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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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我老留级。”
“呵呵,也是,不过你真聪明呀,成绩说好就好了。”
“那是因为我有动力。”
“是吗?”阿明喝下一口酒,感兴趣地问,“我倒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动力,可以让我们丁当一下子脱胎换骨呢。”
“不告诉你。”丁当歪着头调皮地笑。
没过多久,他们二人都醉了,丁当开了收音机,午夜的收音机里传出的是长笛那令人心碎的音乐,丁当红着脸问阿明说:“阿明,我们跳舞好不好?”
“我不会呢。”阿明说。
“就是两个人走路嘛,一二一,一二一,很简单的样子。”丁当把阿明从椅子上拖起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阿明先是有些迟疑,后来兴许是酒精的作用来了,开始慢慢地放松。音乐仍在轻柔地响着,丁当把头抵在阿明的胸前,听着他清清楚楚的心跳,一颗心前所未有的踏实。
“阿明。”丁当抬起头来问,“你会娶我吗?”
“会的。”阿明低声说,“会的,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给你过幸福的日子。”他一面说一面低下头来寻找丁当的唇,看到他渐渐放大的脸,丁当晕得有些站不住脚。然后,他又听见阿明在她唇边低语:“会的,小翠,我保证一定会的。”
丁当的心像盘子一样掉在地上,丁当一声,碎得无法收拾。阿明却抱她越抱越紧,不愿意松开。
第二天醒来已是阳光万丈,阿明还在睡,看来他醉得真是不轻。丁当穿好衣服,背了小包打算悄悄地离开。没想到阿明还是追到了火车站,追上丁当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说我不能喝酒的,你非不信。我没乱说什么吧?”
“我醉了,”丁当说,“什么也没听见。”
“哦。”阿明显得前所未有的局促,低声问道,“那我没乱做什么吧?”
“呵呵。”丁当踮起脚来,笑着揉了阿明的头发一下:“你是我大哥,能做什么呢!”
阿明轻松地笑了。他一直送丁当上了火车,默默地替她放好行李。车厢里人不算很多,还算整洁。阿明说:“好好睡一觉吧,醒了就到家了。”说完,他转身下了车。
丁当扑到窗口,对着他的后脑勺大声地喊:“阿明,阿明。”并朝他伸出了手。阿明也伸长了手来与她相握,在掌心的温度与湿度里,丁当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眼泪掉下来,掉在阿明的手背上。
“你怎么了?”阿明惊诧。
“没什么啦。”丁当笑着擦去泪水。
“再见。”阿明说。
“这就是生死离别。”丁当坐直身子对自己说。她住不进他心里面,惟一的选择还是和当年一样,从此远离。
从夏天到秋天,只隔着一枚秋叶的距离。
十月,被查出怀孕三个多月的丁当在若麦的陪同下走进了医院。
护士的脸冷若冰霜。
丁当硬扛着冰冷和疼痛,一声不吭。
那一次手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出了问题,她失了很多的血,差点死去。
醒来后,若麦把脸颊贴在丁当的手背上,心疼地说:“丁当,为什么要这样,你不应该这样不珍惜自己。”
“我想生下他来。”丁当闭着眼睛,努力笑着说,“我想生下一个孩子,但愿和他有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
“他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傻。”
“一个我下决心要忘掉的人。”丁当说。
“可是越是想要忘掉的人,就越是忘不掉。”
“不。”丁当咬着下唇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忘掉他的。一定。”
胡一同推门进来,他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一共十二朵。他俯身对丁当说:“我是来接你出院的。我想跟你说,我刚买了一套房子,年底开始装修。”
丁当面无表情地说:“我刚做掉了别人的孩子。”
胡一同像是没听见,他继续说:“那房子有落地大飘窗,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你不是还想去马尔代夫吗,我问了一下,年底有到那边的团呢。”
若麦打趣说:“求婚呢,是要下跪的,哪有你这么站得直直的。”
胡一同当着若麦的面,捧着花当机立断地就跪了下去。
丁当把头歪到一边,泪流了下来。
其实,她和胡一同一样,都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不过幸运的是,丁当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在胡一同的坚持下,丁当把酒吧的活辞掉了,不过她仍然坚持在若麦的书店打工。
差不多每隔半个月,小东就会来“天雅”一次,来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拿钱。若麦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脸色也渐渐失去红润。顾客不多的时候,喜欢靠着书架发呆。丁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天,忽然下雪,天寒地冻。店里一个人也没有。若麦穿的是红色的大衣,进来的时候,脸颊上也有一片红,像是肿了一样。
“怎么了?”丁当凑过去,“哭过了?”
“没事。”若麦说。
就在这时,店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跟着进来的是小东,他一把拉住若麦说:“我不是故意的,老婆,你别生我的气!”
若麦好像有些怕他,拼命地推他。他紧紧地抱住若麦不肯放手,若麦终于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放开她。”丁当忍无可忍地上前劝阻。
“关你什么事!”小东大声地吼丁当,“你给我一边去!”
“她哭了就关我的事!”丁当说,“你才给我一边去,让女人哭算什么本事!”
小东愤怒地要过来打丁当,被若麦拼命地拦住了,若麦哭着喊:“丁当,你快走,你走,不要管他!”
“你不要怕他!”丁当说,“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呀!”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能把你怎么的!”小东血红着眼说,“你他妈再惹我我做了你!”
