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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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华眼望著罗莜峰微笑道:“‘穿云燕’归南樵与‘天凤帮’‘铁笛子’喻松彦,洞庭‘老龙神’柏亮交情如何?”
罗莜峰垂手答道:“归南樵伪装方面,不涉半点淫邪,俨然侠隐,其实另有图谋,与天凤、洞庭之交,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
李仲华点头不语,忽见厮仆走进,向罗莜峰禀道:“门外有人自称姓钱要求见。”
罗莜峰面色微微一变,忙道:“请他进来!”
厮仆应诺走出,稍时领进一轩昂锦衣劲装大汉。
罗莜峰如飞迎出,朗声大笑道:“钱兄,你是奉命而来麽?小弟先为你引见两位大侠。”扬手而进。李仲华题罗莜峰说此人是淮阳派掌门师弟“铁金刚”钱兆丰,心知他必有一身极好外门功夫,不禁深深打量了钱兆丰两眼。互相寒暄了一阵,钱兆丰道:“‘擎天手’西门无畏回庄坚称罗兄生心叛离,欲先行诛杀,归庄主为此妞西门无畏大大争吵了一顿,说罗兄素重信义,必不会无故叛离,待罗兄申辩了後,判明曲直,再做处置;为此西门无畏密遣心腹,欲将罗兄暗杀,故弟奔来此地相告,事必有因,罗兄可否见告?”罗莜峰冷笑了声,遂把昨日之事详细说出。
钱兆丰闻言目营欲裂,高声道:“怪不得因西门无畏近年广蓄死党与归庄主隐然对立,如此铲除异己,不择手段,是别有居心,不问可知。”李仲华大奇道:“归庄主与世无争,家居侠隐,西门无畏何事与归庄主对立?”
“铁金刚”钱兆丰目光迟疑了一刻,才面色郑重道:“‘穿云燕’归南樵壮年即隐林下,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此人表面上与世无争,内则雄心勃发,但自知武功不但不能与黑道高手分庭抗礼,而反正派人才杰出,所以在十五年前宣布封刀收手。”李仲华问道:“那西门无畏又为著何故呢?”
钱兆丰微微一笑道:“这事庄中只有限数人知情,钱某适逢其菅,连罗兄也懵若无知,归南樵纽西门无畏一师相传,本来情如同胞手足,近来暗中形若水火,勾心斗角”罗莜峰忽接口道:“这个愚兄已暗中瞧出,但不知西门无畏为了何故?”
钱兆丰忽笑问道:“三位可知武林中有三宗奇物,近出现其二,黑、白两道莫不垂涎欲滴,闻风奔走江湖搜索,此事轰动江湖有两月之久,谅有个耳闻麽?”
罗莜峰惊诧道:“莫非就是京中多格亲王府内被‘三手夜叉’‘甘凉三盗’窃去的‘和阗缕玉翠云杯’麽?”
钱兆丰点点头!
李仲华不由胸头一震!倏然脑际涌起那晚由京中逃走的一幕,历历如绘呈现於眼前,目光凝在池水中,沉浸其内。只钱兆丰缓缓说道:‘和闻缕玉翠云杯’珍藏大内有年,以多格亲王征战有功,才赐他赏玩,偶被近身侍卫发现,口风一露,立时传闻武林,这杯本是前朝风尘异人‘一瓢先生’持有,其异处系杯底嵌有两珠,一赤、一白,赤者为夜明珠,价值连城,此於我辈并无大用;白者名定神珠,置酒其内加入药草之後饮用,不论何种阴毒掌伤,只要脏腑未糜烂,无不立时见愈,其珍贵者尚不在此,将数种灵异药味置入杯中,用百年陈酒泡服,练武人最难的就是任、督二脉难通,饮此酒後,气运周天无不如愿以价!”
说至此,蔺少卿、罗莜峰脸上不禁动容。
钱兆丰是李仲华目凝池水,若有所思,心中微微诧异!
接著说下去道:“这一传闻江湖,武林人物均仆仆去京,伺机窃取,不料为‘三手夜叉’覃小梧与‘甘凉三盗’得手盗去,六扇门中高手追捕至高碑店附近官道中,发现‘甘凉三盗’及‘滇南一鬼’‘三手夜叉’覃小梧四具尸体,均是受阴毒暗器突袭而亡,翠云杯也失去,现京中侦骑四出,尚未查出下落咧!”
