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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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这番话,才知宝树出家之前的俗家姓名叫做阎基。瞧他两人神情,宝树与胡一刀之死必有重大关连,而他先前的话中也必有甚多不尽不实之处。各人好奇心起,都盼平阿四揭破这个疑团,但又怕他当真说出什麽重大秘密,宝树老羞成怒,突施毒手,这雪峰上可没一人是他对手,难以阻拦。纵然日后金面佛找到宝树算帐,但平阿四一死,这秘密只怕永远随他而逝了。
各人都代平阿四担心,但他自己却是神色木然,毫无惧意,竟似有恃无恐,只听他说道:「胡大爷跟阎基说话之时,我就站在阎基的窗外。我倒不是有心想偷听胡大爷说话,只是我知道这跌打医生一向奉承那欺侮我爹妈的赵财主,实在不是好人,只怕胡大爷上了他的当。那时我年轻识浅,胡大爷的话是不大明白,但一字一句,却都记在心里,等我后来年纪大了,慢慢也都懂了。」
「那一晚胡大爷叫阎基去说三件事。第一件说的是胡苗范田四家上代结仇的缘由。第二件说的是金面佛之父羽田相公之父的死因。第三件则是关於闯王军刀之事。」
众人一齐转头,向桌上的军刀望了一眼,欲知之心更是迫切。
平阿四道:「胡苗范田四家上代为什麽结仇,苗姑娘已经说了,只是中间另有一个重大秘密,却非外人所知,连苗大侠也至今不知。这秘密起因於李闯王大顺永昌二年,那年是乙酉年,也就是顺治二年,当时胡苗范田四家祖宗言明,若是清朝不亡,须到一百年后的乙丑年,方能泄露这个大秘密。乙丑年是乾隆十年,距今已有三十馀年,所以当二十七年前胡大爷跟阎基说话之时,百年期限已过,这个大秘密已不须隐瞒了。」
「这一个秘密,果然是牵连重大。原来当日闯王兵败九宫山,他可没有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震,一齐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问道:「什麽?」只有宝树端坐无异,显是早已知晓,不为所动。
平阿四道:「不错,闯王没有死。只不过当时清兵重重围困,实是难以脱身。苗范田三名卫士冲下山去求救,援兵迟迟不至,敌军却愈破愈近。眼见手下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抵挡不住,闯王心灰意懒,举起军刀要待横刀自刎,却被那号称飞天狐狸的姓胡卫士拦住。」
「姓胡的卫士情急之下,生了一计,从阵亡将士之中捡了一个和闯王身材大小相仿的尸首,换上闯王的黄袍箭衣,将闯王的金印挂在尸首颈中。他再举刀将尸首面貌砍得稀烂,叫人难以辨认,亲自驮了,到清兵营中投降,说已将闯王杀死,特来请功领赏。这是一件何等大功,敌将呈报上去,自会升官封爵,莫说丝毫没疑心是假,即令有什麽怀疑,也要极力蒙蔽掩饰,以便领功升官。假闯王一死,敌军即日解了九宫山之围。真闯王早已易容改装,扮成平民,轻轻易易的脱险下山。唉,闯王是脱却了危难,这位飞天狐狸可就大难临头了。」
「那飞天狐狸行这计策,用心实在是苦到了极处。江湖上英雄好汉,为了『侠义』二字,替好朋友两胁插刀原非难事,可是他为了相救闯王,不但要委屈万分的投降敌人,还得干冒一个卖主求荣的恶名。想那飞天狐狸本来名震天下,武林人物一提到他的名头,无不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现下要他自污一世英名,那可比慷慨就义难上万倍。」
