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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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胡一同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睡觉去,还不行吗?”
“什么话?”丁当把眼睛瞪起来。
“唉,你思想乱复杂呢。”胡一同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一趟旅行社,八点准时来接你。”
胡一同这两年到处跑挣了不少的钱,买了一辆奇瑞QQ,成天开着显摆。他风一样来风一样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对丁当说:“这两天天气变化大,晚上的天气还是有点凉,你别穿这么少,容易感冒。”
丁当穿的是一件水蓝色的短袖衬衫,她几乎没有红色的衣服,更是极少穿裙子。
十一岁以后,丁当就再也没穿过红裙子了。
黄昏的时候,若麦来了。那时候店里正好有好几个刚放学的女中学生,丁当有些奇怪地问若麦:“怎么这个时候来?”
“晚上他请我吃饭。”若麦轻声说,看上去挺高兴。
“哼,用你的钱请你吃饭。”丁当不屑。
“嘻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若麦说,“总之是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挺好的。”
手里拿着书的女中学生来付钱,听到若麦的话,哧哧地笑。丁当故意大声说:“瞧,小妹妹都笑你了。小妹妹你说,请客吃饭应该男生付账还是女生付账呀?”
若麦急得要打丁当,谁知道那个女生却慢吞吞地回答说:“我们班都是女生付账,不过这没什么,代表女生地位有所提高,在两性世界占主导地位。”
几个女生说完,捧着刚淘到的书嘻嘻哈哈地笑着离开了。
“地位?”若麦把胳膊撑在收银台上,显然还在回味刚才女生们说的话。
“花痴!”丁当哼着骂。
“我就是喜欢他呢。”若麦滔滔不绝地说,“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家穷,买不起好吃的,也穿不上好看的衣服,老是被男生欺负,都是他护着我。有一次,是我的生日,为了送
我生日礼物,他跑到人家店里去偷发卡,结果被别人打得半死,后来,有个阿姨看他可怜,替他把发卡买了下来,他脸上还挂着血,就跑来把发卡送给我“
“可是,”丁当扫兴地说,“人是会变的。”
“我不变就行了。”若麦答。答得丁当哑口无言。
没过一会儿小东果然来书店接若麦。“老婆,走!”他刚进门就一把搂住若麦的腰,迅速带走了她。
只短短几秒,丁当却奇异地感觉到若麦的幸福,像天女散花一样地扑满了整个书店。就那么一下子,丁当在收银台前怔住了。她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有时候,可以放肆地爱一个人,管那个人怎么样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其实真的就是一个莫大的幸福呢。
丁当打电话对胡一同说:“你那里方便,替我买张最快去北京的火车票吧。今晚的,硬座就行。”
“你要干吗?”胡一同吃惊地问,“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吃饭?”
“有急事。”丁当说。
“小姐,别一惊一乍地吓我,行不?”
“帮不帮一个字。”
“帮。”胡一同答。
八点钟的时候,他真的送了票来,是夜里十点半左右的火车,到北京应该是第二天早上十点的样子。丁当跟他说谢谢,埋头在钱包里数钱给他,他按住丁当说:“不用跟我这么认真吧?”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丁当硬着心肠,把钱往他手里塞。
胡一同好像是真的生气了,黑着一张脸,打开门出去了。很快,丁当听到他发动汽车的声音,车票和钱都是红色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丁当把车票拿到手里,这才发现是一张软卧的票,下铺,她给的钱,根本就不够。
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也有些过分,丁当掏出手机来打胡一同的电话,估计这家伙还在气头上,竟然半天也不接。
送走最后一个顾客,丁当关了门打算去车站,却发现胡一同根本没走,车还停在门口,她走近了敲敲窗户,胡一同开了车门,站出来冲丁当做个手势说:“上车吧,我带你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去车站。”
丁当笑:“你不是生气了吗?”
“我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这两年胡一同在外闯荡,跟各种各样的人接触,一张嘴越发能说会道。
丁当坐上车,胡一同发动车子,终于忍不住问:“干吗要去北京?”
丁当埋着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去。”
“可是五年前,你不就写了绝交信了吗,还是我陪你去寄的,你忘了?”胡一同提醒丁当。
“是吗?”丁当问,“真的有五年了?”
“可不是,五年。七月十号的样子去的北京。”胡一同说。
丁当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胡一同,在她的感觉里,胡一同不应该是这样子一个心细如发的男人,会连日期什么的都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带团出去。”胡一同说,“那一次差点没被折腾死,呵呵。还好有你。”
“什么叫还好有我?”丁当不明白。
“你老苦着一张脸,我就想,其实有的人比我看上去还要糟糕,这么一想,我就开心多了。”
“胡说八道。”丁当骂。
和胡一同一起吃过简单的晚饭,丁当在南京火车站打小翠家的电话,那还是五年前在小翠家住的时候,小翠留给她的号码,上面还有她家的地址。当时,小翠把丁当送出门,塞给她一张字条说:“记得以后来北京,都来找姐姐玩。”
丁当很乖地点了一下头,背着包走了。
五年前北京的夏天,小翠的微笑,清晰如昨。如果换成别的女孩,丁当肯定不会认输,但小翠是不一样的,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平静清纯得像一汪湖水,丁当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跟她过招的机会。
那是阿明喜欢的那种女孩子,丁当感觉得到。
小翠的电话,丁当一次都没有打过。但她也没有丢掉它,阿明不用手机,对于丁当而言,这个电话仿佛是个线索,终是舍不得随便丢弃。
“我找小翠姐。”丁当说。
“小翠?”那边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谁找小翠?”
