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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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好恨’二字。由此可知,男女之情,实在是轻易招惹不得。”
华云龙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皱起了眉头。
白啸天倏又肃容道:“龙儿还不懂么?你祖母逼着你娘,在你掌心刺一‘恨’字,便是知道你生性风流,从小喜欢拈花惹草,叫你自知检点,时存警惕之心,莫要步你爹爹的后尘,到时候身受其苦,后悔莫及。”
事涉己身的劣性,华云龙顿时脸红耳赤,嗫嚅道:“这个这个”
白啸天摆一摆手,道:“不要这个那个了,你祖母刚毅严谨,既不愿你步上你爹爹的后尘,又不便将你爹爹的往事告诉你,因之在你掌心刺一‘恨’字,用心之苦,不言可知。你若不能上体亲心,改一改自己的习性,那是枉为人子,大逆不道了。”
华云龙悚然亢声道:“外公,您老人家也是这样看法么?”
白啸天一笑道:“望子成龙,外公与你祖母是一样的。”
华云龙默然无语,眉头一皱,深深垂下头去。
这事以白啸天来讲,自也无怪其然。
他当年夫妻反目,对许红玫想念之深,自己明白;及后他次女白君仪苦恋华天虹,其间受了多少委屈与凄苦,也无异是他身受一般;华天虹与那“玉鼎夫人”之间的种种,他道听途说,自也知道不少。
这其间,莫不是一个“情”字作祟,如今他眼见唯一的外孙风流不羁,掌心刺着一个“恨”字,所谓“天下父母心”,他推己及人,自然便想到文太君的用心,乃是望子成龙,寓有告诫惕励之意,是叫华云龙检束性行,免生“恨”事了。
可是,华云龙却是低头沉思,暗暗叫道: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白啸天见他外孙默然沉思,好似困惑不已,怜爱之心不觉油然而生,忙又接道:“龙儿不必多想了,总之,外公也好,你娘也好,你祖母也好,都是希望你无痛无灾,终生平安,你只要知道‘恨’由‘爱’生,便能自知警惕了。”
华云龙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外公,我看不是这样的。”
白啸天凛然一惊,暗暗忖道:怎么?这孩子一句也听不进去么?
他心头惊疑,口中却道:“你看怎样呢?”
华云龙抿一抿嘴,道:“这个‘恨’字,怕还是与血案有关。”
他摊开左掌,朝白啸天扬了一扬,接着又道:“娘与祖母的意思,固然也有叫龙儿惕励检点之意,龙儿想想,却也不至于这般单纯。”
白啸天眼神一亮,讶然道:“哦!怎样的不单纯?”
华云龙缓缓说道:“我想那‘九阴教’的属下,大半多是女子。”
白啸天白眉一皱,道:“女子怎样?”
华云龙坦然道:“‘幽冥殿主’效那红拂夜奔的韵事,私自离教,下嫁司马叔爷,‘玉鼎夫人’对爹爹眷恋至深,爱护备至”
白啸天肃容喝断道:“没有规矩,尊长的事,怎可这般言讲?”
华云龙双目一轩,道:“龙儿乃是就事论事,并未对尊长不敬啊!”
白啸天见那小儿之态,实在不忍深责,无奈之下,只得挥一挥手,沉声喝道:“那就简单地讲,不能转弯抹角。”
华云龙应一声“是”,乃道:“‘九阴教’的属下,既然以女子为多,龙儿负有追查血案的使命,奶奶与娘,怕我坠入情网,弄得‘情’、‘仇’不分,她们也难以处理,所以便在龙儿手上刺下一个‘恨’字。其实这是多虑,龙儿虽然不忍伤害女子,那也不致于是非不分啊?”
白啸天闻言之下,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喜得是华云龙接受了告诫,而且那见解也深了一层,心思之细密,比自己犹有过之,在江湖上行走,那是不虑吃亏了;忧的则是华云龙自以为是,风流之性流露无遗,可知他情孽深重,不知何日才能回头。
因之他脸孔一扳,故作怫然,道:“你才多大,敢讲‘情’、‘仇’二字分得清白?
