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春夏秋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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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样!说你娘们还不信了。”猿芳看看我,将几根草梗绕在手指上,丢出了窗外:“咱们说好,我最后再帮你这一次。再有什么问题,自己找老师或者报警去。”
从Les ulis到赌场,这段路如此漫长,漫长得就像从中国到法国,漫长得如同春季到冬季。
当我们两个人疲惫不堪站在赌场门口时,没有人迎接,也没有人说:“赌博,牛!”。只有几只43码的鞋正对着我42的脸。
“Monsieur ; ou est Xiaoxuan (先生,青曼呢)?”我问。
“Je ne sais pas , c’est vous qui deviez payer ; pas elle。Elle est déjà parti我不知道。是您要付款,不是她。她已经走了)。”男人看了看我:“Et 2000 euros ; s’il vous plait 。Vous payez ment (请支付2000欧,您怎么支付呢)?”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整齐折叠的支票:“Par cheque ,mais (支票支付,但是)。”
我看看猿芳,又看看那些大高个,继续道:“Je n’ai que 1000 euros (我只有1000欧)。”
男人抓过我手里的支票,又对着灯光仔仔细细照了照,手捏着喉咙清清嗓子:“Vous m’avez promis de retourner 2000 euros qu’aujourd’hui。Il vous reste encore 1000 euros (您跟我保证过,今天归还2000欧。现在还剩下1000欧)。”
“Monsieur ; j’ai vraiment pas (先生,我真没有了)。”
话音刚落,一旁走来了一位大高个,大高个僵着脸,手里捏着尚未吃完的泡泡糖。他径直站到了我背后,将泡泡糖粘在我面前的桌上:“Monsieur ; chose promise chose du ; entendu (先生,言而有信听过吗)?”
“哦听过听过!”我说了句中文。
大高个又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上:“Entendu (听过吗)?”
“Monsieur (先生)”一边的猿芳笑嘻嘻地站了起来,将大高个的手挡住,道:“Arret ; c’est pas bien (停下,这不好)”。
“Quoi (干什么)”?大高个瞪了猿芳一眼,走到猿芳面前:“Toi; paie pour lui (你,替他还)?”
猿芳摇摇头。
“Ton passport (你的护照)”。大高个指着猿芳。
猿芳笑嘻嘻的脸,忽然阴沉下来。他耸耸肩膀:“Non ; mais on vous retourne l’argent la prochaine fois,Je promise(没有,但我们下次给你们钱,我保证)。”
大高个又朝猿芳走进了一步,1米9几的个字足足高出猿芳半个头:“Non,Cette fois;la (不行,就这次)。”
“Desoler ;non (对不起,没有)。”猿芳异常镇定。
大高个嘴角隐隐抽动,忽然又甩出一巴掌,拍在了猿芳的脑门上。
这一拍,拍得猿芳猛地抬起头,皱紧的眉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大高个往后撤了一步:“Tu(你)”
猿芳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伸出碗粗的手,往大高个胸口一推,大高个嘴巴里发出一个轻微的“啊”字,整个人踉踉跄跄地退到了墙根。
“跟你们商量事情,打我干什么?操!”猿芳手指着那人,怒吼出一句中文,推开沙发,将身上的衣服往沙发沙发上一甩,一脚踹向大高个的腹部。大高个一声没吭,1米9几的身子骨就像一个沙袋,重重撞在了墙壁上。另外几个保安见状,立即一拥而上,朝猿芳猛扑过来。
猿芳没有丝毫惧色,双手握拳迎着保安上前。一拳打在一个家伙的鼻梁骨上,又一拳打在一个人的腰上。
两拳,两秒,两个人。
“什么玩意儿!”猿芳怒吼了起来,像揪小鸡似的,将正要往门边跑的保安一把抓住,在他脑壳上猛地锤了几下。“咚!”几声沉闷的声响。保安的嘴唇、眼眶、鼻孔像炸开了锅,喷出几道鲜红的血迹后,猿芳才用鞋尖对准保安的屁股,狠狠地将他踹到了那扇门后。
小心!
正在这时,坐着的那个男人,不知从那儿拿来一把长长的铁棍,冲了过去。
猿芳毕竟是舞蹈高手,一个下腰,就躲过了铁棍袭击。
“偷袭?混蛋!”
猿芳叫了起来,他恶狠狠的盯着男人。一个箭步,猛推了男人一把。男人就像个皮球滚到了墙边。手里的铁棍,也铛的一声甩飞在角落。
“Les cartes bancaires et carte d’etudiant (银行卡,学生证)。”猿芳指着男人:“Et,le cheque (还有,支票)!”
男人的手有些发抖,刚将东西放在桌面,猿芳便一把抢过。
我从角落站了起来:“哇,猿芳,来自猩猩的你?”。
猿芳瞪了我一眼,将证件塞进我手里:“跑啊,傻逼!”
说完,他立刻撞开门,拉着我一起三两步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房间。
赌场外的路灯吝啬地发着光,不知道什么点儿,街道也漆黑一片,空无一人。曲曲折折的小路就像个大迷宫,四散的薰衣草味和着掉落在脸上的汗液,有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们闷着头跑到路边的拐角,粗喘着气。
“你是不是傻了?”猿芳指着我的鼻尖:“来这种赌场,脑子进水了?操!妈的我不出手,信不信你会被打死?”
“我怕。”我的腿有些发抖:“你说,他们会不会报复?”
“这还用说?”猿芳道:“我把支票拿回来了,现在不关我的事。如果他们找到你,你就想办法自己再拿2000欧吧。”
我盯着猿芳的脸,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那,要不要报警?”
