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4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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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靖康打仗,弹尽粮绝;去放地,寡不敌众。这不是在他高傲无比的心里无半点影响,但这些失败,还都有牵强的理由支撑他重整雄风。而如今呢,他连自己为何而败都不知道,只是权衡利弊的一撤,回头一看间,人马呼拉全散个没影,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不欲生的打击?!
说完,他抽出长刀,便要自刎,却被亲信用手死死握住刀刃。
热血鲜红,顺刀身而流。
他呆呆地看看对方的面孔,却知道这都是每一战都在自己身边的弟兄。数十人泪流满面,跪于地下,皆跪走上前,铿声说:“我等能忆起将军之飒爽英姿,日夜等将军带我们回家,为陈王报仇,为亲人报仇!”
大风狂卷,雨中夹带雪籽,将众人身上的披风打得密响。
马孟符一声不吭,丢却刀柄,咬牙抖首,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片刻后,他终于喷了口热气说:“义父曾说我可为将,尚未可为帅,我嘴里承认,心中却总不信。回想义父和靖康一战的败责,责任要归于我的不擅经营,我图陈州,除昏君胡乱插手,却也以为陈州对仓州的威胁更大,却不想想,它虽然地高,可单凭一州之力,两面受敌,何来威胁?
“义父打玉门,其实一直在诱敌。而我却以君命抗帅令,错过南下的时机,以致被水师截断,被动挨打。最终,义父怕昏君以他劳而无功,换不可胜任之将,只好以三十万大军屯于坚城,碾压勤王大军。”
想到这里,他一下豁然,脑海中却被浇灌进满满的冰雪。一阵大风吹得人眼难张,他全身无力,说不出是在懊悔,在羞愧,还是在感动,浑不知雨雪之紧,直到身边的人督促,这才重新上路。
一行人在风声鹤唳中再行间,斜里突然杀出一路人马,将他们团团裹住。众人当下都魂飞破散,差点以为是一路伏兵,稍后才知道是在鲁之北卸任,州司马吴益重掌了地方军权,接应至此。
吴益设立的行营离这里不过十里,午后就能到达,可兵士带马孟符等人前去时,拖攘竟如押俘虏一样。帐中暖气十足,数十名军将摆开案几,喝酒吃肉,兴致正酣。马孟符心中积了一腔地冷笑,左右看时,听到一名头扎吞金弁的肥汉浪笑而问:“这莫不是西庆第一名将么?!缘何在我们这里,莫非又领了雄兵猛将杀了过来!”
一干人等见他醉酒后左右晃荡,若环顾大军样,无不跟笑。
说话的人正是吴益,他得到秦台的密信,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虽半醉得意,却一眼就从马孟符的狼狈相上猜到几分,脸色渐渐转为森色,连忙换成郑重模样,和身旁的人对看一眼,问:“马将军,你的人马呢?”
马孟符扶了头,丝毫不带愧色,少顷才说:“输了一阵,人马不知遁往何处!”
吴益随即发怒,要人拿住马孟符,推出辕门斩首,不想马孟符哈哈大笑,怒色而问:“你笑什么?”
马孟符雄躯微欠,看住他,不屑地说:“吴将军,还用不着你杀我,但我和你打你能不能赢的赌?!赌我头颅,怎样?!”
