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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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就这样,宋军终于开始了反击。
范廷召率军冲出了定州城,直接杀向契丹人盘踞的中心——瀛洲。但他深知自己的一万人根本没法与辽军决战。为此,他向高阳关都部署、马军都虞侯、彰国军节度使康保裔求援,约定合兵进击。
高阳关的康保裔,这是当时宋朝边关的重臣。他比范廷召更受重视,他单独率兵踞守关隘,关键的时刻可以自作主张。这时他亲自领军赴援参战。
他到了瀛洲西南的裴村,在这里,他再一次接到了范廷召的紧急求援,范廷召所部已经与辽军接战,要他马上分兵增援,越快越好。危难时刻,康保裔没有多想,他立即分出了自己的精锐部队,赶在主力之前,火速支援范廷召。
这样,他的兵力就被削弱了在当天晚上,历史出现了两种不同版本的记载。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范廷召和康保裔约好了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集结双方的兵力,一齐向辽军挑战。可是记载中,一个说,在那天的深夜里,范廷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突然静悄悄地撤走了(康保裔列传);另一种说法是,范廷召是迫不得已,他在当夜继续与契丹军队血战,被缠住了,所以没能在约定时间出现(实录)。但不管怎样,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康保裔和他实力不全的军队突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被庞大的辽军重重包围。
绝境突然到来,战场上的优劣胜负一目了然,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康保裔的部下马上劝他,将军你把盔甲换下来,改装逃生吧。康保裔厉声回答——临难毋苟免,今天就是我死战报国的日子!
当天康保裔率军与辽人决战,战阵动荡,往来冲杀数十回合,辽军的重围牢不可破。宋军最强的武器是他们的弓箭,最后箭都射尽了,康保裔和他的部下全都淹没在辽人丛中没有人支援他们。
高阳关的统帅和他的部队全部失踪,这就是当天战场上最后的遗留。这个消息也是宋真宗皇帝赵恒到达大名府之后,得到的前线最新战报。
愤怒,但是要冷静。不管随军大臣们怎样弹劾傅潜,赵恒都给了自己的主帅最后一个机会。他派出了宋太祖赵匡胤的女婿石保吉和太宗朝王小波起义时守住了最关键的剑门关的上官正,由他们两人率军北上,再命傅潜马上出击,与北上的禁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以图击溃辽兵。
命令发出,开始等待。这是最高的皇命,但是整整过去了十天,战场上一刻千金的十天,定州傅潜方面居然还是毫无动静!
赵恒终于被激怒了,他派最可信任的王继英穿越战场向傅潜传令,立即到大名府御营朝见。傅潜来了,他到时全须全尾毫发无伤,赵恒对这个人再没有半点怜悯和兴趣,直接下狱,经审讯,判处死刑。
这个判罚在当时大快人心,但是在后世却争议不断。在当时,面对河北大地上死伤无数的同胞,被抢掠一空、焚烧殆尽的城镇,相信每个亲眼目睹,或者思维健全的人,都会恨不得生吃了这个昏庸懦弱的败类,所以当战后,赵恒赦免了傅潜的死罪,改为免官、抄家、流放时,举国都愤恨不平。
官员们的评价是,傅潜就是柴荣时期高平之战时的何徽、樊爱能,是临阵脱逃,形同叛变,造成国家重大损失的叛将,必须处死。然后才能平息民愤,重振军威,像当年的柴荣那样把入侵之敌消灭,赢得战争。赵恒当时真有这个心,尤其是历史马上就证明了傅潜再次耽误的这十天是多么的重要。
当宋军重新集结,开始发动总攻时,突然发现敌人已经不见了。契丹兵团突然撤退,带着抢来的大批物资走在了返回燕云十六州的路上。
没有原因,难道是被赵恒亲征给吓着了?可真这么想,战争就变成童话了。而且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重要的是战争本身。
宋朝亲征的禁军大兵团来不及了,赵恒派出了五千名精锐骑兵,火速追击,不管战果,就算是拖也要把辽兵拖住。这支骑兵由王荣率领,从大名府一路疾行,不惜一切代价追击,可惜路途太远了,他的很多部下们竟然把自己和马匹都活生生地累死,也一直没有追上但是别忘了,在战区内部还有范廷召!
范廷召突然启动,他率部杀向了十几倍于己的敌军,在莫州(河北任丘北)以东三十里的地方,终于追上了辽兵。血战的时刻到了,范廷召所部满打满算不过是一万余人,但他的战绩居然是阵斩辽军万余人,夺回被掳掠的老幼百姓数千人,其他的鞍马兵器不计其数。
以血还血,征战党项的英雄为康保裔讨回了些许的血债
当天范廷召大胜契丹,但是契丹的大队人马却没有回程应战,就此撤出宋境,回到了辽国。这一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辽国撤军的原因成了一个谜,在当时没有正解。要在四年之后,宋人才会发觉真相。那就好像当你看见一个人无缘无故地跳进小河里乱扑腾时,觉得奇怪,可是几年之后,发现他在长江里游泳,就一切都明白了吧?
当初只不过是在练习。
但是在当时,宋朝毕竟渡过了一次危机,尤其是新皇帝亲征,别管胜负,至少保住了领土的完整。于是一切都从轻发落,比如说范廷召,不管怎样,他导致康保裔孤军无援,全军覆没,但是不仅没有处罚,反而加封为检校太傅。傅潜这位冬眠型的前线主帅也因此保住了脑袋。
这时候就该说说他到底该不该杀了。
前人的评论说过了,现在要说近现代学者们的看法。说傅潜冤枉,当时只有八万多人马,而辽国是太后、皇帝亲征,至少在十万以上,傅潜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是对的。请看康保裔就是例子,硬拼,结果全军覆没了吧,有什么好处?