“报报报你妹的警!”
“那要是学校知道了会有啥问题?”
猿芳摇摇头,双手离开膝盖,直起了身子:“别问我,别问我!反正不是在学校内。”
“猿芳,我想告诉你件事看到这些家伙,手臂上手背上那个太阳纹身了没?”
“看到了和你门上的喷漆一摸一样!”
“他们是力牙帮的。”我说道:“他们是老二。”
“骂人不是这样骂的。”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继续说道:“他们是法国第二大黑帮,力牙帮。”
“噢?你从哪里知道的?”
“徐总告诉我的。”我回答道。
猿芳白了一眼,点点头,很快恢复了冷静:“赶紧打个车回去,这里不宜久留。对了,不要再和那个绿茶婊联系了。”
“那我就这么白白送了绿茶婊2000欧?”
猿芳白了一眼:“你现在还想着这个?那你自己去要回来,我不会再管你这事儿!”
“我”
两人沉默了半晌,猿芳指指我手里的学生证:“现在要关心的,是你的宿舍和我们的学校!懂不懂?他们有记录的话,你就挂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
“搬家!”猿芳重重说了“搬家”这两个字,随后瞪了我一眼,拿出手机,开启了导航。
跳楼的女人
猿芳说的有道理。
惹上了赌场,自然没有道理不搬走。
不过我心里乱极了——离学校近的房子价格高昂又需要长居,没戏了;低廉的学生公寓得到每年年中才能预约,也没戏了。选来选去,只有美丽城。
美丽城,华人区的代名词。
和学生宿舍鸟不拉屎的情况完全不同,美丽城处处是鸟屎。许许多多上世纪就盖好的的建筑物高耸入云、鳞次栉比。建筑物旁,琳琅满目的商业广告铺天盖地,处处是密集的人流,在这里,不用担心永远无法适应的长棍面包,不用担心没事找事的黑帮;也不用担心错综复杂却随时罢工的火车,不用担心下午四点就早早关门的商店。
然而,美丽城却不美丽。
那些建筑物里,住得大都是身世九曲十八弯的中国人,几乎每个中国人都有段血泪史;所有震撼法国的中国人的负面消息,几乎都从美丽城里头产生。
就在几个星期前,美丽城上演的一幕让我记忆犹深。
那一天忙完采购,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一群人涌过拥挤的路面,往街对面的一栋建筑物旁冲去。
只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光着脚,坐在第20楼的窗口,一副看破红尘、超然脱俗的样子。她的正下方,是一个厚厚的3层楼高的气垫。
选择从20层跳楼,想必这样的女人经常玩跳伞。只不过她没弄清楚自己是人还是伞。
建筑物的两侧,早就围得水泄不通。消防车声、救护车声、警车声不绝于耳,警察们和一些专家在封锁线内外来回穿梭,各种闪烁着的灯光将建筑物照亮了半边天。
“大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走到一个老头身旁,问道。
那老头慢摇着一把布扇,低头沉思,衬衣上有几个破洞,但他却全然不顾,专家似地紧锁眉,还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偶尔用眼角看看房顶,露出几个蜡黄的牙齿作憔悴状,随后,将手里的望远镜递了过来:“听说是偷渡来法国,身体残疾,找不到工作,老公在这关键的时候又跟其他女人跑了。”
“噢?”我接过望远镜。
“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老头看着女孩儿,摇头叹息,滑而庞大的脑门,里面应该塞着一些智慧的玩意儿。
以前总在电视上听说过跳楼。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跟地球过不去。望远镜内,女人的睡衣裙摆在空中飘起,痛心疾首地打着电话。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泪滴,面色潮红,不时疯狂地放声大叫,又不时狠狠地在窗户上拍打。
法国的看客比中国的文明许多。只有一些人小声聚首,交头接耳。偶尔有人跑过来瞄了两眼,就惊呼着跑开了。若是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国内,身旁一定是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不少人嘴巴喊着别跳别跳,摆一副普渡众生的慈善面孔,内心却满是期待;要么就是拿着板凳,认真讨论,详细揣摩,活力四射。人一旦跳下来了,看客们便轰地一声前去围观,以显示自己的痛心疾首。
望远镜内的色彩,和头顶的太阳混成奇怪的光。在这道变幻莫测的光线内,女人忽然站起了身。她仿佛停止了哭泣,露出一丝深邃的笑。
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时候忽然安静了下来。女人朝窗外迈出了一只脚。她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脚下,半秒钟的停顿后,在一阵哗然声中,那轻盈的身子顺势往前一倒,飘出窗外。白色睡裙像一朵憔悴的、被风一吹就了无踪迹的落叶,从20层的高度,飞快地下坠。
“Oh,Dieu(上帝)!”周围几千个声音同时响起,各种惊悚的表情,人群如同惊涛骇浪,乱作一团。
几秒钟后,一声巨大而震撼的声响,像炮弹一样炸开在美丽城上空。下面的救生垫并没有像意料中那样,被撞起高高的气浪,而只是稍稍变了形,瞬间将女人推到了几米远的马路牙子上。人群又一次沸腾了,就像泄了洪的水,“轰”地一声冲向女人。
女人静静躺着,胳膊和腿偶尔动动,衣服扯得稀烂,一只手肘弯到了背部,那张颧骨突出的脸,白得就像那件雪白的睡裙,毫无生机,嘴角也残留着一些血迹,双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看着远方,只是脸上偶尔扬起的淡淡的笑容,仿佛幸福满满,奇怪而诡异。
尽管这个女人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我还是踏上了进军美丽城的脚步。
忍受了整整一天法国人诧异的目光,终于到了目的地。
迎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