「他投降吴三桂后,在这汉奸手下做官。他智勇双全、精明能干,极得吴三桂信任。他想闯王大顺国的天下,应生生断送在吴三桂手里,此仇不报,非丈夫也。他若要刺死吴三桂,原只一举手之劳,可是飞天狐狸智谋深沈,岂肯如此轻易了事?数年之间,他不露痕迹的连使巧计,安排下许多事端,一面使满清皇帝对吴三桂大起疑心,另一面使吴三桂心不自安,到头来不得不举兵谋反。他将吴三桂在云南招兵买马、跋扈自大的种种事迹,暗中禀报清廷,而清廷各种猜忌防范的手段,他又刺探了去告知吴三桂。」
「如此不出数年,吴三桂势在必反。那时天下大乱,满清大伤元气,自是闯王复国的良机。即令吴三桂的反叛迅即敉平,闯王复国不成,但吴三桂也非灭族不可,这比刺死他一个人自是好得多了。」
「当那姓胡、姓范、姓田三个结义兄弟到昆明去行刺吴三桂之时,飞天狐狸的计谋正已渐渐有了成效,因此他在危急之中出来拦阻,免得那三人坏了大事。」
「那年三月十五,他与三个义弟会饮滇池,正要将闯王未死、吴三桂将反的种种事迹直说出来,那知三个义弟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与他多谈,乘他一个措手不及便将他杀死。飞天狐狸临死之际,流泪说道:『可惜我大事不成。』就是指的此事。他又道:『元帅爷是在石门夹……』原来闯王室在石门县夹山普慈寺出家,法名叫做奉天玉和尚。闯王一直活到康熙甲辰年二月,到七十岁的高龄方才逝世。闯王起事之时,称为『奉天倡义大元帅』,他的法名实是『奉天王』,为了隐讳,才在『王』字中加了一点,成为『玉』字。」
众人听苗若兰先前所述故事,只道飞天狐狸奸恶无比,那之中间另有如此重大的秘密,只是过於怪异,一时实在难以置信。
平阿四见众人将信将疑,苗若兰脸上也有诧异之色,接著道:「苗姑娘,你先前说道,飞天狐狸的儿子三月十五那天找到三位结义叔叔家里,跟他们在密室中说了一阵子话,那三人就出来当众自刎。你道在那密室之中,四人说了些什麽话?」苗若兰道:「莫非那儿子将飞天狐狸的苦心跟三位叔叔说了?」
平阿四道:「是啊,这三人若不是自恨杀错了义兄,怎能当众自刎?可是那时闯王尚在人世,这机密万万泄露不得。只可惜这三人虽然心存忠义,性子却过於鲁莽,杀义兄已是错了,当众自杀却又快了一步,事先又没嘱咐众子弟不得找那姓胡的儿子报仇,当时定是悲痛悔恨已极,再也想不到其馀,以致一错再错。胡苗范田四家,从此世世代代,结下深愁大怨。」
「那儿子与三位叔叔在密室中言明,这秘密必须等到一百年之后的乙丑年方能公之於世。那时闯王寿命再长,也必已经逝世。若是泄露早了,清廷定然大举搜捕,自会危及闯王性命。胡家世代知道这秘密,苗范田三家却不知晓。待传到胡一刀大爷手里,百年之期已过,於是他命那跌打医生阎基去对金面佛说知此事。」
「那第二件事,说的是金面佛之父与田相公之父的死因。在苗胡二位拼斗的十馀年前,这姓苗姓田的两位上辈同赴关外,从此影踪全无。」
「这两人武艺高强,名震江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害死他们的定是大有来头之人。胡大爷向在关外,胡家与苗田两家又是世仇,任谁想来,都必是他下的毒手。金面佛与田相公分别查访了十馀年,查不出半点端倪,连胡大爷也始终见不到一面。金面佛无法可施,这才大肆宣扬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七字外号,好激胡大爷进关。胡大爷知道他的用意,却不理会,一面也在到处寻访苗田两位前辈,心想只有访到这两人的下落,方能与金面佛相见,洗刷自己的冤枉。」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访查数年,终於得知二人确息。胡夫人这时已怀了孕,她是江南人,临到生育之时,忽然思乡之情很切。胡大爷体贴夫人,便陪了她南下。行到唐官屯,他先与范田二人动上了手,后来又遇到金面佛。胡大爷命阎基去跟他说,待胡大爷送夫人回归故乡之后,可亲自带他去迎回父亲尸首,他父亲如何死法,一看便知。只是苗田这两位上辈死得太也不够体面,胡大爷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