而范廷召就是在辽人退走时才追击,只有区区一万多人马,看看战果多么辉煌。并且赵恒命令夹击时,只给了傅潜十天的准备,这对古代的大兵团作战来说,时间太少了,没有出击也正常。
真的正常吗?
前蜀是三十多天灭亡的,后蜀是六十六天灭亡的,这怎么解释?至于说辽人退走时再追击,那样要战士有什么用?为了战争的最后胜负,就要用老百姓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锐气,一个尖锐的问题是,如果宋真宗没有带二十余万禁军亲征的话,他傅潜要用多长的时间,多少宋朝百姓的生命,才能满足辽军的胃口,让他们对刀枪厌倦?
那之后,才是他出击的时候?!
要说保存实力,就更可笑了,他保存实力为的是什么?当他出兵的时候,皇帝没有告诉他,你先顶住,我随后就御驾亲征吧,也就是说横竖只有他自己,敌人在眼皮底下越杀越有状态,越杀越肥,自己的兵憋得郁闷至死,这怎么会敌消我长,直到最后胜利?
或者就算赵恒曾经私下里告诉过他,随后就亲征,那么他这样“保存”实力就有意义吗?
千年之后的西方,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拿破仑的滑铁卢之战。他面对英国的威灵顿,派出自己的部下格鲁希去追击普鲁士军队,结果这边拿破仑用尽所有的兵力去冲击英国人,马上就要成功,可是普鲁士人却突然作为援军杀到,拿破仑就此崩溃。
格鲁希呢?他先是追丢了人,然后就算听到滑铁卢方向重炮齐鸣,一个超级战役正在打响,都绝不回头助战,而是继续执行陛下的纸面命令——追击普鲁士。除非另有新的纸面命令到达。
新的命令终于到了,是通知他,法国已经战败。这时候他的勇气、智慧、经验、果断等一个军人所能拥有的全部才能,才突然间爆发。在五倍于己的敌人包围圈中,他一兵一卒,甚至一门大炮都没有损失,就突出了重围,他要带着军队去救自己的皇帝。
可是这时,一丁点的意义都没有了。
傅潜也是这样,就算皇帝会亲征,你在这之前不说有效地消耗契丹人的战斗力,给皇帝制造一击必胜的机会,还压抑己方的士气,让敌人加倍的猖狂,于军、于民、于皇帝,他哪一点做对了?
军事,是一个全局统筹的概念,本就是轻视生命的东西,所以才有饵兵,有诱敌,有埋伏。在战场上没有生命价值,只有最后的胜负结果。谁要想着安全,他就不配当兵
所以傅潜该死。
战后盘点,在返回都城的路上,宋真宗赵恒的心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他损失了康保裔,以及边关总帅傅潜的声誉,但是辽国方面的损失却是空前巨大,而且没法弥补的。
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斜轸在军中病故。
这是仅次于耶律休哥的契丹族精英,多年以来,他们两人分管南北,同时成为辽国周边所有民族的噩梦。在南面耶律休哥独自抗衡着庞大的宋朝,耶律斜轸则不断在辽国的北疆攻打高丽,讨伐女真,一生都在征战中度过。对他,要说些什么呢?按说本着“我之大敌,即敌之英雄”的原则,我们应该尊重他。但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形象实在不太好。
休哥总能让人感到热血和冲动,为自己的民族不顾一切的忠贞血性,让即使是敌人一方,也理解并感动。可他就太凶险太毒辣了。更何况,他不尊重自己的敌人,对同样为自己民族尽忠的杨业,他冷血并且残酷。所以我们只需要记得,他是一个杰出的敌人就够了,其他的,让他活在契丹人的心里去。
提到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对契丹双璧,就应该提到他们的老对手,宋朝的第一军人曹彬了。在这一年里,时光走得太快,不知不觉中一个时代已经结束。
半年前,曹彬病死。
他的死法应该算是个遗憾,古来的名将都有一个响亮的,震彻千古的心声——大丈夫得死于疆场,幸也!就像耶律休哥以及耶律斜轸。他们一个死在自己的前线戎所,与宋朝接壤的燕云地界,一个直接抱病从军,死在了真正的沙场上。可是曹彬,他早就远离了战场和刀枪,死在了温暖的家里,以及超级感人和谐的气氛当中。
他病时,皇帝亲自去他家,亲手为他和药,并且赐白金万两,还问他还有什么临终要求。曹彬推荐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都有资格做将军。简单地说一下,这两个儿子分别是他的长子曹璨、次子曹玮,关于哪个更强,他自己说,“璨不如玮”。这倒是真的,历史可以证明,曹璨,就是个微缩版的曹彬。
而曹玮,那应该是潘美的儿子!英武豪侠,机敏强悍,是宋朝历史上第一等的军人。
回到曹彬,以他的历史地位,以及鼎鼎大名,似乎应该在他刚刚病逝时就重点回顾,点评他的一生。但那样是不仁道的,会完全违背曹彬将军一生做人的准则。想想那时国事繁忙,甚至外敌就要入侵,他是个多么顾全大局的人啊,怎么会容忍自己一个普通臣子的死亡,去搅乱历史进程的真正大事呢?
所以我们必须尊重他,以及他的一贯表现中所透露出的性格。
之所以要这么说,是因为实在看不出他真正的性格。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做出的事到底是不是他个人的本意,这些都是没有正解的谜。或许他的人生就是一个个偶然选择中的错误。
以监军的身份伐蜀,只是以廉洁守法著称,在全军的贪婪暴虐中显得独特,才得到的赏识;再因为征南唐,胜利毫无悬念,只是要尽量减少战争中的损失,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