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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部分

如果可以这样爱+续-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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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绽开在往事里,那些人,那些痛,那些笑,那些泪一幕幕呼啸而过,生离死别,终于可以像此刻这样,淡淡地从容面对。
  “这是我母亲四十多岁时照的,她本人很喜欢这张照片。”耿墨池跟祁树礼介绍说。
  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脸,竟发现他跟他母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一样的高贵含蓄,一样的寂寞冷僻,连眉目间隐忍的忧伤都完整地遗传下来了。
  他又说:“过几天继父就会把我母亲的骨灰送回来,她在海外郁郁寡欢了半生,做梦都想回故乡”
  我问:“选好地方了吗?”
  “不用选,早在二十年前,我母亲就说过死后要葬在落日山庄。”
  他这么说着,眼中又似有泪光闪动:“那是她跟我父亲相守过的地方,她的心和灵魂二十年前就葬在了那里还记得落日山庄后花园的那棵海棠树吗?我父亲的骨灰就葬在树下,死后要将骨灰也埋入树下是母亲改嫁给继父时唯一的要求”
  
  “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母亲好像从来没真正快乐过,她一直忘不了我父亲,继父也是没有办法才把她弄出国,可是好像很失败,母亲心里一刻也没停止过思念,她在国外生活得很不快乐,比在国内更抑郁,我继父倾注了半生的心血也没能得到我母亲的爱他常跟我说,他一个大活人竟敌不过一个入土的人,他这辈子很失败”
  “是很失败!”坐在一边的祁树礼忽然插话道,“而且这种失败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活人争不过死人,一点都不稀奇。”
  我吃惊地看着他,隐隐地感觉他话里有话。期待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却别过头,把脸朝向外面盈盈的湖水。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是想说如果耿墨池走了他同样争不过他,因为我的爱根本不可能转移到他身上,爱是可以超越生死的。
  “你说人怎么这么固执,总喜欢飞蛾扑火,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舍了性命也不想放弃。”祁树礼回近水楼台时拉我到外面的湖边说话。我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他看着我,目光飘忽:“谁都知道爱之艰辛,爱之遥不可即,可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像耿墨池继父这样为爱赌掉一生的人,如果从一开始就放弃,他起码给自己也给对方一条生路,问题是感情这东西一旦付出就收不回,看到深爱的人一辈子不快乐,最后郁郁而终,那种痛苦恐怕比让他自己去死还残酷。
  “我这一生的爱,终于还是没有个善终,终于是完了,命运这样干脆,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来斩断我的痴迷,知道吗,考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乎跟你有过的那个孩子吗?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更在乎的是你!哪知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恨到了尽头,再没有力气恨了。而爱,就成了游荡无所依托的鬼魂,没有人接受,没有人在意
  “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鬼魂,可以依附在心爱的女人身上,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我都想依附在你身上,或者,依附在你所爱的人的身上,挣扎了这么多年,我如何能放手?我比不得耿墨池,他至少得到了你的爱,就是走也没有遗憾,而我什么都没拥有过,教我如何甘心?”
  寒风萧瑟的湖边,祁树礼一直都在说话,像在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想到耿墨池继父对耿母的那份无望的爱情竟如此强烈地刺激了他,更没想过这种刺激或许会改变一个人对自己原有思想和情感的坚持。
  他眼神中的坚定突然让我害怕。
  这个男人,他到底要怎样才能甘心?
  四天后,耿墨池的继父夏牧野带着耿母的骨灰如期来到长沙。他没有入住酒店,或是和养子同住,一来就直接去了落日山庄。耿墨池随后也带着我和安妮去了山庄,祁树礼因为美国那边的公司有事等着他处理,没有同行。
  我们到达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气温骤降,天空阴暗晦涩,乌沉沉的云低得仿佛天都要随时塌下来。北风一路呼啸,往人身上卷过来,刮在脸上,感觉像刀子。我虽然穿了大衣,但仍旧冷得打抖。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因光线太暗,落日山庄早早就亮起了灯。有几年没来过了,房子看上去年代更久远,客厅空阔似殿堂,家具陈设老旧,走进去觉得像博物馆。好在壁炉里还生着火,感觉还是很温暖的。
  午餐,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杨婶辛苦弄出来的菜,很多都没动筷。一用过午餐,夏老就捧着暗红色骨灰花瓶来到后花园,万分不舍地将苦守一生的爱情葬在海棠树下。刚填上土,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还没到傍晚,整个山庄都披上了银装。
  夜里,风雪交加。耿墨池站在卧室窗户前,看着后花园那棵被大雪压弯了枝头的海棠树,一句话也不说,自顾闷闷地抽烟。窗户是开着的,风雪卷进房间,我要去关窗户却被他制止:“不要关,让我看着母亲”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徘徊着一个“雪人”,看不清脸,我的心却一阵抽搐,夏老还站在树下!从骨灰下葬到现在,可怜的老人一直就没离开过那棵树,一遍遍呼唤着耿母的乳名,摩挲着苍老的树干自言自语:“细细,你该安息了吧,回到了你梦了二十年的地方,你还怪我吗?现在你们终于团聚了,可我呢,我怎么办啊?天意吗?当年你们就是在雪天认识的,现在一团聚,老天就下雪难道是我错了吗?细细,我困了你二十年,可你的心从来就没离开过这棵树,你在责怪我不该带你走的对吗?你那么不开心,忧郁了半辈子,我努力了半辈子还是输了,输给了这棵树和树下的一把灰,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无论我们怎么劝说,夏老就是不肯离开那棵树,没办法,只好叫杨婶找来一件棉大衣披在他身上。雪越下越大,夏老仍不愿离开。我让杨婶的老伴刘师傅在树下燃起一堆火,刘师傅不停地往火里添柴,火越烧越旺,一时间火光通天,雪与火的纠葛在凛冽的寒风夜奏响了一曲爱的挽歌。