“那好,暂且寄下你的人头。等我得胜回来,再杀不迟!”吴益也知道轮不到自己来处置这个败兵之将,只是他知道自己没对方爵高,便拿来杀杀威风。此时听马孟符说来,他一百个不服,便睁圆眼睛,嚼着胡子不屑地吼:“来人哪,给他灌点好酒好肉,等我得胜!”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七十九 应西城之战(2)
更新时间:2009…5…2 0:45:25 本章字数:5683
这一阵子,狄南堂的前哨也打探到这一支人马。狄南堂不知道是谁来支援,援谁,便召集众人,将梁威利反叛和州中大变的推测抛出,传下军令,不让众人懈怠,同时派两人至对方军中,打探来意。
江冲一门心思换个得水的地方风光,二话不说,自告奋勇。狄南堂便答应下来,派人和他一同前去。
下帐之后,他边派人去看一看回营的文成广,边着手准备回军的事,也好在尽量及时,协助鲁总督压住州中的乱势。
天明时候,天空苍浑如黄褐烟绕。雨夹雪转为小雪,在北风吹着,扑扑簌簌地下过辕门。各营军尉纷纷搂着身子,早早聚集在大帐,只等使者问明情况,开拨回军。
等了半晌,与江充随行的那人被两三个兵丁架回营帐,脸色发青。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声嘶力竭地说:“江大人被杀了。他们说是奉命追讨将军的,要我们洗好脖子,等他们一刀!”
“为何追讨我们?”利无纠茫然地问。
利无纠看向别人,也是一样的惘然,将目光定在回来那人那儿。那人举起头来,一一看过众人迷惑的面庞,只好说:“小人也是这么想的。即使是我等有了什么罪,派使者宣读罪责就行了。何来追讨?非是像大人推测的那样,州里乱了,许多人都拿着鸡毛当令箭,排除异己!”
“你看了他的诏书了吗?”文成广缩着身子就喊问,“我看,一定是朝廷里有了大的变故!”
唐盛摇摇头,两行眼泪就下来了,他站起来说:“哪里会让看,句句都是说大人拥兵自重,不服调遣。”
狄南堂面无表情地坐着,脑海一片空白,往事历历在目,车转马行一般转了一圈,好久,他才回过神,暗想:自己应该保持节制,不能让军士因此送命,更不能自相残杀!
于是,他便说:“这不是你们的事。若能确认是圣上的诏书,大伙拿了我就是。”
“这是假的!大人何罪?!”利无纠一急,在众人面前叫嚷道,“朝廷是让大人讨伐……”狄南堂摆了摆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只是站起来,从堂上下来往外走,走到营帐那里才回头,给众人说:“我走一走,想一想!”
看他突然出去,众军尉都面面相觑。
文成广似乎再记不得自己要进京告状的豪言壮语,反振臂看了一周,怒声说:“这是矫诏!拥兵自重不是大人一人的罪,我们束手就擒,岂不照样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一窝烩了?!”
立刻,一名黑胡子同意,说:“是矫诏!”
一个瘦个子也随即起来,同意说:“一定是矫诏!”
“我去寻将军!我们歃血为誓,同生共死!”利无纠看众人纷纷点头,心中鼓起义愤,立马拔了长剑,剁在案子上,自己则大步向外走去。
他一出去,就被碎雪打了一脸的凉,但心里却更急不可耐要说些什么。
前面不远,狄南堂不避风雪,在铺了一浅碎白的地上漫步。稍后,他举目而望,云端苍茫一片,心中的迷茫也更加地重。他心想:真假已经难辨,却也不知怎么才能辨!自己的诏书是真是假?而那却又不让自己出让兵权的,哪怕在任何情况下。难道非要陷到自相残杀中去吗?