「第三件事,则是关涉到闯王的那柄军刀了。这柄军刀之中藏著一个极大的宝藏,黄金白银不必说,奇珍异宝也就不计其数。」
众人大奇,心想这柄军刀之中连一只小元宝也藏不下,说什麽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只听平阿四道:「那天晚上,胡大爷跟阎基说了这回事的缘由。众位一听,那就毫不奇怪。」
「闯王破了北京之后,明朝的皇亲国戚、大臣大将尽数投降。这些人无不家资豪富,闯王部下的将领逼他们献出金银珠宝赎命。数日之间,财宝山积,那里数得清了。后来闯王退出北京,派了亲信将领,押著财宝去藏在一个极稳妥的所在,以便将来卷土重来之时作为军饷。他将藏宝的所在绘成一图,而看图寻宝的关键,却置在军刀之中。九宫山兵败逃亡,闯王将宝藏之图与军刀都交给了飞天狐狸。后来飞天狐狸被杀,一图一刀落入三位义弟手中,但不久又被飞天狐狸的儿子夺去。」
「百年来辗转争夺,终於军刀由天龙门田氏掌管,藏宝之图却由苗家家传。只是苗田两家不知其中有这样一个大秘密,是以没去发掘宝藏。这秘密由胡家世代相传,可是姓胡的没军刀地图,自也无法找到宝藏。」
「胡大爷将这事告知金面佛,请他去掘出宝藏,救济天下穷人,甚而用这笔大财宝来大举起事,驱逐满人出关,还我汉家河山。」
「胡大爷所说这三件事,没一件不是关系极大。金面佛得知之后,何以仍来找他比武,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胡大爷直到临死,仍是不解。只怕金面佛枉称大侠,是非曲直,却也辨不明白;又或因这三件事说来都是耸人听闻,太过不合情理,金面佛一件都不相信,亦未可知。」说到这里,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陶百岁一直在旁倾听,默不作声,此时忽然插口道:「金面佛何以仍要找胡一刀比武,其中原因我却明白。此事暂且不说。我问你,你到这山峰上来干什麽?」这正是众人心中欲问之事。
只听平阿四凛然道:「我是为胡大爷报仇来的。」陶百岁道:「报仇?找谁报仇?」平阿四冷笑一声,道:「找害死胡大爷的人。」
苗若兰脸色苍白,低声道:「你要找我爹爹吗?」平阿四道:「害死胡大爷的不是金面佛,是从前叫做跌打医生阎基、现下出了家做和尚、叫做宝树的那人。」众人大为奇怪,均想:「胡一刀怎会是宝树害死的?」
宝树长身站起,哈哈大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来杀我。快动手吧!」平阿四道:「我早已动了手,从今天算起,管教你活不过七日七夜。」
众人一惊,均想不知他怎样暗中下了毒手?宝树不禁暗暗心惊,嘴上却硬,骂道:「凭你这点臭本事,也能算计於我?」平阿四厉声道:「不但是你,这山峰上男女老幼,个个活不过七日七晚!」众人都是一惊,或愕然离座,或瞪目欠身。各人自上雪峰之后,一直心神不安,平阿四此言虽似荒诞不经,但此时听来,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宝树厉声道:「你在茶水点心中下了毒药麽?」平阿四冷然道:「若是叫你中毒,死得太快,岂能如此便宜?我要叫你慢慢饿死。」曹云奇、陶百岁、郑三娘等一齐叫道:「饿死?」
平阿四不动声色,道:「不错!这峰上本有十日之粮,现下却一日也没有了,都给我倒下山峰去了。」
众人惊叫声中,宝树突施擒拿手抓住了他左臂。平阿四右臂早断,毫不抗拒,只是微微冷笑。曹云奇与周云阳伸臂握拳,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