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剑还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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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见他酸酸的,礼貌上一点不差,要败阵之时,受到这等礼遇,俊卿虽是文士习惯的举动,他却只觉较明讥尤其难当,只得装听不见,快步行些。
他走得那般快法,更在身后添了一阵哈哈的笑声为他送行。
俊卿见他们远去,顺手将马交给飞霜子道:“马送给你,我要去看看这伙人,到底为何要把他们的脸蒙起来?”
他不等飞霜子还言,转身对玲珑手道:“你们不要等我了,我看明白后,自去泰山便是。”
若馨赞道:“此计甚妙,只是你去追踪,切须仔细当心,免得被他们发觉才好。”
俊卿笑道:“不妨事,我只是去看看。”
他说完腾身而起,纵在树梢,凝神远望,林木掩映下,尚可见一此依稀的人影,他以“玄门罡气”而练“六龙御天”,体气的轻灵真是半由天赋半由人力,树下众人只见他青衫飘飘,如履平地,向蒙面人隐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俊卿先时想追踪前去,只是一时好奇之心,被若馨一赞,心想:“安姊对自己属望甚殷,再三对自己去赴泰山之会,她将一生的柔情与蜜意,愿望与期待,都付托在自己身上,自己若两手空空,一路玩到泰山去,将来又何颜回去见她。”
他在树梢上踏枝而行,捷若飘风,蒙面诸人又走的是林间山路,不久便追得前后相接,距离仅约有一条箭之遥,他登高望远,不虞前行之人会逸出视线之外,也不再迫近。
这时虽是白天阳光之下,前行众人江湖经验俱极丰富,可是百密一疏,万料不到会有人光天化日下,就在树梢上,以绝世轻功光明正大的跟踪而来,待至傍晚日落,那是更加不会发觉了。
在暗夜之中,功力越高越占便宜,听力视力就在这些地方判别高低,俊卿见他们走入崖边凹壁之中,好似准备今夜息于此处似的,他有“水月庵”大意泄露形迹之戒,所以并不迫近前去,只在不远处选了个隐秘之地坐下,凝神静虑,仔细听去。
众人坐定不久,白天那个老者,说道:“可惜被飞霜子一战逃出手去,闹出这些事来,若两位庵主崖边不避不让,现在可没有这些后患了,明天如何覆命,大家想个良策方好。”
俊卿方知这蒙面老者果是奉命而行,心中暗疑不知他说的二位庵主是谁,却听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说道:“屠大人,你可不能这么讲,武当派的起凤腾蛟三绝剑,锋锐难以硬挡,屠大人可也只在他收剑腾身跃下时,伺机送了一掌,我们姊妹可受伤挂彩了。”
俊卿一听便知是如玉大姊丽水的声音,心下惊疑不已,更加凝神听去。
那屠大人冷哼道:“无论如何人总是从你们两位庵主之中冲出去的。”
妙月庵主却接口道:“屠大人,要说飞霜子是从咱姊妹之中冲出去的,倒不如说是屠大人那临了一掌送出去的漂亮好听。”
妙月一语击中要害,连俊卿也知他们之中紧张的情势,空气中连点一声音都没有,呼吸之声清晰可听,这些人一个个都内家功力甚深,若非动了真怒,绝不会呼吸沉浊可听的,俊卿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前去。
他知众人机警,近洞之后,轻轻跃在洞口崖壁上面丛草之中,仍然缓缓坐下凝神听去。
那屠大人似乎对丽水、妙月甚为顾忌,忍气半天,方才干笑道:“这是老朽失言了,谁不知两位庵主和主上与总管都交情极深,恩爱非同寻常,岂是老朽可以随便数说得的。”