  在来山庄前,耿墨池第一次跟我说起了他父母的故事,他的父亲耿先知出生于上海旧官僚家庭,家境富有,因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备受宠爱,“文革”时耿家受到巨大冲击,耿先知被下放至湖南一个偏远的茶场,那个茶场紧挨着落日山庄。这个山庄本是当地一个老知识分子的祖业,后这家人被打倒,山庄被“文革”造反派当做了指挥部。耿先知在一次批斗后被关进了山庄的地下室,同时被关在地下室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同是上海下放来的夏牧野,另一个是这座山庄的主人沈放老先生,他的女儿沈初莲被罚给造反派们做饭,也给地下室的“罪犯”送饭,很自然地就认识了耿先知和夏牧野,三个年轻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是沈初莲心里深爱着的是耿先知,她冲破重重阻力嫁给了他,“文革”结束后落日山庄物归原主,耿先知并没随大流回上海,而是坚持留在了山庄。次年,耿墨池在山庄出生,不幸的是,耿墨池三岁时,耿先知英年早逝,抛下爱妻和幼子撒手人寰,一个原本幸福的家瞬间坍塌。在上海经商的夏牧野闻讯后赶到湖南,试图代替耿先知照顾孤苦的沈初莲母子,结果遭到沈初莲的断然拒绝。夏牧野不死心,在后来的四年里苦苦追求着沈初莲,给予她和幼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当时的沈初莲生活相当清苦,为了让爱子墨池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她在犹豫了几年后还是别无选择地嫁给了夏牧野。在离开山庄时,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死后要将自己的骨灰葬在后花园的海棠树下,夏牧野除了答应也别无选择,因为他实在是太爱这个女人,一生都在努力,试图取代耿先知在她心中的位置,甚至不惜举家迁往新西兰,却不想还是枉然。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在海外孤独了半生的沈初莲终于回来了,去时青春可人回来时只剩一把灰,什么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她对耿先知始终如一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一生有一次足矣。
  夜已经很深了,耿墨池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久远的沉思。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拿了件大衣披在他身上,说:“墨池,天色不早了,你刚出院,关上窗休息吧,伯母终于如愿回来,她已经安息。”
  耿墨池听了我的话,睡在了床上,身子却是僵的。因为屋子里有暖气,窗户一关上,玻璃上的雪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去。我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一眼望过去,感觉那黑暗如深渊一样无边无际。我心中一搐,最深处有一种绝望似的恐惧,我竟然不敢离开半步。他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眼睛疲惫地合上又睁开,声音低而微:“你走吧,我自己睡。”
  我站着没动。
  四下里很安静,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
  他仍然对我置之不理。我的心一阵阵刺痛,仿佛那里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过。我只是疑惑,他为什么忽然不理我?好似很疲惫,他终于沉沉睡去,我依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却不敢碰他,远远地缩在一边看着他睡,我才能心安。可是当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忽然在我耳畔说起话来,“考儿?”
  我含糊地“嗯”了声。
  他确定我没睡,就接着说:“我怎么做都没有希望了,只是还是不想放弃,我一直想忘了你,如果忘了你该有多好哪怕能够忘记一天,也是好的。起初的那两年,我真的已经忘了,直到有一天在名古屋的街上,我碰到一个长相和气质极其像你的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之前从来没见过她,我尾随着她,走了很远,很远,好像我一生的路都没有那么远,但她终究不是你,我醒过神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明白,我是完了,我是再也忘不了你了。
  “于是我就追到了西雅图,因为你,而爱上了那座城市,连死了也想埋到那里。你走后,我一天都熬不过,又追了回来,我撑着一口气没咽,就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远远的一眼但我知道,我还是没有办法跟你走得更远,原来还希望祁树礼在我走后能替我爱你,疼你只是现在什么都破灭了,我自己都不能给予你爱和幸福,怎么能寄希望于别人?”
  我的睡意醒了大半,支起身子问:“你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睡吧,天都快亮了。”他并不愿意深谈,翻了个身,用冰冷的背对着我。“但愿明天早上我还醒得来。”他又悲怆地说了句。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了,安妮却不见了踪影。
  我们围着山庄前前后后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她的人,直到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现了她写的便条,我们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山庄。她眼睛看不见,怎么离开的?已经好些日子了,她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在来落日山庄的头天晚上,我还跟她有过沟通,我问她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敞开跟大家谈的,她先是沉默不语,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反问:“你说牺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让身边的人幸福?”
  “不一定,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我就想知道你们是不是都爱我。”
  “那还用问吗,你是我们的天使,”我握住她的手,试图用诚恳的目光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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