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4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岳飞说话了。
他说:“切唯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以训兵饬士,谨备不虞,而不可以行赏论功,取笑夷狄!”
赵构的脸啊岳飞,你能温柔些吗?
同一时间,秦桧更加忙碌,他要做的事太多了。议和只是初步成功。之前,他瞒天过海,把整个南宋官场都当猴耍了,谁不恨他?可以说,他举国皆敌。可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决定把事情彻底给了结了。趁着皇帝还需要他、支持他,干脆把整个官场都据为己有。
办法就是把所有敌人都干掉。
先是张浚。这人强悍,至少表面强悍,虽然已经倒了,可官场浮沉,谁敢说他不会东山再起?为此,秦桧派人去试探赵构,问他是否还喜欢张浚。
一提张浚,赵构立即火冒三丈,他怒吼道:“宁至覆国,不用此人!”嗯,这样啊,那就放过张浚吧。想来他是主战的死硬派,看样子跟赵构风马牛不相及了。
下一个是前首相赵鼎,必须将这个人打压到死!
赵鼎死于宋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也就是说,在秦桧的打压下,他一共挺了九年。这九年里,他被一路发配,从泉州、兴化军、漳州、潮州,一直到了大陆的最南端——海南岛吉阳军。
到天涯海角之后,赵鼎绝望了,他对儿子说,秦桧一定会弄死他的,他不死,就会拖累家人。于是,赵鼎绝食,直至饿死。
他死之后,突然间颂词如潮。从南宋到现代,从宋朝官方史书到百度搜索,都极力赞扬他为国为民、大公无私、勇于卫国、与奸邪死磕到底的精神。人们对他的评价之一是“与李纲并称名相”。真是活见鬼了,想歌颂他,随便!宋朝以黑为白的事多了,比如王安石的悲剧。
可为啥把李纲给牵扯上呢?
两者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李纲自始至终极力抗金,一直到死都没有半点游移;赵鼎主和,只是不像秦桧那样啥都答应,有一点点迟疑而已。李纲曾经亲历战阵,挽救过第一次东京之险,阻止靖康之难的发生;赵鼎做过什么,他的主要功绩之一是第二次上台之后,把国都从建康迁回临安,宋史的评价是“此举意义无比重大”,因为他让赵构安全了。
再次活见鬼,那时发生了淮西兵变,郦琼带人投靠刘豫,什么事都发生在长江北岸,跟南岸有什么关系?南宋所面临的最大危险也只是空虚。而迁都临安,是战略上的后退。从那一刻起,南宋朝廷就选择了以议和为主的执政方针。
赵鼎是个接近投降派的议和派,提勇于卫国什么的,真是让人呕吐。另一件事有助于人们看穿这人的本质,那就是他死前所写的一句诗:“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
箕尾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二星,相传商代武丁帝中兴时的名相傅说死后,灵魂骑跨在箕宿、尾宿之间。赵鼎以此自比,觉得自己是宋代的傅说,并且,他一生所为,把南宋搞得很强大。
呕吐,这就是赵鼎的本质。
这个世界有个很好玩的现象,越像什么的,其实就越不是什么。看大款,个个低调;看高官,每人都面带微笑;看真正的作家学者,一个个不修边幅、随意自然。越是奇装异服的,越是初入行的小毛蟹。
赵鼎把自己比作傅说,把自己比作山河,只能显得自己浅薄无聊。他没像傅说那样中兴过国家,更没有任何辉煌事迹来激励后人、彰显气节。甚至,连他的死,都是懦弱的。
因为同样是流放,胡铨能一直挺到秦桧死!如果说赵鼎的一生还有什么警示后人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他的可悲下场。
“当罪恶滋生时,同流合污和漠然视之都是错的。”
赵鼎玩清高、不抵抗,造成了他个人的悲剧,更让民族一起受害。他根本就不知道政治是什么。伟人说得好,政治不是请客吃饭,没有什么客气可讲!
赵鼎之后是吕颐浩,再之后是李纲。这两位秉性刚烈的前首相被秦桧隔离在临安城外。李纲不去说了,他永远都没有靠近赵构;而吕颐浩哪怕进了临安城,病得快死了,挺在宫外整整七天,都没能见到赵构一面。吕颐浩在半年之后就去世了。李纲的时间还要长些,他有幸亲眼目睹了一些他所坚持的东西。我相信,李纲死时有当年伍子胥的心情。
时光飞逝,很快,宋绍兴九年(公元1139年)到了。这年三月,金国真的把开封城、河南等地空了出来,允许南宋官方进驻了。
消息传来,赵构欣慰得意,这是他的胜利,是他政治成功的标志。他向臣民们夸耀之余,选择性地屏蔽了王伦的另一份报告。
王伦是议和使者、交割地界使者,是主战派的眼中钉。胡铨就曾上书把他和秦桧相提并论,主张一起砍头。可这时,目睹了金人的举动之后,王伦不安了。他看到金军把黄河上的所有渡船都划到北岸,保持着随时渡河的状态,并且占据了河中府(今山西永济西)跨黄河到同州(今陕西大荔)的大桥。
这都预示着什么?
王伦以最快的速度上书示警,建议赵构“乞令张俊守东京,韩世忠守南京,岳飞守西京,吴玠守长安,张浚建督府,尽护诸将”。
这是南宋当时能出的所有底牌了,把这些军队从长江南岸迅速推进到河南诸路,占领地界要害,才能保住所得的土地。要不然,它们就像没关上门的保险库,随时会招来贼。这本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可赵构做出的批示却是:
“闲着没事别捣乱,派什么兵,小心搞得友邦惊诧。”
另一边,金国把王伦扣押了。
南宋官场再一次震动,扣留使者是对一个国家的巨大挑衅,无论是当年北宋开国时对南唐,还是靖康之变前金国对北宋,这种事基本都没发生过。
相反,赵匡胤也好,完颜阿骨打也罢,处于上位者的位置时,都保持着非常豁达的风度。
这些官员强烈抗议,要求赵构立即对金国开战。开战赵构很无奈,当此形势空前大好之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存在呢?