哼!长者的苦心,你如此等闲视之,那是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华云龙飞快地道:“龙儿不敢,龙儿自有分寸。外公,您讲讲看,眼前的‘玄冥教’,是否就是当年的‘九阴教’?”
他无疑已将全副心力摆在那司马长青的血案之上,但在白啸天听来,却是故意避重就轻,回避作正面的答覆,不觉将头一摇,感慨系之地道:“唉!你这孩子”
华云龙接口道:“外公放心嘛!您的话我都记下了,目前追查凶手要紧,您若知道,那就告诉龙儿吧!”言下之意,大是不耐其烦。
白啸天对他宠爱有加,有意申斥几句,却又感觉不忍,不禁暗自一叹,忖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孩子如此漫不经心,看来是要吃点苦头才能改了。
他心知再讲也是无用,心中慨叹不已,口中却自应道:“我也不太清楚,‘九阴’、‘玄冥’,字意相差不多,按理总该有点渊源。”
华云龙将头一点,一本正经道:“龙儿也是这样想。外公!您知道当年‘九阴教’的总坛设在何处?”
白啸天想了一下,道:“五十年前,‘九阴教’不容于江湖,被迫隐去,当年‘子午谷’之战,‘九阴教’重视江湖,声势浩荡,手下徒众,俱各擅长行舟、驶船等水上工夫。
自从九曲掘宝以后,你父亲深受武林同道拥戴,俨然成了武林盟主,那‘九阴教’又复倏然远扬,不知所终,总坛设于何处,至今也无一人知道。”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擅长行舟、驶船等水上工夫?那是隐迹南方了。”
白啸天恍然接口道:“正是!正是!你司马叔爷正是在南方重逢你那叔祖母,想来必在南方。”
华云龙点一点头,忽然问道:“外公,您离开洛阳,准备到哪里去?”
白啸天微微一怔,道:“我无羁勒,到处遨游,原也准备去云中山一行,看看你们母子。怎么样?可是想叫外公陪你走一趟江南么?”
华云龙将头一摇,道:“不敢劳动外公,您老还是去看看娘吧!见到娘,请您代龙儿禀告一声,就说尤儿自知谨慎,如今到南方去了。”
白啸天白眉轻蹙,道:“走一趟原无不可,不过,你当真要到南方去么?”
华云龙缓缓说道:“司马叔祖母既然是私自脱离‘九阴教’的‘幽冥殿主’,这次血案之发生,纵然与‘玉鼎夫人’无关,那‘九阴教’教主也脱不了干系,况且‘九阴’、‘玄冥’两教又仅一字之差,龙儿走一趟江南,好歹要弄个水落石出。”
白啸天年事已高,不复有当年的雄心壮志,闻得华云龙蓄意要去江南,大是放心不下,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一帮之主,纵然放心不下,却也不便加以阻拦,想了一想,道:“也好,外公到了云中山,便叫熙儿前来助你。”
岂知华云龙连连摇手,道:“不要!不要!您老千万别叫大哥离家”
白啸天脸色一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据你所讲。武林中已经隐伏了重重杀机,你那司马叔爷不过首当其冲,你一人能力有限,岂能担此重任”
华云龙连忙截口道:“外公别讲啦!想当年您老如何?爹爹又如何?龙儿已经成人,我要独当一面。”
白啸天峻声喝道:“胡闹!你外公一败涂地,你父亲纵然刚毅沉稳,才气横溢,却也有你祖母暨一干长者提携。你年纪轻轻,便如此狂妄自大”
华云龙不等他将话讲完,已自抗声急辩道:“外公怎样一败涂地啦?龙儿昂藏一匕尺,也是男子汉,怎见得爹爹可为,龙儿就不可为?”
