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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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虞的姨妈李婉,一个细致温婉,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接待了他们,说话的当中她透着暖意的眼神有一大半的时间是落在我身上的,问明了情况,让我和若虞等在客厅里,她上了楼。
不一会儿,李婉就下来了,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上楼,在书房里,我见到了苏云天,一个微微发福的已近暮年的男人,他只是略略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还是觉察到这个老男人目光中透着严谨,很难与人亲近,就连眉宇间也象是写着字一般,不怒自威。
他没有停下手头工作的意思,我也就不便说话,就四下张望着,这才发现这里的装修和客厅里简洁流畅的风格是不同的,这儿完全是中式的,书柜书案都是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雕花的棱窗,迎面居然可以看到一副李苦禅先生的写意水墨画,我对中国画懂得也不多,但这副名为鹰的画却是见过的。
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李苦禅先生出身贫寒,后从师齐白石先生学国画,齐白石赠其名曰“苦禅”。看这位苏老先生的家底不想是买不起其它名家作品的人,如果只是附庸风雅的话,也应该是收藏徐悲鸿,齐白石或者比他们还要年代久远的名家的画作。他独独选了李苦禅,也许是和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因而惺惺相惜,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我也就多看了苏云天几眼,心里琢磨着,这样一个父亲坐在家里,他的脸就像是一部法律法规,是没有哪个子女愿意亲近的。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象他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能生出一个象若虞那般有着大笑神经的孩子来,也算是造物主的恩赐。
提到若虞,我马上就想起在来苏家的路上若虞讲的一个笑话来,他说:”一个从神经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只枪,在半路上截住了一个人,把枪顶在他脑门上说:‘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走。’那人挺高兴,心想这精神病人能问什么高深的问题,就答应了。然后那个疯子就说:‘一加一等于多少?’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等于二。’那个疯子听完就一枪打死了那人,然后吹了吹枪口的烟灰,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听了以后大笑不止。不过最可笑的还不是这个笑话,而是若虞讲这个笑话的时候的表情,现在想起来也是乐得。胡思乱想之间,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若虞的姨妈李婉紧张地看了看我,又去看苏云天。
苏云天抬起了头,我有些慌张,忙清了清嗓子说:“原来苏老先生喜欢苦禅先生的作品,苦禅先生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无品格,行之不远,画无品格,下笔无方。他毕生都在追求这种境界,因此他的画大多雄浑厚朴,磅礴大气,笔墨豪放,俗话说画如其人,能懂得欣赏此画的人必也不是俗人。”
我背了一段书本上关于苦禅先生的描述,有些炫耀的嫌疑,又有些象班门弄斧,反正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点无耻的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先生?我一边偷望着苏云天,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一边做出了一个随时要溜掉的姿态,只等着苏云天金口一开,我便会无地自容地奔出这个门去。
一是觉得自己糗大了,拍马屁拍错了对象;二是觉得天威难犯,这苏老先生虽说还没有严苛到那种地步,但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和善的主,我甚至不自觉地将脚步往门口移了两步,免得被他发怒时扔过来的烟灰缸水杯之类的东西砸中。这些情景,我都是在电视上见过的,有钱人嘛,稍稍都有些变态,发发脾气太正常了。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一会,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就有些紧张,还是苏老先生开了口,语气倒是极为平淡:“听说你是若虞的朋友?”
我只觉得这个老先生没有搞清楚重点,首先我是来应聘他孙女的家教的,然后才是若虞的朋友。想想又觉得不对,若虞这是把我往苦海里送,他自己都不愿意呆的地方,还要利诱我进来,看来是没安什么好心,亏了自己还把他当朋友。还有景然,他应该是知道我的心思的,何以还会力劝我到这里来?想起他,我不禁在心中哀叹了,竟忘了回答苏云天的问题了。
“是,是若虞的朋友,名字叫西西,对吧。”若虞的姨妈忙推了推走神的我,一边示意我说话,一边又替我回答了苏云天的问题。
那位苏老先生已经在摇头叹气了,我想这次完了,不是我不愿意做这份工作,而是面试没有通过。我又开始觉得挺对不起若虞的,原想申辩两句的,哪知苏云天摆了摆手,对李婉说:“带她去见见玖儿,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就把她留下来吧。”
如此峰回路转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一时兴起,也忘了谁是谁了,说了句“谢谢”便往外走,在李婉的轻呼声中,我又一头撞在了门口一个硕大的瓷花瓶上,我揉着脑门回头对苏老先生尴尬地一笑,迅速地离开了。
到了楼下,若虞看到我微红的额头,问:“这是怎么了?”
我脸红了一下,没有说话,这个若虞又在自言自语,说:“昨天晚上碰到的,到现在还不好,看来要擦些药了。”
那边李婉恰好拿了药油过来,递给了若虞,说:“西西刚才不小心撞到你爸书房里的花瓶上了,你帮她擦些药油好的快些。”
“又撞到了?”若虞夸张地大叫,看我瞪过去的眼睛,他大笑的神经又被触动了,笑到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喊肚子疼。
我又羞又恼,就近抓了沙发上的靠垫追着大笑的若虞打,边打边说:“不许笑了,不许笑!”