丽水、妙月闻言都极为气愤,丽水抢着说道:“这些事情,不必你来提说,你们男子娶妾纳婢,寻花问柳,谁来管你们闲事了,我们姊妹欢喜寻人玩玩,与你可没有丝毫干系。”
俊卿听他们之间先是互相委过,后又互相揭短,旁观各人又似乎双方都不愿得罪,所以默然不语,心中越来越弄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妙月也接口道:“咱们姊妹好不容易收伏了武当的五个弟子,正想放出去给我们作耳目,你出主意趁全胜在时,去送信给他们掌门人,说是有你在旁边看着绝我危险,那天无尘来要人,若不是我们姊妹应付得宜,把黑锅给全胜顶了,屠大人,我可不是小看你,无尘那一掌你可抵挡不了。”
屠大人被她们姊妹二人,一个接一个,明讥暗讽,说得大怒道:“总管吩咐什么来着,不是要替黑白两道寻仇结恨么?现在玄门的第一派‘武当派’,已经倾派而出,太行山的梅家父子也因全胜之死,暴怒如狂,在设法尽起天下绿林的长老耆宿,出山一拚,我的计谋,什么地方错了?你们若心痛那五个小白脸的面首,你们自己去和总管说去。”
丽水、妙月也很是生气,丽水娇声冷笑道:“你不必如此生气,没有人和你争功,我妹妹不过告诉你,水月庵前面咱们姊妹差一点把命送在你的妙计上面,现在去见总管覆命,可不能再由你信口大吹了,屠大人固然武功计谋都好,别人需是也不全是傻子。”
屠大人忍耐不住,重重“哼”了声道:“真是得意忘形,也不过只是主上和总管玩过的娼妇罢了。”
这两句话,羞辱大过,便是久惯风月场中的丽水、妙月亦不能忍,便俗拔剑一拚,屠大人也把双掌提在胸前,准备一举要她们两人的性命,旁观五人纷纷避让,并不劝慰,很有坐观他们成败之意。
俊卿也忍不住微微探头偷觑,却见妙月把剑收了,将丽水拉得一同仍复坐下,媚声道:“凡是精于迷药的,必定精于毒药,对不对?”
屠大人一怔道:“什么?”
丽水现在也知晓妙月的用意,坐下将剑收了,须知两人合手双剑也绝非那屠大人之敌,那么拔剑便等于自速其死了,乃是智者之所不为,二女狡猾如狐,虽然一时愤怒,顷刻便即醒悟。
妙月只怕他不问动手,他一问恰是正中下怀,笑着高高兴兴的说道:“我们有个妹子江湖上称做‘七巧迷魂’,大人是知道的了。”
屠大人凝然不语,显是默认,妙月续道:“我们两姊妹前几年未出家前,也各有一个小号,大姊称做‘七巧断魂花丽水’,我么称做‘七巧落魄花妙月’,断魂落魄双花,在江湖上当年也还略有一点小名气。”
屠大人听她夸示当年的名讳,很有示威之意,缓缓运气周身一察,并无异状,冷然道:“谁管你们当年叫什么东西,居然套用我掌法的名号。”
妙月道:“你发一掌在你身边那棵小树上试试。”
妙月的声音虽然娇声媚气,然而人说真话时,自有一种叫人信服的语气。
屠大人信手一掌挥去,那树纹丝不动,外表丝毫未伤,山风过处,上半截缓缓倒在地上。
妙月如此而已声道:“屠大人掌力佳妙,果不虚传,可是你若看此树断处,便可发觉你掌中所蕴毒气较前盛大,可见愚姊妹的‘断魂落魄七巧之毒’也不在大人的‘断魂落魄掌’之下。”
屠大人趋前看视,黑夜之下怕看不清楚,晃着了火折子一照,果见断处墨黑之中,错杂了浅灰的条纹,乃从所未有之事,不觉气馁道:“你们究在何时下毒?”
这也正是俊卿想问的,更加凝神细听,这时旁观五人,都不知自己到底受毒没有,各自惊怕之中,更是屏息凝神,所以人数虽然一共有九人之多,却在暗夜之中,听不到一丝呼吸的声音,林间的一声半声鸟啼,更平添不少的鬼气。
丽水、妙月见数语镇住了场中各人,她们行为浪荡成习,同行之人每在不知不觉中有轻视之意,现在一齐为这慑伏,两姊妹都有吐气扬眉的感觉。
丽水娇声客气道:“屠大人垂询下情岂敢不答,二妹你便将详情细说一遍,也好让大伙儿知道,我们姊妹们施毒是受人所迫,情非得已呢!”
