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妻番外篇i-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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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春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嘛?」她直追问着。
凤春叹了口气,柔声道:「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模样,凤春都会喜欢你。」
她闻言,破涕为笑地蹭着凤春的颊面,道:
「那冬故头发是白是黑,都无所谓了嘛。将来凤春老老,头发也白白,冬故也会一直喜欢凤春,一直一直。」
凤春终于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她的视线越过怀里小小的身体,瞧见凤一郎撇脸做了个不屑的口形:傻瓜!
她并没有当场责难凤一郎的不敬,只微笑道:
「小姐,明天是阮府在庙前行善发粥的日子。虽然府里最近不顺,但只要咱们有能力,这种事就不能搁下。你也要十岁了,应该明白的总要明白,跟凤春一块去好不好?」
「好,我也一块去!」
「凤春!」凤一郎脱口叫道。
阮冬故回头看他,小声问:
「一郎哥不想我去吗?」
你头发是白的,出去只会被人耻笑而已!凤一郎咬牙切齿。这种经验他多得数都数不完了,她这个从未尝过羞辱的千金小姐,如果因此而一蹶不振,因此对这世间失望,那他、他
凤春放她落地,牵起她的小手,笑道:
「你一郎哥是怕你赶不上读书进度。没关系,还要几天新师傅才会来,这几天你想做什么都行。今晚,凤春陪小姐一块睡,好吗?」
小头颅点了点,又看凤一郎一眼,道:
「一郎哥、怀宁,明天见。」语毕,乖乖地跟着凤春回房。
一早,凤一郎平静地来到凤春的房前,听见里头——
「小姐,这是少爷小时候的衣物。咱们不能让外人知道阮府有个小小姐这么顽皮,今儿个你就扮小小男子,当是府里的嗯小家仆好了。」
「凤春,我真的很顽皮吗?」童稚的声音很苦恼。
凤春没正面回答,只笑着:
「还有,你别乱抓你的头发,谁知道会不会一抓就掉,你记得,这几天,要沐浴洗头都找凤春,懂吗?」小心翼翼地将阮冬故的银白细发束起。
当凤春牵着她出来时,凤一郎看见的是一个小小男孩,五官柔美又可爱,一头束起的银发跟他一模一样。
「早啊,一郎哥!」阮冬故中气十足喊道,完全忘记昨晚凤一郎对她的恼火。
「一郎,你怎么来了?」凤春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我想,到时你忙着主持发粥,小姐没人照顾,我在她身边有个照应。」凤一郎平日肤色已是雪白,如今在太阳底下,更显惨白。
「一郎哥,你身子不好,冬故帮你撑伞!」
「你这么矮,怎么帮你一郎哥撑伞?」凤春笑道,迎上凤一郎极力镇定的眼神,她柔声道:「一郎,你不用去,没有关系的。」
「不!」凤一郎沙哑道:「小姐年纪这么小我在一旁,能多担点。」
他较显目,就算有人要打,也是打他这个较大的。
他走上前,朝笑容满面的阮冬故伸出手,温声道:
「小姐,我牵着你走吧。」