他在家对祖母、对父亲俱都不敢抗辩,唯独白啸天对他娇纵已惯,除了不敢失礼,自觉理直,便能气势如虹地加以辩驳。
白啸天闻言之下,真是啼笑皆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郁郁说道:“岂有此理!
你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我不管,我到你家,定必要将所见所闻,告诉你的父亲。”
华云龙心里着急,口中却道:“我也不管,我就是不让您讲。”
白啸天一拳擂在桌上,大喝道:“告诉你祖母。”
华云龙亢声叫道:“祖母怎”
“样”字未出,倏然警觉大是不敬,顿时气焰大消,楞楞地望着白啸天发起怔来。
白啸天见他发楞,以为是被他祖母的威严镇住,心下又觉不忍,自己叹了一口气,声调一变,蔼然说道:“龙儿听我讲,江湖上既然隐伏重重杀机,显然又是冲着你们华家而来,这事如不告诉你的父亲与祖母,万一出了差池,受害的不只是你们华氏一家,而是整个武林的安危,你纵然壮志凌云,也该量力而行”
华云龙一听外公的语气变得和缓,忙又接道:“您老也听我讲,这事乃是道听途说,究竟如何,仍是一无所知,您老贸然转告,万一与事实相悖,不但龙儿要受责罚,便是您老,也要落个不察之讥,这样一来,龙儿就罪孽深重了。”
白啸天闻言之下,不觉一怔。他明知华云龙乃是编造的理由,但也俱在情理之中,却是无话可以驳斥。
华云龙顿了一顿,又自接道:“再说,龙儿纵然莽撞无知,也不致于不知自量,到时候果有其事,龙儿自会多方求援,决不会让那隐患坐大,以致为害武林,损及华家一草一木。
好外公,您就依了龙儿吧!龙儿究竟能不能独当一面,您老也让龙儿试上一试啊!”
他先是分析事不可言,继而软语相求,作出小儿之态,白啸天缠他不过,暗暗忖道:这孩子的雄心固然大了一点,但年轻人没有几根傲骨,也就暮气沉沉了。也罢!我且告诫他一番,让他去闯,说不定凭他的身手智慧,也能闯出一些名堂来。
转念至此,状作无奈道:“也罢!暂时不讲,可以,但得依我几件事。”
华云龙暗暗欢欣,口中应道:“是!是!外公吩咐,龙儿洗耳恭听。”
白啸天容颜一整,肃然道:“第一,你要戒除自大自狂的习气。须知武林之中,能人辈出,你那一点武功,并不可恃。”
华云龙连忙点头,道:“是!龙儿自当戒慎恐惧,不敢大意。”
白啸天又道:“第二,为人要力求正大,不可自恃聪明,行险施诈,妄图一时之侥幸。
这一点外公与你父亲,就是你的榜样,你要牢牢记住。”
华云龙恭声应道:“是!龙儿实事求是,先求稳当,再求变化。”
白啸天沉声说道:“第三,你母亲只生你一人,无论居安处危,你要时时想着你母亲,不可妄自菲薄,为你母亲招至非议,作下有违亲心之事。”
华云龙漫声应道:“是!龙儿记下了。”
白啸天忽然起立,道:“好了,多讲也是无益,这三点你能遵行不悖,大致也差不多了。尤其是第三点,凡事若能不违亲心,便担得‘忠孝’两字,所谓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其仁其义,那是余事。我走了,愿你好自为之。”
华云龙凛然一惊,这才想到“不违亲心”四个字讲讲容易,做起来却是难而又难,但白啸天已朝门外走去,他已不及寻思,急忙随侍而行,惶然问道:“如此深夜,外公还去哪里?”
白啸天道:“我去白马寺,先将司马夫妇的灵柩妥为处理一下,然后便去云中山。你回去吧!既然决定南行,那便尽早动身,不必在洛阳多耽搁了。”
华云龙连声应“是”,一直将白啸天送出店门,始才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