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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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木花有女儿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胤禟皱眉问道。
见他眼中的疑惑,尘芳踌躇了番,方下定决心道:“有件事,我瞒了你十多年。一则我以为那孩子已夭折了,便无必要再提。二来也是怕你上心,更添烦恼。可如今形势所迫,却不得不告诉你了。我知道,此刻不是说正经事的时候,可我没有时间再找机会和你详谈,你且听我简略的提一下。”
胤礻我才敬酒回座,见上座的尘芳似在说着什么,胤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禁好奇地走过去,却听胤禟低声喝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是存心在考量我的胆子吗!”
尘芳抬头看了眼走来的胤礻我,轻声道:“我说了,自己也是最近才见到她的。现在这般光景,我们也只能走这釜底抽薪的一步了。”
胤礻我走近道:“小俩口说什么呢?都道是小别胜新婚,九哥才从木兰回来,怎么反倒和嫂子翻了脸?”
胤禟猛灌了口酒,阴沉着脸不语,尘芳则笑道:“是你九哥与我赌气呢?谁让我学那包龙图,来了个先斩后奏呢!”
胤礻我还想追问是何事,忽听得悠扬的胡弦响起,大殿中央走上来一群十岁左右的胡衣女童,随着那音乐翩翩起舞。但听这胡曲婉转回肠,不似萨满舞和蒙古舞那般干涩呱噪。殿中众人皆觉得新鲜,且都停下来看住了。
女童渐渐散开,中间走出个十余岁的少女,着五色罗宽袍,一身的胡帽银带,帽下坠着银铃铛,满头编了细细的长辫。少女随着拨得越来越快的胡琴,身体也飞旋起来,五色罗裙抖成一把伞,细密的长辫散开来,连同那帽上的银铃抡成了一片环。如此赏心悦目的异域风情,令得众人直鼓掌叫好。
待曲闭,上座的皇太后笑道:“真好看,这是谁想出的点子啊?”一旁的太监忙道:“是科尔沁呼沦王妃带来的节目。”
此刻珠木花笑盈盈站起道:“太后娘娘,这是我女儿为了此次赏功大会,特地排练的胡旋舞,跳得不好,让您和皇上见笑了。”又向那领舞的少女道:“孩子,快来见过皇太后和皇上!”
少女缓步走过来,给康熙和皇太后磕头请安。皇太后道:“这孩子的身体真柔软,叫什么名来着?”
其其格想起尘芳的嘱咐,便抬头道:“回太后娘娘,我的名字叫其其格!”
皇太后待看清了她的脸,不由倒抽了口冷气,说不出话来。康熙注意到太后的异样,也放眼望去,手中的杯盏不觉滑落,随着这哐当一声,大殿里陡然安静下来,数百道目光齐唰唰地望向其其格。一时间众生百态,神情各异。
珠木花暗自深吸了口气,又道:“其其格,你这孩子太不懂礼数了,怎么能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不自称奴婢呢!”
其其格一怔,疑惑地望着珠木花,随即又磕头道:“奴婢该死!回太后娘娘,奴婢的名字叫其其格!”
康熙颤声道:“孩子,你过来,让朕再仔细看看!”随侍的一个宫女机灵地上前,扶起其其格拉到康熙面前。
其其格惶恐地站在銮座前,手足无措,她瞟了眼面前的康熙,虽近花甲之年,但精神矍铄,目光如炯,只觉伟岸英武,不可直视,慌得忙又低下头。
康熙良久方轻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回皇上,奴婢今年十三岁了。”其其格工工整整地答道。
“十三岁了!”康熙喃喃自语道:“当年初次见到芫儿,她也正是十三岁。”转即又看着其其格道:“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人啊!”