若虞躲得很快,苏家的客厅又大,我自然追不上他,干脆一个靠垫飞了出去,我的目标原本是若虞,以他和我的距离,还有我在家里练就的百发百中的技术,计算的命中率应该是百分之二百,然而若虞一侧身竟躲了过去,那个靠垫不偏不倚的砸向了刚刚进门的苏明哲的身上。
苏明哲显然也是受过此项训练的,目瞪口呆的同时竟一把就接住了,目光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就算是这样的突发情况下,他也是不乱的,只是用不可置信和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仿佛我是个怪物似的。我期期艾艾地笑着,平生就没有象今天如此难堪过,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爸,他们在玩游戏吗?”一个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淡紫色的裙子,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象是在梦里见过一般,这次轮到我木然地呆在了那里。
4 拼命奔跑,华华丽丽的跌倒
玖儿很快就和我玩在了一起,小孩子都喜欢糖果的,我的包里是不缺糖果的,这源于我一个不好的习惯,每逢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放一颗糖到嘴里去,等到那种甜甜的感觉在口中慢慢的融化,所有的烦恼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都是我喜爱的糖果,玖儿也喜欢,只是平日里被大人们约束着,唯恐吃坏了牙齿,哪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嚼出满嘴的香甜来。
我记得《阿甘正传》里有这样一句话,生命就像是一盒巧克力,结果往往出人意料。我却觉得,生命就像是我面前的这些五颜六色的糖果,充满了香甜,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要拨开这层裹在外面的糖纸,拨开它,就会发现一个不同的生活。
连大厅里也被这种香香甜甜的气息覆盖了,若虞也被我拉过来和玖儿做游戏,只是他总是被欺负的对象,每次伸手向我讨糖果,都被我脆生生地打回去。玖儿也照样学样,等若虞再伸手讨糖果的时候,玖儿的小手就软绵绵地落在他的掌心,打完便“咯咯”地笑着躲进我的怀里,那软软的身体依在我身边,我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东西就被触动了,只觉得满心温柔。我们三个在客厅里笑闹着,偌大的客厅里都回荡着我们的笑声。
不经意间撞上了苏明哲的目光,竟无端地慌了一下,不知道是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我的眼睛马上移开了。
小时候和姐姐一起看童话剧白雪公主,每个小朋友都喜欢剧中美丽又善良的白雪公主,独独我是喜欢那巫婆的,羡慕她拥有一个世界上最神奇的魔镜,于是常常想,如果那个魔镜是属于我的,我要用它来看清每个人的内心,因为这世上最难测的其实是内心。
我没有魔镜,因而也不知道这个有着一双好看眼睛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苏明哲也没有说话,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语言的交流,包括她和若虞。
不过也不奇怪,若虞看苏明哲的眼神总是冷冰冰地,没有太多的耐心,估计就是苏明哲和他打招呼,也是得不到回应的。
一直到我和若虞吃了饭离开苏家都没有再见到过他。倒是在饭桌上的时候,听苏老先生问了李婉一句:“明哲呢?”
李婉忙应道:“他有应酬,今天不在家吃晚饭,明哲已经提前告诉过我了,我以为姐夫也是知道的。”
苏老先生“哼”了一声,说:“你不用替他掩饰了,什么应酬,还不是趁着他妈妈和婧如去了马来西亚,又去花天酒地了。”
我还在奇怪,怎么偌大一个苏家,只有他们四个人吃饭,原来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婧如和苏明哲的母亲一道出了远门。
“姐夫!”李婉嗔怪了一声,眼神瞟向我,我忙低了头往嘴里扒饭,心里明白,还不是家丑不可外扬,我怎么说也是个不相干的人。
再看若虞,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狼吞虎咽的,完全没有顾忌到身边还坐着两个长辈。我可不敢这样,再怎么不是淑女,也是要装装样子的,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着,嚼了一会,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一抬头恰和若虞的目光相遇,我瞪了他一眼,心想: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吃饭吗?
和景然,若虞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和若虞总是抢着吃的,两个人的筷子都下得飞快,唯恐吃不到菜似的,而且和若虞抢东西吃是一种乐趣,总能把他气到半死。
象这样规规矩矩的吃饭,还是破天荒第一次。难怪若虞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看,而且一脸愚弄的笑意。我满脸通红,恼恨不已,从餐桌子下面一脚就踩了过去,接着就听到李婉的惊叫声,把目光转向了我,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踩错人了,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若虞已经吃完了,就等着散场了,但碍于苏云天那张严肃的脸,硬是憋着笑坐在那里,直到苏云天放下碗筷离开了餐桌。等苏云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这才夸张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李婉直摇头叹道:“这孩子!”
我是个怪孩子,从小都是,自小到大做过的怪事有一大箩筐,父母是没有办法,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把我当物品一样随手扔出去,只能吵吵骂骂,期望我下一次是有长进的,但结果总是失望,失望到了极点,也就不怎么管我了,任我那些怪怪的思想象田野里的杂草一样疯长着。
长大了,上了大学,受了高等教育,看起来是改了很多,却依旧是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地,如她们所说的,拼命奔跑,然后华华丽丽的跌倒。
我到景然的房间里去告别,因为答应了李婉第二天要搬到苏家去住,从感情上说,我还是喜欢玖儿的,但却是不喜欢苏家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