凤春笑道:「瞧你俩,真像一对小兄弟。」
阮冬故看看他有些大的手掌,万分小心地把软软的小手搁进他的掌心里,不敢使半分力道。
他紧紧握着那软绵绵的小手。
炎炎高温,路人异样的眼神,仿佛回到当年他在大街上毫无尊严地被人叫卖,那时他顾不了羞耻,只求活下去;现在的他,只想掩面奔回阮府躲起来。
「一郎哥,你手心发汗了,是不是太热了?」她关心地问。
掌里的小手如浮木,他不肯放手,勉强笑道:
「我没事,只是,我在想小姐,这是咱们第一次一块上街,是不是?」没有人在看他没有人在看他,他说服自己。
她开心点头。「对,这是我跟一郎哥第一次上街。一郎哥,现在我扮成小小男子,你不能再叫我小姐,如果让人知道阮府里有个顽皮的小姐,大哥会丢脸的。」
「那叫你小公子好了」迎面路人特意避开他俩,凤一郎装作不知,故作向口在地走在街上。
「不成不成。凤春说今天我跟一郎哥是一对兄弟,你就叫我冬故好了。」小脸明显流露得逞的表情。
凤一郎舔舔唇,轻声说道:
「好啊,就今天,我喊你一声冬冬」
喉口略干,心跳加快,试了好几次才将藏在内心的名字喊了出来——
「冬故」颊面微红。
她开心地笑着,大声回道:「一郎哥!」
凤一郎听到她的童言,不由得浅笑,暂时抛开紧绷的心结。
两人来到庙前发粥处,他轻扫四周,捡了一处阴凉的角落。
「一郎哥,平常庙前人有这么多吗?」她东张西望,终于在人群里找到凤春。
凤春正在指挥大局。领粥的队伍好长,长到她快看不见尾巴,而庙前人满为患,似乎在等待什么。
凤一郎内心的纠葛又起,不禁淡声道:
「永昌城的乞丐愈来愈多了。冬故,每个月总有几户富家轮流行善发粥积阴德,这些乞丐才不致于饿死。你看——」他指着远方十名壮汉拉车,车板上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巨大佛像。「那也是永昌富豪积的阴德,纯金打造,阮府也有一份。」
在烈日下,纯金的大佛像让阮冬故无法直视,她不得不以小小的手臂遮眼,疑惑问道:「寺庙的佛像不够吗?」
凤一郎轻哼一声,道:
「官府要的永远不嫌多。半年前,官府嫌永昌乞丐太多,『认定』真神并未进驻庙里,无法护佑永昌太平,所以官庙勾结,强制城里大富共同打造纯金大佛。」
「官庙勾结?」她一头雾水。
凤一郎低头注视着她,平静道:
「这四个字对你很陌生吗?我从没跟你说过这种故事,是不?冬故,凤春要你出门,就是要你看见真相。我说的那些包青天审大案,恶有恶报,全是假的。在金碧皇朝里,这些事完全不存在。」
她闻言,小脸轻皱,但并没有大受打击。
他狠下心继续道:
「每年正旦,官府发布公告,承天之恩,皇上圣明,五谷丰收,国泰民安,皇朝盛世永享。但是,你瞧,明明嘴里说是盛世,却有这么多的乞丐,为什么呢?」
她咬着唇,想了很久,才低声说:
「怀宁说,他上山前是小乞丐,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
「他爹娘多半是养不起他。他跟我,都不像你一样好命,冬故,你好好记住,在这世上什么努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出身。有好的出身,远胜过一辈子的拚命,为此你要感谢上天。」
就算她再笨,也知道一郎哥在轻讽她了。近年这种事常发生,明明上一刻一郎哥疼她入骨,下一刻就对她充满敌意。她是一头雾水,为何这么温和的一郎哥,偶尔会瞧她不顺眼?
