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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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摆手,示意随从们放开一直处于牢牢监管之下的房陵,这才冲张越微微点了点头。
“今日元节妙语连珠,让我听到了不少新鲜事儿,翌日若再有缘,你我一定再好好攀谈!时候不早了,我虽还想再盘桓一会,奈何却不得不回去,便在此告辞了!”
张越忙笑容可掬地谦逊了两句,不外乎是说什么翌日有缘再见之类的话。此时,随从中一个健硕汉子便牵来了一匹高头骏马,引那少年上马坐定之后,其它随从也纷纷翻身上马,很有秩序地将主人护卫在了当中。随着一声响亮的叱喝,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地离去,不多时就消失在了成贤街的拐角处。
这人一走,房陵便一下子从极静恢复到了极动,三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张越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小子知不知道刚刚那是谁,居然敢那么大剌剌地和人家说话!我和小孙拼命给你打眼色,你居然没看见!那是皇太孙,皇太孙你明不明白?天哪,你居然差点就和皇太孙勾肩搭背了,让我说你什么好!”
孙翰只是曾经远远看到过某人一面,还不算太确定,这会儿房陵这么说,他登时也蹦了起来,紧张兮兮结结巴巴地问道:“房兄,你确……确定刚刚那……那是皇太孙?”
“废话,否则我会吓出这么一身冷汗?”房陵此时拿袖子狠狠在额头上一抹,长长嘘了一口气,见张越只是若有所思却不言不语,他不禁没好气地放开了双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张……咳,我也索性叫你元节算了,如今皇太子储位稳固,皇太孙便是翌日天子,你们今天虽然相谈甚欢,君臣名分却在,你可别有什么痴心妄想。”
张越耳听这痴心妄想四个字,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是一位天姿国色的大美人,兴许他还有兴致痴心妄想一下,他对一个大男人会有什么别的想头?只是既然撞上了,他少不得强装镇定试探一下这位日后至尊的心气脾性,这会儿他的背上也已经汗湿重衣了。
甭说朱瞻基只是皇太孙不是皇太子,就算人家是皇帝,也决计不会因为今日的缘分一下子给他个大官做做,只要能给人家留下一个不错的初印象,那就已经够了。
今儿个逛一趟国子监碰到了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房陵和孙翰除了心惊肉跳,少不得还有些亢奋,紧跟着就开始议论起了这些状况。当说到早早回去的国子监祭酒萧卫时,孙翰便幸灾乐祸了起来。
“怪不得那个袁千户说送了萧大人一桩好处,他却不要,原来是皇太孙忽然来逛国子监。这萧大人往日就算清贵,可又不是六部臣子,也不是阁臣,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却错过了!想他训斥我们的时候倒是中气十足,可等到他得知今天怎么回事,指不定怎么捶胸顿足呢!”
“可不是?别看他也是四品官。可这四品官离皇上却是远远地。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子上少说也呆了七八年。也就知道在咱们这些监生头上作威作福!”房陵说着便瞥了张越一眼。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忙问道。“元节你真地准备回去考举人。不直接弄一个监生?”
面对这么两个好心泛滥地家伙。张越也不好再找什么借口。只得苦笑着一摊手道:“今儿个那位萧大人已经见过了我。难免已经在心里存了看法。这当口我到国子监去。难保人家不给我小鞋穿。你们俩别否认。这功臣之后在其他地方固然能横行无忌。可国子监是文官地盘。我何必去受那个闲气?再者……”
想起自己和杜桢地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房孙二人又是那种值得交往地人。他便直言解释道:“其实。我地授业恩师便是皇上刚刚拔擢地翰林侍讲学士杜大人。我这表字是杨阁老和大小二位沈学士帮着起地。所以……”
此话一出。房陵几乎跳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在张越地肩头重重敲了一拳:“好你个元节。却原来还隐藏着这样地家底不曾抖露出来!有这样地师长。你还需要入什么国子监。更不需要理会那等人前人后表里不一地学官!”
孙翰也连连埋怨道:“早知道元节你有这样地关系。我和房兄也就不带你到国子监这种如同坐牢地地方来了!不过我们可不和你客气。以后若是有事求你。你可不能摆脸色给我们瞧!要是你敢翻脸不认人……”
此时此刻。张越便佯怒道:“这算什么话?生死之交固然是朋友。但咱们认识了没几天。却也是投契地朋友。难道在房兄和孙兄眼中。我就是那种得志便猖狂地小人不成?”
三人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齐齐大笑了起来。等到出了国子监和早就等候在外头的跟班会合时,房陵和孙翰又盛情相邀张越择日到家中做客,张越都一一应了,旋即方才分道扬镳。
坐在马上,迎面虽刮来阵阵刺骨寒风,张越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几乎就想直奔徐府街去找杜桢商量商量,好半天才按捺住这种愚蠢的冲动。今儿个原本就是“巧遇”,要坐实这巧遇的巧合成分,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在大伯父张信脱罪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他还真是不再需要像刚刚入京那会儿六神无主,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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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谪交趾
张越带着连生连虎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却刚好在大门口处撞上了坐轿回来的张辅。堂堂英国公出行自然是阵仗不小,那宝瓶暖轿乃是货真价实的八人抬,不算仪仗,前后护卫加在一块足有二十余人。跳下马的他看到张辅哈腰走出了大轿,连忙上前行礼。
这天张越的出门是知会过王夫人的,因此张辅自然也心中有数。这一同来南京的三兄弟,张赳前时险些闯出大祸,这几天便被拘在家里;张超是生来合群的性子,这几日常常出门和几个小侯爷小伯爷聚会;如今张越也结识了友人,他这个长辈自然更觉心中高兴。
“这么快就从国子监回来了?怎么样,今儿个这一圈逛得如何?”