连备战都不应该!
于是,安静。王伦本就是金国、南宋两边跑的人,这时让他在异地拘停一段时间,没关系,他会适应的。这件事就此揭过,另有一件急事逼着赵构必须紧急处理。
他家的祖坟。
赵氏宗族的祖坟在河南,从赵匡胤开国时到北宋结束,已经埋了八位皇帝(包括赵大他爸)。这么多祖宗聚堆,久无音信,赵构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去探望一下。
探望之前,每个人心里的预感都很不好。以女真人对赵宋皇族活人的态度来看,已经死了的各位就很难保持什么尊严了。
果然,派去的人到了之后,发现触目所及一片荒凉。北宋八陵经过金国、刘豫的轮番“照顾”之后,几乎所有的宫墙、屋墙都倒了,地上地下的建筑被破坏殆尽了。其中,宋哲宗的永泰陵最惨,他的尸骨现于天光之下
唯一的好消息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永昌陵是完好的。
据说女真人和刘豫很多次想对永昌陵下手,带齐了家什儿想去挖,可偏偏找不到坟在哪儿。这事怪了,平地找不着,那么登山向下望去,总能定位了吧。是的,站在附近的山上往下看,永昌陵目标明显,可下山之后,这些人照样变成了路痴,说啥都找不着。
这或许是个美好的传说,附带着对赵匡胤的敬意,对赵光义之后所有北宋皇帝的抱怨。毕竟,他们这样或那样,把一个堂堂大宋帝国搞到了如此悲惨的境地。确实可恨,亦可悲可悯。至于皇陵被破坏的真相,是不会有任何侥幸可言的。
因为刘豫把坏事做绝了,他派正规军去挖掘北宋皇陵,号称“淘沙队”。这是历史上仅排在汉末曹操后面的官方挖坟运动。
在这种力度下,有什么能幸免的呢?
探陵使回临安之后,深感难堪,没法向赵构述职。他讲了一大堆的官方话之后,赵构实在忍不住了,就问皇陵到底怎样了?
探陵使回答:“万世不可忘此贼!”
赵构头晕目眩,一下子失去了表达能力。他的孝字号招牌突然倒塌了,以和平换老娘,这个借口没法变得更可笑了。他的老娘比他祖宗八代都重要?现在的事实是,他那货真价实的八辈祖宗在向他发问,这事儿怎么办,他到底要孝顺谁?
还有什么理由不开战?
赵构忍无可忍,可还是用尽全力忍受了下去。不管怎样,和平至上!于是,宋廷在一片吵嚷之后再次归于沉默。
沉默在宋绍兴九年(公元1139年)年初被打乱。赵构真是个命苦的孩儿,他一心等着和平,等待着久别的老娘,可金国方面传来的消息居然是政变。金兀术杀了完颜昌,这个好战分子终于受不了什么议和、名分、交换之类的事情了。
他是女真人,他要战争。纵观金国历史,什么都是用刀枪铁血抢来的,搞什么见鬼的议和,统统是败坏传统的歪理邪说。
于是,他把完颜昌之流全砍了。这是金国历史上第一次皇族大流血。金兀术不会想到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先河。这种野蛮人只相信手里的屠刀,认定谁的刀快心狠,谁就会使金国繁荣昌盛。历史会证明,他是多么的浅薄可笑,没知识的人只会让悲剧重演。
女真皇族以后会不断地自我屠杀,直到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这些都是后话,摆在赵构眼前的是另一道选择题。他是要和平呢,还是开战呢,或者等待呢。金国内讧,百事待定,这对宋朝来说绝对是个天赐良机。慢一点的话,可以派岳飞、韩世忠等部队开赴河南,占据各处要害地段,等待机遇。
快的话前北宋官员张汇隐居北方,他夜渡黄河赶到临安,建议南宋,“王师先渡河,胜负之机,在于渡河之先后耳”。
此时,目标不应该只限于河南开封一带,而要北渡黄河,乘机收复河北,进占燕云!
一时间,朝野振奋,尤其是军方,岳飞、韩世忠等人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们纷纷上书要求立即向北方挺进。
韩世忠的态度最恳切,他再次重申,要去战争的最关键处驻军。
对此,赵构再一次无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呢,你们瞎闹什么?首先是消息来源,比如这个张汇,他可靠吗?
他是北宋的官,为什么南宋立国这么多年不见他回国,这期间他在干什么,是怎么生活的?如果赤胆忠心的话,为什么不在南宋最危险、最需要人的时刻渡江回归,参与国家建设?这时,眼见宋、金和平有望,他跳出来煽动战争,这真的是为宋朝好吗?
同志们啊,你们要头脑清醒地考虑问题,不要被人轻易蛊惑。并且,回到宏观角度上来,这时,金国对宋的政策改变了吗?没有。所以,由宋朝挑起战争是错误的、没必要的、不合时宜的。
所以,赵构对这件事的处理决定是,给予韩世忠口头警告处分,定性为“世忠武人,不识大体”,责令他端正态度,认真反思,以免下次再犯。至于对金国近期变化的应对嘛,他们变他们的,中华的传统是以不变应万变。
以和平之心等待金国的友善,哪怕对方曾经很野蛮,正在返祖,也决不动摇。相信女真人总会有醒悟的那一天。
和平终究会到来。为了实施这个理念,南宋再一次派出使者,去履行议和合同剩下的条款,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