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堂-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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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风凉凉的,酷暑已经完全过去,秋天款款来到。再过一个月,就是她的十七岁生日,还要一年,她只要忍耐一年。
十八岁成年后,她就可以自由了,可以摆脱现在这种令她憎恶的生活,六岁到十六岁,她依赖Werran伯爵生活着,因为有所依赖,所以连怨恨都显得为难。甚至当他的女儿和义子害她摔下楼梯断掉一条腿没了声音没了健康没了聪明后,都不能委屈地哭出来。
但是,她不会依仗他的鼻息生活一辈子的,永远不!等她一成年,她就要摆脱他,摆脱掉Werran家族加诸在她身上的浓厚阴影,等着瞧吧,没有他,她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妈妈可以完全摆脱那个男人坚强地活着,她也可以。
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湖边,那些半人高的灌木丛,是她留连此地的最大原因。坐在那里,感觉被某种温柔的宁静所包绕,就像小时候天天爬到天台上抱着膝盖看夕阳,从那个角度望下去,可以直接看到他的身影。
记忆里,妈妈一直是很忙的,但是无论多忙,她都会挤出时间来农场看她,她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地来,从来没有买过什么玩具给她,然而那根本不重要。她知道妈妈很爱她,很爱很爱她,那就够了。
农场里也有同龄的孩子们,他们总是为了争玩具而打得头破血流,她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觉得很可笑,那些布娃娃手枪什么的有什么好的,值得那样大动干戈吗?因此从小到大,虽然她没有一只布娃娃,她都不羡慕别人的。
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羡慕”这个词。
她有她的妈妈,有她妈妈那么爱她,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妈妈总归还是死了,离开了她,再也再也看不到了。
那次在太平间,算是她懂事以来惟一一次放声大哭.眼泪掉得那么急,根本擦都来不及擦。但是自那次以后,即使是从冰冷的医院里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残疾时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主治医生温柔地对她说: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后来听见那医生在门外对护士小姐说:“这个孩子,早熟得真让人心疼呢。”
早熟?也许。天真单纯是太奢侈的资本,她挥霍不起,只能及早远离。
然而,并不表示就那样无动于衷的,无数次在病床上痛醒时,都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究竟做错什么了,要让她遭受这样的命运?
想过了,痛过了,第二天继续咬紧牙齿面对众人。
她还要活下去,她绝对不会去寻死,也不会自暴自弃,她要更努力更坚强更好地让自己活下去!
因为生命已经成了她惟一拥有的东西,而这生命是妈妈赋予她的,她要好好珍惜。
湖面静寂,风到了这里,都好像变轻了,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着,投影在湖上亮晶晶。
程沉望着湖,好像痴了一般。
忽然间,远处传来轻微的悉挲声,有人在慢慢地靠近。
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不会又是那个简兰达吧?
她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往灌木阴影里缩去,一次偶遇,不代表她就得次次与他相聚。她不原谅默未倾当他的面唱反调是一回事,对简兰达又是另一回事,白天的冲动举动已经让她事后十分后悔,他是这个学院里惟一真正对她关心并且毫无别的居心的人,她为什么要破坏那种有可能建立起来的纯洁友谊,把事情搞到这么尴尬的地步?
都怪默未倾,都是他,都是他,害她失去了一贯的理智和冷静!
程沉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咬住了下唇。
先出现在眼前的是截白色的裙子——呃?是个女孩子?那么不是简兰达了。但下一秒她所见到的情形顿时令她大吃一惊!
一个女孩拖着只重重的黑色塑胶袋从另一处灌木丛后探出来,接着她打开口袋,从地上捡了很多快石头放入袋中,再扎紧袋口。
她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灵巧得像猫一样,如果不是屏息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程沉的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一颗心怦怦怦狂跳起来。
那女孩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再加上此处没什么灯光,她整个人像浸在墨水里一样,只有那雪白色的裙子,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
她把口袋掂了掂,似乎很满意它的重量,然后拖到湖边,用力推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声不大,闷闷的就沉入了水里。
少女拍了拍手,掠了一下头发,转过身来。
程沉又往后缩了一下,整个身子没入灌木的阴影之中。
少女本来已经准备走了的,她本来可以安全地不被发现的,哪知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狗吠声,一只小狗摇头摆尾地从灌木那边跑出来。
少女“哈”地笑了起来:“洛比,过来。”说着朝小狗伸出手。
那知洛比跑到一半,鼻子嗅了嗅,转身朝程沉这边跑了过来,白裙少女跟着它瞧过去,就看见了躲藏在灌木阴影里的程沉,她的目光顿时一寒。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哪……一条漏网之鱼?”她的声意缓慢、低沉,说不出的阴冷。
程沉连忙站了起来,由于右腿不便,站起来时身子还是歪歪斜斜的。
白裙少女看了她的右腿一眼,说道:“原来是你,你就是今年Werran伯爵送来的第一个新生?”
