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妖百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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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乡出来上学,江珧有好几年都没逛过庙会了,看着这些杂耍猴戏打靶斗鸡的热闹项目和各色北方小吃,还是挺兴奋的。
远远的看见人群让开一条通道,江珧伸长了脖子,只见四个健壮小伙儿抬着一尊塑像,吆喝着走过来。那塑像瞪着两只鸡蛋大的凸眼睛,衣冠整齐人身龙头,正是龙王是也。威严的神像暴露在大太阳底下,失去了烟火缭绕的神秘面纱,顿时显得可怜可笑。
最令江珧吃惊的是,后面还跟着一个舀鞭子的小伙子,不停向龙王背上抽过去,一边抽还一边骂骂咧咧。
神像不应该一直被供奉在寺庙里吗?这泥胚是招谁惹谁了?
江珧纳闷的问:“这是在干什么?”
“华北大旱,晒龙王求雨呀。”图南解释道:“全国各地都有类似习俗,每当大旱,村民就杀鸡宰羊祭龙王求雨。如果龙王不乖乖降雨,就把他抬出来暴晒抽打,软的不行来硬的,让他尝尝厉害。”
江珧喟然失笑:“龙王这神当的,可真委屈啊。”
“现在的宗教信仰就这样,有利可图就拜一拜,没用的谁还去费工夫呢,不拆庙烧像给地产商腾地方就很给面子了。”
图南淡淡笑着说:“庙会这种集会,本来就是脱胎于远古的祭祀活动,那时候人对神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意思是说祭祀和战争这两件才是国家的头等大事。”
“那牛皮鼓长毛跟晒龙王有关系吗?”江珧抬头问他:“你说过信仰就是神灵的力量来源,会不会是龙王被抽的发火,于是显灵了?”
图南摇摇头:“那他反应也忒慢了点,这习俗都有上千年了呢。”
可怜的龙王被抬着游街示众,等他们走过去,人群又汇集成了稠密的一团。本次的目的不是考察晒龙王习俗,而是长毛的牛皮鼓。图南揽着江珧,梁厚用伟岸的身躯开道,栏目组一行人艰难的穿过街道,朝目的地龙王庙出发。
镇里为了开发民俗旅游景点,将龙王庙的门头粉刷的焕然一新,里头面积倒不大,古色古香的小院子矗立着两株柏树,不知是因为这次大旱还是因为烟熏火燎,已经快枯死了。
庙里的景象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满是香灰的大铜炉、空空如也的神台,当然也缺不了塞满零钱的功德箱。几个虔诚的老太太跪在软垫上,双手合什念念有词。
但她们跪的地方不是龙王的宝座,而是对着一面被红布缠绕的大鼓。
已经被当做神物崇拜了呀……
江珧走过去,看见那鼓前面的香炉里,香火的数量比龙王只多不少。而隔着防护栏,也能清晰的看到鼓上一层密密的毛发。
耳听得图南在背后低低问了一句:“是这个没错吗?”
“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再见到……”梁厚抄着手站在护栏外,出神地望向大鼓,声音说不出的苦涩。
“梁叔,你认得这鼓?”江珧立刻生疑。
梁厚的目光勉力抽离回来,向江珧温和地笑着:“唔……我老家就在附近,好多年前见过这个,所以感慨一下。”
真的吗?可你那眼神明明看到久别重逢的骨肉至亲一样呢!
江珧还没细想,图南那边已联系到了龙王庙负责人,亮出工作证,请他们允许近距离拍摄,并且要求剪一点毛发做鉴定。
看来他早就打过电话通气,负责人热情客气,采访录制很顺利。只有在采集样本的时候遭到了几位老太太的强烈反对,并不出意外的听到了‘要遭报应’‘显灵’等等词语。
江珧本以为鼓上的毛是真菌之类的东西,但寺庙里和外面一样干燥,加上香火熏烤,实在不像适合菌类的环境。
摄制组庙里庙外取景,时间已近正午,浓烈的香火味和渐高的温度让人觉得好生气闷。完成了主持人的部分,江珧说一声去逛庙会,便跟众人分开了。
☆、13第13话鼓惑人心
第十三话鼓惑人心
走出龙王庙,江珧立刻发现自己陷入了人民群众海洋的包围,几乎脚不点地被人流挟着移动。虽说是从祭祀活动发展而来,但现如今民间的庙会,大多数人只是来游玩购物,庙会的项目也已跟宗教没什么关系了。
表演节目有双簧耍猴戏法,参与项目是套圈打靶摇彩,锣鼓?锵中掺杂着人们兴奋的笑闹,民间玩具摊上的面具、竹龙、风车、九连环对小孩的吸引力不次于变形金刚,而面塑、糖人、沙画等传统手艺简直就属于艺术范围了。
江珧托着块驴打滚,走到一处吹糖人儿的摊子前拔不动脚了。摊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熟练地摆弄着一团团金黄粘稠的麦芽糖,那张瘪瘪的嘴里吹一吹,捏两下,一只可爱的小耗子就变戏法般成型了。就算不买,仅仅观赏糖人儿形成的过程,就是一种极有趣的娱乐。
跟一群小屁孩儿混在一起,江珧抻着脖子往里瞧,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个人在不停挤她,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成人。江珧心里嘀咕着往旁边让了让,但那人并没往糖人摊前走,继续凑在她身后乱推。
这时候有点警觉心的人已经知道不对劲了。江珧觉出不妙,赶紧把单肩包向前一扯,果然拉链已经被拉开,一只黑手正在里面乱掏,她的钱包已经被夹出去一半了。
小偷!
果然人流集中的地方碰到坏人几率也高,江珧一爪挠掉黑手,回身把包抢抱进自己怀里。
“趁乱偷东西!你本事也太烂了!”