蔺少卿问道:“武林中亦未得知系由何人窃去麽?只在阴毒暗器身上,谅可寻出一点线索。”
钱兆丰望了他一眼,微笑道:“下手之人事前就想到此点,怎会用他常用之暗器?”蔺少卿不禁面上一红。
钱兆丰又道:“第二件奇珍为一内功拳谱,但是是何拳谱?武林中虽传闻已久,并未确知其名,言人人殊,纷纭其词,莫衷一是”
说至此,忽悄声说道:“这内功拳谱练成後,立即海内称尊,武林独步,据知为归南樵所得,善为珍藏达五年之久,两年前为‘擎天手’西门无畏得知,坚欲共享,归南樵婉拒,防西门无畏这才心萌异志。”
蔺、罗二人同惊“哦”了声,罗莜峰一皱浓眉,问道:“归南樵既得有这内功拳谱五年,必已练成,制西门无畏死命足足有余,但他事事退让,委曲求全,实在令人疑惑难解?”
钱兆丰“哼”了一声,道:“谈何容易?拳谱所载义理深奥难释,归南樵择其易处循其口诀练去,只觉气血震荡,四肢瘫痪失力:心知非要‘和闻缕玉翠云杯’相助,不易奏功,故密遣其子仆仆奔走江湖中寻访此杯下落,西门无畏亦密遣手下四出,是故庄中来日,祸患已隐。”
说时又苦笑了一声,道:“钱某知道得太多,归南樵与西门无畏隐隐有除我之心。”
李仲华目光仍凝看那片池水之上,双耳却未闲著,一字一语均入得耳内。只觉武林之内勾心斗角,变幻怪诡,均是大违常情,无一能事先揣测;微喟了一声,正待仰面而起,忽然目光一怔?心中悴坪一跳!他眼中所见的水中情景,发现有异?
一阵风陡起,池水邻邻生波,须臾又趋平静,他只见半截面庞,映在水池中,目光流荡无定。
皆因那座水池正傍著屋檐不远,先为一棵柳树垂丝倒影遮没,不想被一阵风荡开,水波渐住,柳丝依旧飘扬不定,将贼人半截面庞影映出来。
李仲华佯装未见,仰面微笑道:“在下新近得手三不奇物,三位且在此相候,待在下取来欣赏,此物并不在武林三件奇珍之下咧。”
说著,转过身躯向内走去。
片刻之後,屋面上忽扬起一声李仲华爽朗的长笑,其中搀有惨呼声。
蔺、罗、钱三人心中一惊!倏地仰面,只见三条人影倒坠而落,接著李仲华身形凌空泻下。
那坠下三人,其中两个已死去,仅有一人尚挣扎欲起,只离开士面两寸,又颓然伏下。
钱兆丰不禁怒目圆睁,脸如嘤血,飞步窜在那人身前,一把提起,大喝道:“是谁命你们来此的?”
那人面如死灰,目中神光黯淡
一阵喘息後,只微微说出三字:“归南樵”便奄然而逝。
“铁金刚”不禁神色立变!喃喃自语道:“归南樵,你也太厉害了”忽地投身下拜在李仲华身前,口中说道:“钱兆丰愿与罗莜峰共托庇大侠翼下,以供驱策,万死不辞。”
李仲华慌忙扶起,微笑道:“钱兄何出此言?我们一见如故,只要肝胆相照,何分彼此?钱兄太言重了!”
钱兆丰一脸正色道:“归南樵见罗兄一去不返,是以命兆丰再度前来,务须邀请李大侠前去归云庄,不想他又不放心兆丰,不是大侠发觉一只怕兆丰返回时,已葬身无地了。”
李仲华问道:“那麽钱兄尚要赶返归云庄覆命了?”
钱兆丰垂手答道:“兆丰立即返回覆命,待明日大侠莅庄後,再做退身之策。”罗莜峰忽道:“小弟跟钱兄一同返庄。”
李仲华沉吟稍时才道:“两位这样也好,免得归南樵起疑?不过,明日在下此去,不知有无凶险?”