张越跟在张辅之后上了台阶,才进门就听到这么一个问题,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料想今天这一趟巧遇也瞒不了人,于是,他便上前半步,低声把今日遇上皇太孙朱瞻基的事情略提了一提,却没有说什么有缘再见之类的话。
然而,即使是这简简单单的交待,张辅便停住了脚步,随即转头沉声吩咐一众随从退避开来。等到周遭没了人,他方才追问起了其中的某些细节,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当时大约已经察觉了皇太孙的身份?”
“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对方身份不凡,倒是没有多想,后来看到房陵孙翰朝我打颜色,我才猜到了一星半点。原本那时候便该恭敬些,但我看他……皇太孙神采飞扬,不愿意扫了他的兴头,便索性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陪着闲聊了好一会儿,也就是天南地北胡侃一通罢了。”
张辅闻言顿时笑了:“别人若察觉那是皇家人,必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你倒是胆大。不过皇太孙自幼被皇上养在身边,又请鸿儒教习,受重臣教导,平素看惯了恭恭敬敬的人,这会儿遇着你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兴许正觉得有趣。此事无妨,对你日后总是有利的。”
“大堂伯教训的是。”
对于张辅这评判,张越口中称是,心里倒也佩服。毕竟张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如平常人一听说这番巧遇便绞尽脑汁去博取什么好处,也就是微微欣喜罢了。不过,倘若他今天做出某些不得体不妥当的举动,一番训斥倒是不会少。
说话间两人已是进了内仪门。张越本想回芳珩院,却被张辅叫住,说是有要事交待,于是便随行同往上房。当看到张辅指了个丫头,让她往芳珩院去叫张超张赳,他更是心中一凛,情知大伯父张信的事情多半是有真正进展了。
到了上房。张辅在居中地正位上坐定。王夫人便将丫头们都遣开了去。自己在张辅旁边地椅子上坐了。又吩咐张越也坐下。不多时。张超和张赳兄弟便匆匆赶了来。前者也就是和张越前脚后脚。刚刚回到芳珩院。此刻连外头大衣裳都不曾换下;后者在丫头赶去叫人地时候。正在探视两个先头挨了打地丫头。这会儿仍有些怔忡懵懂。
“信弟地事情已经定下了。后日便可出锦衣卫诏狱。”
以这样一句话开头之后。张辅便扫了一眼面前地三个少年。只见张赳失态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地潮红;张超欣喜若狂。嘴巴咧得老大;就连一向平和地张越也是喜形于色。但随即便克制住了。
“其他地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之局。但能够逃脱大难。也并非一点代价也没有。信弟之前已经是工部右侍郎。出了这样地事情。这官职自然是保不住了。廷议地最后结果是谪交趾。为政平州知州。”
谪交趾!
政平州是哪个犄角旮旯。张越并不知道。但交趾也就是以后地越南。他心中却是清清楚楚。这小国在后世就干过忘恩负义地勾当。在之前永乐初年也曾经夜郎自大挑衅大明。结果朱棣一怒之下派出大军出征。张辅地英国公爵位便是来自一征交趾地大获全胜。
在座的众人之中,张辅曾经四至交趾,而张超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二伯父张攸现如今仍是交趾总兵官旗下的参将。这会儿大伯父张信又被谪交趾,可以说这一家的兴衰荣辱,竟是全都和那个小小的弹丸之地联系在了一起。
张越低头思量的时候,张赳却难耐心中忧虑,上前几步跪下言道:“大堂伯,交趾距离中原遥远,据说瘴气横行土人刁蛮,兼且叛乱不断,我爹被贬去了那儿岂不是羊入虎口?若只是贬官,天下州府那么多,为何偏偏是交趾?大堂伯能否帮忙,让爹爹……”
只听张赳说了几句,张越就知道这小家伙关心则乱语无伦次,此时抬头看见张辅脸色微沉,他不禁心中叹气,站起身打断了张赳的话:“四弟,大堂伯就算再出力,廷议的事情断然没有更改的余地。再说,交趾固然不太平,但大堂伯曾经率军远征,二伯父曾经驻军镇守,对那里熟悉,有什么事也能趋利避害。这次本就是贬官,不容我们有选择。”
张超此时也粗声粗气地说:“三弟说的没错,我爹爹在交趾都快十年了,也不曾嫌那里什么瘴气横行土人刁蛮,大堂伯还不是一次又一次往那里打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我爹爹在那里,说不定还能照应大伯父一些,总比落在其他地方受别人的气强!”
“可是……”张赳还想反驳,可却想不出该说什么,到了最后不得不一咬牙道,“可大堂伯和二叔都是武官,我爹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在任所碰到交趾土人叛乱……”
“有叛乱就压下去!”张超不假思索地伸手在旁边案上一拍,霍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昂着头说,“大堂伯,如果可以,我就和大伯父一道前往交趾,路上不但有个照应,我还正好去那里在爹爹麾下效力!”
这不是都添乱么?眼看老大小四两个人又是眼睛瞪在了一块,张越此时脑袋都大了,颇觉得自己夹在当中劝无可劝。瞅见张辅那眼神一闪,里头颇有些难言的意味,他心中一动,索性沉声喝道:“来之前祖母就吩咐过一切听大堂伯的,大哥,四弟,你们就别争了!”
坐在正座上的张辅听到兄弟三人各有各话,又细细审视着三人的表情,直到听见张越这话,他才轻轻一推扶手站起身来。
“此事信弟已经知晓,对于谪交趾他并无二话。就如越哥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