她声音本就清脆响亮,专业课又练过,中气十足的一嗓子下去,周围逛庙会的人注意力立刻集中到这里,绕着江珧一圈形成了个看热闹的空地。
那小偷见江珧是单身女孩儿,居然没臊地溜走,反倒仰起下巴痞声痞气来了一句:“老子就偷了,你怎么滴?”
朗朗乾坤之下,一小贼还如此嚣张,江珧气得吐血:“不劳而获,没脸没皮!”
“嘿!小妞儿还挺烈性!”
见周围没人应援,那男人倒不急着跑了。他哼哼狞笑着把江珧打量两眼,伸出咸猪手就往她胸前摸过来。
“今天哥哥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真正没脸没皮!”
这一下真的把江珧惹急眼了,川妹子的辣脾气怎么可能当众吃这种闷亏,扬手就是一个清脆利落的耳光,在男人脸上留下五条通红指印。
“打你都脏了手!”
那男人被抽得退了两步,立刻恼羞成怒的骂起脏话,江珧立刻拨打110,还没播完号,手机就被对方一下拍飞了。人群里挤出两个人,江珧本以为是帮忙的,结果那两人手里捏着弹簧刀,满脸凶恶把她围堵起来。
不好!居然有接应的!
江珧往四周一撇,见围观的人群只默不作声看,一个小男孩刚刚叫了句‘喊警察叔叔’就被母亲捂住嘴拖了出去。
这种盗窃团伙也没什么手艺,一旦偷东西被发现或遇到反抗,就仗着人多把失主暴打一顿扬长而去。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有见义勇为者也对付不了几个舀刀子的人,群众对这种嚣张的贼是既恨又怕,除了偷偷报警,谁也不敢出头接下这场祸事。
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中央,江珧后背开始冒冷汗了。
还没正式舀到毕业证,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偷东西的贼转眼变成强盗,为首的男人亮出刀子,伸手去扯江珧的胳膊,打算先划了她的脸再挑衣服。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后面伸出来,抓住强盗的五根手指,轻轻一捏,立刻便传来了骨头碎裂的脆响。那男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接着被一脚踹飞,在空中转了两圈后一脑袋栽在路边石条上,趴窝不动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把江珧圈在怀里,金属指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图南!
江珧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点声响。这怀抱温暖轻柔,跟刚刚捏断坏人骨头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
突如其来的支援让对方剩下的两人吃了一惊,待定睛一瞧,对方也不过多了一个面孔白皙身材颀长的年轻人。
“小白脸儿,想强出头?”二号捏紧弹簧刀,摆出恐吓的架势。
若在平时,图南一定会出口戏弄他们,今天却不发一言,只把江珧紧紧搂在怀里。
他一动不动。
正午的日头还是那样火辣辣的,聚集起来的围观群众只多不少,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凶恶霸道的强盗神情慢慢变了,皮肤下的血液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脸色眼睁睁看着变成惨白。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两个人浑身颤抖,手臂缓缓下垂,刀子落地,嘴巴张开,像是看见什么极恐怖的景象,眼睛充满血丝爆凸出来。
围观的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青年虽然个子挺高,可面孔白皙俊俏,看起来根本不像横练的把式,怎么就能吓得两个强盗白日见鬼一般呢?
“滚。”
从头至尾,图南只说了这一个字。
两个浑身僵硬的人如逢大赦,连昏迷的同伴也不管,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弹簧刀就这样扔在地上。
和围观群众一样不知所措,江珧扭过身,抬头去看他的脸。
依然是那副俊朗面容,未见一丝阴霾恐怖。
受他平日里轻浮暧昧的态度影响,江珧似乎到今天才发现,其实图南的五官并不是偏女气的妖娆,而是剑眉凤目隐隐含威。那张未语先笑微微上挑的唇,在他面无表情时,则有种睨视的高傲。
“下次再碰上,要钱给钱,要卡给卡。”图南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口吻说道。
“……一般,大获全胜后不应该说‘下次再来一样结果你们这群龟儿子’吗?”
江珧实在没想到图南轻松赶走了坏人后,竟会教育她下次要服软。
“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护得你周全,或许逛个街就有醉驾的车子冲过来,或许仰头就有高楼坠物砸下。如果、如果刚刚那刀子已经扎进你身体里……”图南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沉沉地道:“已经发生的事,流逝过去的时间,即使是我,也没法扭转回去。”
“可是,那混球伸手摸我呢……”
江珧垂下脑袋,虽然知道图南说的没错,可想那小偷的猥琐嘴脸,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哪怕碰到强/奸犯,你也不能傻乎乎拼上性命!吃个亏不掉肉,以后我会给你找回场子的。”图南双手按住江珧的肩膀,劲力大到她有点痛的地步。
“答应我,下次一个人时,不许逞强。”
这副从未见过的威严神情,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让江珧几乎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曾经认识的那个不靠谱家伙。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江珧心中有愧,低头道歉了。她脾气向来倔强,今天虽然事出意外,可如果不是图南及时赶到,还真不知道下场会怎样凄惨。
“好姑娘。”
图南轻轻叹口气,很熟练的摸了摸江珧的头发,弯腰捡起她被摔裂的手机,接过包装进去,握着她的手穿过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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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在停车的招待所里稍事休息,一行人带着从牛皮鼓上剪下来的毛,开车前往科学院研究所。根据初步猜测,这东西有可能是菌类生物,所以特意到微生物学院请专家来鉴定。
“您看,这种毛毛是真菌类的东西吗?”江珧抓着话筒询问。
穿着白大褂的王教授说:“不好说。有种黏菌可能发育成毛发状,但也不能断定这就是。生长环境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在潮湿、阴暗的角落?”
江珧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将现场拍摄片段展示给王教授:“在北京远郊一个庙里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