丁当也跳了起来:“我告诉你,我丁当不是若麦,我什么也不怕,不就一条命吗,来,我倒要跟你拼拼看,你这么欺负若麦,她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
“丁当!”若麦上前按住丁当,“你别乱来,你听我的,你先走!”
“不!”丁当高喊着,“今天我非要让他给你一个说法,不然我做了他!”
小东已经举起了一张板凳。
“我们的事不要你管。”就在这时,若麦看着丁当,清楚地吐出这句话。
丁当气愤地拉开门,跑掉了。
丁当有三天没去“天雅”。她恨若麦的懦弱,看不惯她对爱情一味地迁就。三天后,丁当的气终于消掉,她刚来到“天雅”就发现书屋外面挂着一张醒目的牌子:招租。
丁当冲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若麦正蹲在地上收拾。
“怎么了?”丁当摇着若麦的肩膀,“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若麦说,“丁当真是对不起,你得另外谋份职业了,我把这里卖了。”
丁当不明白。
“本来就不挣钱,卖了也好。”若麦说,“我要走了,丁当,你自己保重。”
“你要去哪里?”
“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答应带我走。”
“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说?”
“他欠别人很多钱,我要替他还清。”
“扯淡!”丁当说,“若麦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傻,小东他一看就不是认真的人,像这样的人,你替他还债就罢了,你还要跟着他走,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
若麦站起身来,看着丁当,缓缓地说:“可是,如果没有他,我又有什么将来可言呢?”
丁当被这句话深度击中,慢慢地靠在墙边,几秒种的沉默后,她一挥手,把若麦刚摞好的一堆书全部推到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胡一同撞见,他不知死活地凑上前说:“怎么样,气有没有出够,没有就再朝我这里打一拳。”
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挺起胸脯来。
“我们走吧。”丁当说,“今晚我忽然想吃西餐。”
“没问题。”胡一同说。
“丁当。”若麦从后面追上来,递给她三百元钱说,“你的报酬。”
“不用了。”丁当说,“我知道你不容易。”
若麦并没坚持,低下头。丁当用力地拥抱她,在她耳边说:“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嗯。”若麦点头。
丁当放开若麦,上了胡一同的车。
晚上,胡一同把车子开到山顶陪丁当看星星,盛夏的繁星让丁当有种想高声呼喊的冲动。胡一同把外套递给她说:“这里凉,还是套上吧。”
“胡一同。”丁当说,“我想问你一个老土的问题。”
“问吧。”
“你说到底是跟爱你的人结婚好呢,还是跟你爱的人结婚好?”
“这要因人而异了。”胡一同说。
丁当不明白。胡一同敲了她的脑门一下说:“比如你呢,就要跟爱你的人结婚比较好。像我这样子的人呢,就要跟我爱的人结婚才算是比较好。”
胡一同的绕口令并没有让丁当糊涂。丁当问:“胡一同,你那次的求婚算是真的吗?”
“婚姻大事,岂非儿戏。”胡一同正色说。
“那好,”丁当下定决心,“胡一同,你要是一直爱我,我毕业了,就嫁给你。”
胡一同夸张地掰起手指,好半天才说:“至少还得等一百三十多天呢,实在不行咱们先来个事实婚姻吧,我不介意的。”
丁当并不介意他的胡说八道。她在沉思,黑夜里的星星像谁扔到天上的眼睛。
夜太黑,丁当在心里说:“阿明,你看,我已经把自己嫁掉了。”
丁当的毕业典礼。
他和她竟然都来了,这是丁当没有想到的。
一大群同学穿着学士服在操场上照相,有人拍拍丁当的肩说:“哎呀,那是你爸爸、妈妈呀,看上去很年轻的哦。”
他们离婚已过了十年,各自的生活各自承担。
丁当忽然为他们感到悲哀,他们曾经的爱情,惟一留下的证明竟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自己。
胡一同也来了,他又是玫瑰,他的爱情浓烈单调却也是逃不掉的俗气。玫瑰让一操场的女生尖叫起来,纷纷探头来看丁当的王子到底长什么样。胡一同很职业地笑着,深得一帮女生的好感。
等到人群终于散尽,胡一同在丁当父母前微微鞠躬,发誓一样地说:“我会照顾好丁当一辈子。”
“抽烟吗?”丁当爸爸问他。
“偶尔。”胡一同说。
“做什么的?”丁当妈妈问。
“导游。阿姨想到哪里旅游尽管找我。”
“这一行会不会危险?”
“怎么会,现在在社会主义新中国。”
“你倒是挺会说的。”
“凭这张嘴吃饭,没有办法”
对话渐渐变成他们之间的,和丁当再无关系。不过丁当知道,他们都会满意胡一同的,像胡一同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女婿。
晚上胡一同请吃饭,他有很多新鲜的话题,知道他们都想听一些什么,晚餐的气氛被他调节得恰到好处,爸爸和妈妈之间也很客气,没有往日的冷言冷语,爸爸甚至还替妈妈夹菜,这让丁当感到诧异。趁着他和爸爸上卫生间,妈妈捏着丁当的手,悄悄对丁当说:“眼光不错,我也放心了。”
丁当吃着一片西瓜,有些恶作剧地回嘴:“你什么时候替我担心过呢?”
妈妈尴尬地看着丁当,说不出话。
“你们打算复合?”丁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