“我是她朋友。”丁当说,“我想找她,可以吗?”
“别开玩笑了。”那边很快把电话挂了。
丁当以为自己打错电话,再拨,依然是那个声音,而且有些愤怒地说:“我不管你是谁,但别再搞这样的恶作剧!”
“对不起。”丁当赶紧说,“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小翠姐在哪里,我真的找她有点急事,能不能呢?”
那边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再打,电话被挂起来了,怎么也打不通。
“要是找不到人,我看就别去了吧。”胡一同看着丁当说。
“不。”丁当说,“我还是要去。”
“牛。”胡一同只好无可奈何地说,“走吧,我送你上车。”
在车上,丁当一夜都没有合眼,心里翻江倒海忐忑不安,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也许阿明还会留在那所学校读研究生,像他那样的人,应该学无止境才对;如果他毕业了,为了小翠,也一定会留在北京的;如果他不在北京,也总能弄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总之,丁当打算不找到阿明决不罢休。
这一趟,也可算做是旅行吧。每个假期都辛苦打工,从来没有空闲用来休息和思考,丁
当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下了火车,她按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小翠的家,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小翠的妈妈,当年见过一次,但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阿姨,我找小翠。”丁当说,“她在家吗?”
“昨晚打电话的是你?”
“是啊是啊。”丁当也听出她的声音来,“小翠呢?”
她让丁当进屋,问她说:“你们有多久没有联系?难道你不知道小翠的事情吗?”
“小翠怎么了?”丁当问。
“她死了。”
丁当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三年前突发。”小翠妈妈给丁当泡了一杯茶说,“你们是何时的朋友,我怎么没听她说起过呢?”
“我见过您,还在您家住过一夜呢?”
“是吗?”她好像很努力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我是程阿明的老乡。”丁当说,“阿姨,阿明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阿明?”小翠妈妈问,“谁是阿明?”
“小翠姐的男朋友啊,怎么你不认识吗?”
“不可能。”小翠妈妈说,“我们家小翠和很多男生都是好朋友倒是真的,但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我们母女关系好,她不会瞒我任何事情。我们家小翠啊,最乖,她从来都不做我不高兴她去做的事情”
小翠妈妈说着,眼已经红了,丁当赶紧从桌上抽一张纸巾给她。
“可是?”丁当忽然又想起那一次,在食堂的门口,小翠逼阿明说:程阿明,你说小翠我爱你一生永不渝,你当着小妹妹说。
“小翠,我爱你一生永不渝。”阿明的誓言一直在耳边回荡。
谁会料到这一生,竟短得像一声鸽哨。
“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丁当站起身来打算告别,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她们一起走到门边,小翠妈妈把门打开来,丁当当时就呆在那里,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阿明,他手里拎着一大袋水果,脸上的表情和丁当一样吃惊。
那一夜,丁当随阿明回到他的住处。
阿明招呼丁当坐下,对丁当说:“这小屋本来是租给我妈住的,她住不惯,说北京气候坏,眼睛好些后,就吵着回老家了。反正租金都给了,我就住到年底再回学校去。在这里看看书,也乐得清静。”
“你还在读书?”
“一面工作一面读研究生。”阿明说,“你也知道我的家境,不能停下来的。”
“我现在跟你一样了。”丁当说,“我妈妈一直下岗,爸爸的钱都被别人骗光了,这些年,我都是自己养自己。”
“那好啊。”阿明递给她一杯水说,“自己养自己不丢脸,光荣。”
“阿明。”丁当说,“我忽然想喝酒,你陪我喝,好不好?”
“不好吧。我酒量不行。”
“一丁点儿,看在我跑这么远来看你的份儿上。”
“好吧。”阿明说,“你坐着,我去买。”
“我去。”
丁当说完跑出门去,没过一会儿,让人搬了一整箱啤酒回来。丁当笑嘻嘻地说:“其实我也没瘾,烟瘾也去掉了,现在,努力做个好姑娘。”
阿明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丁当的头发。丁当低着头,眼泪下来了,滴在地板上,阿明并没有看见。过了好一会儿,丁当才抬起头来,递给阿明一罐啤酒说:“来点?”
“好。”阿明说。
“你认识小翠姐的时候,就知道她的事吗?”
“是的。”
“怪了,她妈妈一开始跟我说不认得你。”
“自从小翠走后,伯母就这样了,脑子有时清醒有时糊涂,要知道,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心理肯定接受不了。”
“你想她吗?”丁当问。
阿明抬起头来看丁当,笑笑说:“小孩子,问这些!”
“我只比你小三岁而已。”丁当说。
阿明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要小好多好多。”
“那是因为我老留级。”
“呵呵,也是,不过你真聪明呀,成绩说好就好了。”
“那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