由于那天胡森警官只是认出她是黑纱的女儿,并不知道她同时还是伯爵的私生女,因此除了简兰达和米索外,校园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程沉斜斜地朝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生性孤僻从不与人交好,平时都低头走路,因此认识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个少女好像曾经见过,但她不知道她的名字。
白裙少女低声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感慨,“真是可惜……你太不幸了,哪里不好去偏偏到这里,既然你已经看见我了,我就不能放你走了。”
再不清楚听到这也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就是那天晚上潜入露莎碧房间里意图杀她的那个凶手,那么应该也是造成水晶姐妹神秘失踪的幕后真凶,原来她杀了人后把她们都丢到湖里去了,难怪大家找了这么多天都找不到。
程沉一步步地朝后退,退得辛苦又踉跄。
少女看着她,凉凉地说道:“即使是个四肢健全的人遇到了我,也逃脱不掉,何况是你,认命吧!”
她突然扑过来,身形极快,程沉躲之不及,被她狠狠扑倒在地。少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去死吧!”
她的挣扎在她面前根本柔软得不值一提,喉咙上传来窒息的痛感,偏生她根本叫不出来,若是没有变哑,也许此时拼命尖叫还能引来路过的同学换取一线生机,难道真要她命丧于此?
不,不要,她不要死!
她还要成年,还要正式脱离Werran家族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稀里糊涂地死去!
正当她拼命挣扎时,一道白影突然窜出,接着只听那少女一声凄叫,脖子上的禁锢松开了。她当即想也没想地双手推出,本不指望这么容易就能摆脱魔爪,谁知一推就倒,那少女整个人朝后栽去,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
“你这只死狗!你居然敢抓我!”愤怒的声音解释了她得救的原因,是洛比在危急之时帮助了她,程沉连忙趁机站起来飞快逃离。
但那少女也好生了得,几秒的失神后立刻恢复了清醒,她再次扑过来,一把拖住程沉的右腿,将她拉倒在地。
程沉用左腿重重在她头上踢了一脚,洛比再次冲过来咬住了那少女的手,少女吃痛地用力一甩,只见洛比小小的身子顿时飞出一道弧线摔进湖里。
程沉穿过那道灌木丛,一拐一拐拼命往前跑,跑到离湖边最近的那幢建筑时,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一进去后马上后悔——这是实验楼,平时就没什么人了,一入夜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她应该朝宿舍楼跑才对,可是根本来不及反悔,只见大门被“啪”地踢开,白裙少女追了进来。
程沉一步步地往后退,心中充满了恐惧。
“不会有人救你的。就像前几个贱女人一样.她们死的时候根本没人来相救。”白裙少女冷冷地说,反手将大门扣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成瓮中之鳖,根本逃不掉了,因此她也就不急着杀,犹如猫逗老鼠般地向她逼近,一张脸上布满狰狞。
程沉捂住嘴巴,颤抖地看着她慢慢靠近,刚才还能跑能走,而这时双腿如灌了铅般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少女扬了扬眉毛,“你捂着嘴巴干吗?你是个哑巴,根本就发不出声音。看来命中注定你要死在我手上,真是可惜,我本来不想沾上无辜之辈的血的。”
她说着伸手解下了腰带,慢条斯理地在手上卷了一圈,然后一步步地朝程沉走去。
就在这时,程沉身边的那扇门突然打开确开,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这个意外发生得太快,少女一怔,等她随即清醒过来时,那扇门又重重地关上。
是谁?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还在实验楼里!
少女冲过去推门,门关得死死的,她厉声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你们出不出来?好!”她伸腿一踢,门上就破了个大洞,她从洞口伸手进去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出来!你究竟是谁?你以为你救得了她?你们两个今天都别想活着出去!”话音刚落,黑暗里一道白影掠过,她想也不想就过去一抓,结果抓到了一个椅垫,身后一个脚步声飞快地远去,转身看,一个人抱着程沉趁她去抓那个垫子时从门口逃脱!
可恶,岂有此理!少女立刻追了上去。
那人冲到大门口,一拧之下大门不开,当即转身上了楼梯。少女看到这一幕时嘴边露出了微笑——太好了,她就怕他们逃出去引来众人,那她就前功尽弃,现在他反而朝没人的楼上逃,根本等于自寻死路。
她飞快上楼,听见脚步声往四楼其中一个房间跑了过去,但等她赶到时,那个房间的门又关上了。
她重重一踢,门没踢开,反而碰得脚尖生痛,见鬼,这竟是道铁门!
“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我数十声,你们最好乖乖地给我出来,否则的话,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声音隔着铁门传进来,程沉听见抱着她的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鬼,为什么我当初执意不肯在这安个电话!”
声音那么熟悉,她直觉地抬起头。刚才顾着逃命根本不知道是谁救了她,而此时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整个人一怔,天啊,为什么救她的人偏偏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离他远远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充满颓丧:
“拜托,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门外那个,是个柔道高手,如果她进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她咬住唇不动。
“啪”的一声,电灯亮了。那人的眼睛看过来,灯光像感染了他眸中的金色,开始绽化出一个又一个的光圈,刺得她眼睛好疼。
默未倾看了程沉一眼,走过去打开窗子,喃喃地说了一句:
“四楼。”跳楼逃生的可能性被扼杀。他将一盏台灯拉到窗边,对外一开一关,放出求救信号。然而两人心里都知道,这希望实在渺茫。
程沉整个人滑坐到了地上,经过刚才那么一阵折腾,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散了架一般,疼得要命,不过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她那个可怕的病没有在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