利无纠看了他半天,不知怎么的,涌起阵难受,便猛地追来,跟到身边,良久才说:“将军!这是矫诏,我等都愿意与将军同生共死!即使大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将士们着想。”
“军士家眷都在关中,若是此诏为朝廷所发,折实不知道怎么才是为他们着想?!”狄南堂苦笑道,“我只想先赶往州府,知道鲁总督怎么样了。”说到这里,他燃起希望,大声说:“传我军令,向州府进军。不管怎么样!我带你们西出,就要把你们一个个带回去。”
军令片刻间下达,大军依次拔营,绕过吴益向东行进,其中领狗人万余,加上不能战斗的人和俘虏,共一万八千余。
吴益得到哨马回报,反觉得是对方怕了,也拔营追赶,跟在屁股后面侵扰不休。
两日后,峡谷在即,他所领人马终于追上不放心州中情况,急行军回师的狄南堂联军,见天色将黑时,不理对方斥候的高问,率先发起攻击。
狄南堂被逼无奈,只好还击。
军士们本不想惹他,但见他跟在屁股,时不时侵袭一下,无不憋了一口气。号令一出,人人贾勇,个个争先。
吴益此方三通鼓未完,人马已溃不成军,在残余的夜色中争相遁走,摸不到路在何方。
当夜,他军退了数十里才扎得住脚。
马孟符进去到吴益所在的一座简易帐篷中时,他正坐着一张破毡,揉住自己被什么击得轻紫的肥乳,嘴巴里“哎哎呀呀”地叫着。
马孟符早知道他吃了大亏,一进来便取笑道:“怎么?吴将军得胜归来?”
吴益不语,一味用跌打油搓肥乳,不一会就发出在光皮上打滑的手抚声。
好一会,他用一只闲手扭动着指到空中去,拿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好啦,我一时轻敌,没想到他军中竟混有大量的狗人。败了一阵,算你赢啦。”
马孟符一直在他军中,对他溃败程度,心中一清二楚,也懒得嘲笑他,便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勾结了狗人。还能怎么办?”吴益反问,接着解释,“我已经派轻骑送信,不时各路人马,梁将军的人马,都会在赶到应西城拦截。倒时把他团团围住,绕上十几匝都行!”
“他在仓中,仓东经营了几处颇为可观的屯军之所,在应西拦截确为上策。不过,各路人马未必听从司马大人的调遣。他们乃是一干乌合之众,吃掉对方并非易事。听说健大将军的一部人马已经撤到离此地并不远,不如让这支兵马日夜兼程赶来围剿,争取更多的胜算。而将军嘛,只管拖住对方就行了。前方是峡谷一样的地形,只要将军跟得近,他难免畏不可过峡,要么绕道,要么和将军对垒。不过——?”
“不过什么?”吴益问。
“健大将军历来对他另眼相看,未必认同他谋反!”马孟符似笑非笑地说,“将军还是要做好文章才能迈步!”
想到这里,马孟符又在心中添了个“不过”,心想:不过,你也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吴益恨恨一笑,想也没想就同意他的说法,当机立断,和马孟符一起捏造罪行,并连夜将兵士再推进,就像一个赖皮狗一样,亦步亦趋地吊在狄南堂军后。狄南堂果然不敢轻动,只得回头再战,他已不耐烦这块牛皮糖,虽然佯攻退敌,但也起了再给教训的心思。
稍后,他准备绕谷而行时,吴益又跟上来摆了个挠人的姿势。
众军皆不忿,见粮食也不多了,都主张纵兵击败之,掳掠他们的粮草。狄南堂便又派人去吴益军中,再三警告。
吴益自然不听,厚着脸皮后撤几里,等使者一走就又跟了上来。狄南堂佯作不知,却暗中设伏,等他部又像一只吊蛋的小狗一样追来时,前军回击,伏兵阻截,将其杀了个天昏地暗。
吴益逃跑时,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是讨贼军,你们疯了不是?!”
这倒不是他杀急了摆本该怎样、怎样的道理。而是在这个做了一辈子官老爷的思维里,某些成分已经定型,觉着双方就像官兵抓强盗,他是“讨”,对方成了“贼”,即使强盗强一点点,也要跑的。
这也是他为何在上次一败后,依然敢追敢随的原因所在。
一旁的马孟符听了后,差点都要佩服这位道貌岸然,不傻不笨的武将。
狄南堂虽然杀败了吴益,领兵又进。但秦台占了正统,一路诸城,先得其讯,无不募军民,进退周旋,纠缠不休。
众军虽苦之,又不愿杀伤,只是反复陈白,亦不得信任,刹那之间,竟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