下座的胤禟见此情景,不禁轻声道:“没想到,你竟这样让她出场,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尘芳抹着眼角的泪花,沙哑道:“兵行险招,这个出奇不易的开局,但愿能先暂时打乱布局人的棋路。”
“那下一步,你预备怎么走?”胤禟摇头道:“可别自乱阵脚才好。”
“还记得有一年,咱们在猎场看到豺狼追逐野兔吗?”尘芳道:“虽然野兔最后还是被吞食了,但是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你还对我说,那只野兔很是聪明。”
“是只聪明的兔子,死了也让那豺狼得不偿失。”胤禟恍然明白,眼含赞意笑道:“当野兔自知摆脱不了一只豺狼时,就索性将自己置身于狼群里,因为它知道,豺狼们为了争食它,首先会自相残杀!”
“野兔利用豺狼的贪婪,争取了少许苟颜残喘的时间。”尘芳望着上方的其其格,信誓旦旦道:“但我决不会让她,最后也落得那野兔的结局!”
皇太后见康熙看着其其格径自出神,忙高声道:“皇上,这孩子舞跳得这般好,您就没赏赐吗?”
康熙回过神,笑道:“皇额娘说得即是,朕倒是糊涂了。就赏下面案上摆着的那对玉如意吧!”
此言一出,座下一片哗然,这对玉如意原是预备赏赐给今次秋狝猎物最多的射手,没想却被横空冒出来的小姑娘得了去。自然有心怀嫉妒之人不满,也不知谁在下面高声嚷嚷道:“这丫头不是呼沦王妃生的,是抱养来的!”
康熙一听,顿时变了脸色。下边的太子妃石氏身子更是猛地一震,随即看向身边的皇太子,却见胤礽的目光也粘在其其格身上,如坠迷雾,神色茫然。
“珠木花!”康熙高声问道:“这孩子是你抱养的吗?”
“是啊!”珠木花落落大方道:“整个草原都知道,其其格是珠木花的养女。”
康熙微眯着眼,瞟了眼下座的胤礽,又问其其格道:“你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吗?”
“知道!”其其格大声回答:“娘告诉过其其格了。”
“哦?你果真知道吗?”康熙怀疑地问:“果真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其其格突然回头看向座下的皇太子夫妇,石氏望着她浅褐色的双眼,没由来的心头一寒,身子禁不住栗栗发颤。胤礽则恢复了常色,淡定地接受着其其格目光的巡视。
“我娘告诉我,我是位公主。”其其格收回目光,面对康熙鼓足勇气道:“因为我有一对这世间最是疼爱我的父母,虽然他们已不在人世,但我永远会是他们心目中,在这世间最尊贵的公主。”
康熙一怔,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个少女,笑着对自己道:“玄烨!你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巴图鲁,你会成为这世间最伟大的君主!”
珠木花回头看了眼尘芳,见她点头示意自己继续,便笑道:“这孩子口没遮拦的,皇上您且别在意。其其格的父母在她襁褓时,便过世了。说来她的身世也确实可怜,幸好这些年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总算熬了过来。只希望,日后她能觅得个好夫婿,也算了却我的心事。”
皇太后听了珠木花的话,松了口气,随即笑道:“我看这孩子和皇上极是有缘分,皇上何不指门婚事,将她留在身边岂不好?”
康熙拍案道:“真是极好的!珠木花,朕帮给你找个女婿,你可愿意?”
“只要不嫌弃我家其其格的出生,皇上指婚,珠木花哪有不愿意的。”珠木花笑道:“只是不知道,皇上要将其其格指给您的哪位皇孙?”
听了她这话,下面的胤禟一口酒皆喷了出来,他也顾不得失态,抓住尘芳的手腕,沉着声咬牙切齿道:“她说什么?皇阿玛的孙子!你们难道要扰乱宗族血统吗?”
尘芳忍着痛道:“你且看下去,我岂是大逆不道的人吗?”