凤春曾告诉她,一郎哥太聪明了,正因聪明,想得太多,才会看不见他最在乎的事情。
但,对她来说,一郎哥就是一郎哥,不管出身如何、黑发白发,凤一郎就是凤一郎啊。
她果然很笨,总是无法多拐几个弯去想。如果大哥没有出事,她一定求大哥帮她想个法子,让一郎哥明白她的心意。
她暗叹口气,忽然瞥见队伍里的老人家被挤倒在地,她直觉要冲出去扶人,凤一郎却将她拉了回来。
「你忘记你力气了吗?如果你力道控制不好,拉伤他了,到时你拿什么赔?」他骂道。
她一怔,低叫:「幸亏一郎哥提醒我!」她瞧见有人扶起老人家才放心了。
「一般百姓忙着求温饱都来不及,只有出身大户的人家,才有这个余力来发粥求功德呢。」他又忍不住道。
好像又在讽刺她了,她搔搔软软的银发,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尊被拉近的大佛像,足足有两个大人的高度,金光逼人,跟旁边领粥的穷苦百姓形成极端的对比。
虽然官庙勾结的意义,她还不太懂,但她隐隐觉得不舒服。当官的,不是应该跟她大哥一样,为国尽忠为民谋福吗?各户人家捐钱打造佛像,真的能改变大家的生活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打算回家后再问凤春。她摸摸肚子,朝凤一郎讨好笑道:
「一郎哥,我饿了。出门前,凤春给我几文钱,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凤一郎闻言,一抹嫌恶闪过蓝瞳。他难以克制自己冷淡的声音,答道:
「人家乞丐只能喝白粥,你命真好,才几岁就能动用钱在外头吃喝。」
她一呆,想了下,改口:
「那,一郎哥,我去跟凤春讨两碗粥来喝好了。」
「你是千金之躯,跟个乞丐抢粥喝做什么?你拿了两碗粥,就有两个人因此饿肚子,你懂吗?」
剎那间,阮冬故细细的眉头拢成一团。
凤一郎见状,真想赏自己一巴掌。「冬故,是我不好,你还太小了」
「我不小了,我九岁了。」小脸十分慎重。「一郎哥,冬故驽钝,还不能明白一郎哥的道理,但,冬故想讲自己的道理。如果照一郎哥的话,冬故不能在外头花钱吃饭,也不能跟人抢粥,那我岂不活活饿死?」
凤一郎有抹狼狈。「我并不是」
「我听凤春说,爹是白手起家,他老人家是个童叟无欺的务实商人,冬故肚子饿,用爹赚的钱吃饭,应该是理所当然,冬故自认并未挥霍无度,何以不能花钱吃饭?」
他满面通红,虽然明白她试着解释,但他总免不了几分难以下台的尴尬与恼怒。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小小眉头还是挤在一块,像个小大人一样地负手而立。
「一郎哥,昨天晚上睡觉,凤春一直抱着我」
凤一郎一楞。她扯这做什么?
「她好像怕我突然不见,抱得我很不舒服,可是冬故又不好意思惊扰凤春,只能一夜无眠早上是睡了一下下,但一晚上,冬故一直在想一郎哥说的故事。」
「故事?」
「后羿射日的故事。」她正色道:「冬故左思右想,想了很久,明明后羿兄台射下九个太阳,让一些人照不到阳光,为什么他还能被后世称作英雄呢?」
这也要想?她未免太笨了点吧。「因为多数人感激他」
她摇摇头,道:
「如果只是这样,怎能流传这么久呢?依我想,因为后羿也是少数人之一。」
「什么?」凤一郎错愕。
「因为后羿兄台就是一郎哥说的,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少数人之一。一定是他跟那些少数人商量好,宁愿一生一世都照不到太阳,也不能让世上多数人活活被晒死。一郎哥,有一次,我在门外听见大哥跟凤春说,如果再来一次,明知自己眼瞎一辈子,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去挽回那条人命,冬故认为,大哥跟后羿兄台一样,都是真正的英雄。」
凤一郎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眼前小小白发孩子,是那个很笨的小姐吗?
「一郎哥,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不知民间疾苦的晋惠帝,但如果在你眼里,我像他,那就是我的不好,我该改进。」她坦率地说道:「虽然我是千金之躯,但我也是只想要一郎哥快乐的冬故,一郎哥的头发白,可是你不是老伯,你是冬故的一郎哥,是凤春的一郎,是怀宁的凤一郎,这样是不是还不够?你还想成为谁的一郎呢?」
凤一郎还是瞪着她。
她见状,抓抓白发,小脸苦恼。「冬故还是太笨了,无法清楚表达,是不?」早知如此,她就多塞点书进肚子了。
「冬故,你别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