昏。”他勉强吐出一个笑意。
“驸马既然身子不适,我们趁早回房如何?”雪燕公王关切道。
“雪燕,哪有新娘子这样著急的?”郑太妃取笑,“放心,还有长长的一夜呢!”
一阵哄笑,雪燕公主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溪儿,哀家为你大婚特地准备了一件礼物,打起精神来,瞧瞧中不中意。”
孟太妃拍了拍掌,忽然音乐变换,四周光线化为五彩,客人们发现了此种变化也渐渐安静下来——这只位高权重的“掌”颇具威慑力,在宫里也只有胧月夜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