钱兆丰答道:“归南樵意欲借重李大侠掣肘西门无畏,纵有加害之意,目前大可放心,只归南樵城府甚深,喜怒概不由衷,用心奇诈,望大侠善加堤防。”李仲华领首微笑道:“在下谨领二兄指教,只是二位以呼贱名为是,毋以大侠见称,这样彼此情感距离越发疏远了。”
罗、钱两人早就把李仲华当做心目中的主人,此话哪里听得入耳?默然不语李仲华见两人神色诚敬,心中大为感动,又道:“两位可知有位‘摩云金剑’燕鸿在归云庄中麽?”
钱兆丰答道:“他昨日已赴洞庭‘老龙神’柏亮处,哦?兆丰知道了,大侠定与他有仇,不然他不会唆动‘嘉陵二蛟’与大侠为敌,就为归南樵不允相助,反邀大侠莅庄,一气不辞而去。”
说罢,与罗莜峰躬身长揖,转身飞快走去。
只罗莜峰忽又转身道:“大侠与蔺兄宝眷留居此处甚为不妥,防西门无畏掳劫挟制,速隐避他处为是。”
李仲华眼送两人身形消失,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自慰、自豪的感慨。
他忆起在京时,受尽同窗学友,权贵子弟椰褓,甚至连下人也对他冷嘲、热讽、鄙视。
尤其那魏账房可恶,居然对他颐指气使?凌辱叱骂,使他自卑的阴影长存心中,直觉做人抬不起头来,活著无用。
经先师不断的鼓励、激发,虽然自卑的阴影在心境中缓缓转除,但做人的信心犹自未曾建立!
性格上不知不觉中变成一种愤世嫉俗的气质。
直至如今,他罗莜峰、钱兆丰二人,对他恭敬异常,心境又有一个大转变!他虽不是性习阿谀之徒,但经罗、钱二人言语有感於衷,不由激发万丈雄心,与其与岁月相逝,草木同腐,反不如趁此有限朝露人生,在武林中创下一番惊动天地的事业,庶可不辜此生。
虽觉富贵有若浮云,动业转眼成空,仍较没没无闻的好。
往事令他缅怀近思,面色数易阴晴,时而垂目下视,时而眉梢微扬:心绪潮涌可想而知。
蔺少卿在旁凝视著他神色,默不做声,显然看李仲华怀有极重的心事,也不惊动他。
李仲华正在忖念之际,忽听窗内传出曼云、婉云娇呼!
不禁从梦境中惊觉过来,望蔺少卿微微一笑,两人如行云流水般望户内走去。窗外柳丝轻摇,煦阳映著春花,灼丽灿烂,姥红嫣紫。
归云庄座落於距六合城外四十里,三条河没之中,一面傍山,云树郁翠,水波潋澄,环绕一所偌大庄宅,俨然隐士所居。
庄外一片桃林,红叶已是凋残半尽,但桃树繁生郁茂,望之仍是红浪夺目,微风起处,只见红叶片片宛如蜂蝶,逐天而飞。桃林深处忽转出一个高额黑须老人,鼻准丰隆,微带鹰勒,目中神光如电,负手漫步眺赏,身著一袭灰白长衫,飘飞起舞。这老人身後随著两个青衣小童,目秀神清,步履异常轻捷,一望而知有极好的武功根底。
蓝天白云,风送花香,莺簧悦耳,翠云千层,老人穿过阡陌少径,伫立在河岸之上,负手眺望片片白帆,竹篱茅舍,神态甚是悠闲,可是双眸中竟蕴著淡淡忧郁。忽然桃林中走出一名劲装瘦小汉子,直往那老人身後快步走来,来在老人身後倏然止住脚步,低唤了声:“庄主。”老人缓缓转过身躯,问道:“有甚麽事麽?”
瘦小汉子躬身答道:“钱兆丰、罗莜峰两人已返庄了,现在林外求见庄主。”这老人就是归云庄之“穿云燕”归南樵,他听罗莜峰归来,心头不由一怔!随即“哦”了声道:“快命他们前来!”
瘦小汉子转身欲去之际,归南樵接著问了声:“西门老师现在何处?”
瘦小汉子道:“他现与天宁寺法善禅师正在著棋。”
归南樵点了点头,望著远去的瘦子汉子後影,面上浮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笑容。他沉吟有顷,瞥见钱兆丰、罗莜峰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