胤禟这才松了手,只听康熙笑道:“你这丫头嘴上谦虚,心里原来早把主意打到我的孙子身上了!”他虽如此说,心中原本还存留的一点疑虑便都打消了。
“谁让皇上会调教呢?您的阿哥们站出来,一个个皆是人中之龙,只可惜当初我与九阿哥有缘无份,所以一直想把这份遗憾,弥补在其其格身上。只可惜他的阿哥,最大的那个也才六岁。”珠木花叹息,随即笑道:“其其格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才刚到殿上时,还直盯着一位小阿哥看。我凑过去仔细一打量,果然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康熙哈哈笑道:“好!其其格,你告诉朕,你适才盯着的是哪家的小阿哥啊?”
其其格羞愧地捂着脸跑回珠木花身边,一头扑进她怀中,珠木花笑指着边座上一位身形修长,面容白净的小阿哥道:“就是他了。”
康熙定眼一看,惊讶道:“弘时!”这弘时今年才八岁,但因较一般同龄的孩子生得高大,所以看起来倒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皇阿玛,弘时年龄尚小,指婚恐怕太早了!”坐在弘时身边的蓝衫男子站起来,铁青着脸道。
“就差了四、五岁,比这大多的,也不是没见过啊!我看他俩倒是匹配。”珠木花冷笑道:“只是不知雍王爷拒绝,是因为弘时阿哥年纪小?还是终究嫌弃我家其其格呢?”
场面当即僵持下来,胤禛和珠木花瞪着对方皆都不作声,康熙沉凝了会道:“此事容后回京再谈吧。”
胤禛这才硬生生地坐下,冰冷无波的眼一转,望向身侧。右下桌,尘芳依着胤禟的肩,也正看向自己,笑若蔷薇,轻抚如柳。
“你不该去招惹他的。”胤禟将尘芳搂进怀内,替她挡住胤禛的目光。
“己所不欲,勿施予人。”尘芳埋首在他胸口,冷笑道:“既然他将难题抛给了我,而我又没能力解决,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难题再抛回给出题的人。以后无论事态如何发展,相信咱们四哥,定会好好保护其其格,不敢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缘定(上)
秋狝结束后,这日胤祥和筱琴来到慈宁宫给回鸾的皇太后请安。刚走到内殿,筱琴指着前方的人影道:“那不是四哥吗?”
胤祥定眼一看,果真是胤禛清瘦的背影,此刻他正站在堂中对着殿壁发怵,胤祥加大了步伐,走过去道:“四哥,看什么呢?”
胤禛转过身,平淡道:“没什么,只是看这墙上的梅篆写得好而已。”
只见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寒塘落梅图》,画境不俗,画功却略显单薄,但画两侧的梅篆对联“五岳红梅开盛世,九州瑞雪兆丰年。”却如画龙点睛,将此画顿然拔高了一个档次。
胤祥笑道:“这是九嫂的字,太后当年寿筵上得了,很是喜爱,便一直挂在这里。”
“我知道。”胤禛背身又望着画道:“这梅花篆体空灵、清雅,是书法中的千古奇葩。早在商朝便已有了雏形,到了汉代更是成了欣赏收藏的佳品。我府中便收有一幅宋代林和靖的梅篆字帖,细看来,这题字之人的功力,竟可和那‘梅妻鹤子’的林和靖不相上下。”
“先前也只是听闻九嫂的才女之名,现经四哥这么一说,果然是眼见为实,名不虚传啊!”筱琴拍手笑道。
胤祥则疑惑地问道:“这幅《寒塘落梅图》挂在这儿也有好些年了,四哥为何今日才这般重视?”
“是啊,我以前为什么没注意到呢?”胤禛颔首道:“这篆形似梅花,所谓字中有花、花中有字、远看是字、近看是花,的确是让人雾里看花,琢磨不透啊!”
筱琴听了,不禁叹道:“九嫂文采出众,我若有她的一半才情,那该有多好啊!”
“傻妹子!”胤禛转过脸,严肃的脸上竟显露出一丝笑意道:“像你这般安分守己的,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女人太聪明了,不见得是件好事。光看这幅画,就知道作画题字之人,是耗费了多少的心思啊!难怪当年,太后会松口答应他们的婚事!”
康熙三十九年的十月初十,正值永定河堤工程竣工,又逢仁宪皇太后六旬万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