她们已经稳占上风,所以语言中一丝火气全无,那老者的毒掌练得那样出神入化,可以将毒气送入内腑,号称为“断魂落魄掌”,对毒药自然知之甚深,知道越是这等无形无影之毒,越是厉害无比难以解救,听丽水说得这等轻巧巧的全是讥讽也只得冷然静听,徐图报复之法。
妙月嘻嘻笑道:“姊姊的吩咐岂敢不遵,言词狂妄之处,各位大人莫怪吧。”
俊卿先在外面洞壁之上,很为他们姊妹耽心,倏忽之间,她们姊妹反败为胜,制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心下实在既有一点凛然戒惧,亦有一点敬佩之心。
须知他自小在湖上画舫楼船之中厮混,风尘女子见得多了,又得他安姊慈心仙子的薰陶,总觉得“斯亦可怜之也”,心中对她们的身世,怜惜同情多于轻貌蔑视,再推与如玉之好,对丽水、妙月,心中实是暗存好感。
便听妙月说道:“屠大人威名素着,我们姊妹岂有不知之理,今天连遭两次败迹,主上与总管赏罚执行得那等严格不二,我一路都在猜测,大人到底要用何法才能避祸免灾,到这里听大人一谈,才知要把一切过错都放在我们两姊妹身上。”
她略停一会,避过一阵山风吹起的扬尘,续道:“软的要我们自己认错,去主上面前撒脸恳求,硬的只怕也有杀人灭口之心吧,嗯,我们姊妹自小受尽你们男子的欺凌,活了这二、三十年,对过防人这心,总算还学到了一点。”
她闲谈始终不及本题,俊卿还好些,其余旁观五人不能判定自己受毒没有,焦虑难言。
妙月见各人踌躇难安之态,微微一笑道:“我们与屠大人一吵,屠大人语言那等泼悍刻毒,我们女子必然不是敌手,羞愤拨剑,便自取杀身之祸了,可是我们剑心是中空的,拨剑还剑,便是施毒之时。”
她见众人虽然俱各蒙面,眼中的焦虑不止,笑道:“拨剑之后,怕屠大人乘机以反击为名,将我们误伤掌下,所以赶快还剑,又怕屠大人吸毒不深,直待你老人家运气周身,将吸入的些微毒气,带入全身奇经八派之中,更从屠大人一掌验毒,这才知道好些年不用的毒药倒还不曾失效。”
她说完回身道:“我们的毒药是以内力震出的,虽然无影无形,却凝而不散,各位大人是绝无妨碍的,若实在不放心,过几天再配一服解药送与诸位,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俊卿听了暗暗摇头,心想:“水月庵前还以为她们是临危卖友,害了全胜的性命,现在听来却是预谋的毒计了,自己没有被她们发觉真是幸运,这一行六个人,没一个不被她们制的服服帖帖,又告诉人家绝无妨碍,又告诉人家要送一服解药,生死之间是完全操在她们二人的手上,心机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
屠大人半天不语,这时开口道:“你们意欲如何?”
丽水道:“我们见过总管再说罢。”
说完自管与妙月二人坐下调息起来,其余六人虽然心中没一人不波翻浪涌在思想计策,却也只得静坐下来,闭目调息。
俊卿听他们不再言语,他前后所听到的一鳞半爪,似乎内中危机重重,也很想脱身而去,赶到泰山去告诉医仙,让大家一齐来想个对策,免得中了别人挑拨离间之计。
他缓缓退身而去,他功力在他们之上,脚下轻灵无声,再夹了山间的夜风只动树枝丛草的声音,洞中各人竟是无人知觉。
俊卿走到远处,坐定下来,细细思量,只觉头绪纷纭,内情无从捉摸,他想:“自己只从丽水、妙月口中知晓这六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