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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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南樵听得也许为著一本奇书,引起武林人物觊觎,致遭阖家惨死,神色似乎微微一怔,继惊喜道:“原来公孙少侠竟是子龙贤弟之後麽?廿年一别,遂做故人,归某听得此事,每每感慨身在江湖者不得善终,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少侠能寻出仇人以竟其志才好。”
正说之间,忽见挽云、拂月两童匆匆走入,神色沉重望著归南樵道:“启禀庄主‘天凤帮’帮主喻大侠求见,现在花轩内。”
归南樵“哦”了一声,望著“青城双矮”笑道:“归某去去就来,三位请坐。”
二矮同声道:“庄主既然有客,尽可自便。”
归南樵微施一礼,转身领著两童走去。
西门无畏自两童一显身,心内大为震恐,思忖不出两童究为何人救起?倘为归南樵所救,事情倒是不好办。
目送归南樵去後须臾,才冷笑一声道:“公孙贤侄,你可见出庄主方才听老朽说话时,神色有异否?老朽在此托迹十五年,意欲查明一事,贤侄只在此小住一年,便可知悉。”
公孙慕良听後不由疑云满腹。
谷逸大笑道:“既是西门老师有意留客,老朽等只好厚颜在此小住了。”西门无畏微笑道:“那是求之不得,在下也好日夕求教。”说时,领著“青城双矮”、公孙慕良三人望厅後走去。
栖霞山又名扬山,距金陵东北约五十里,山中苍松古柏,连抱夹道,中藏栖霞寺,寺後千佛康,随处皆罄佛像,望之如蜂彦,为齐文慧太子所凿。
秋季栖霞山景,丹枫灼艳,点缀松柏之间,如诗如画,重锦叠翠,风光犹佳,金陵人士有:“春牛首,秋栖霞。”之谚,江南登临之胜,丛林之古,无瑜於此。
此际正值初夏,栖霞山中盛翠曼绿,蝉鸣喧枝,浓荫夹道,凉爽宜人。
夕阳西下,流霞漫天,长空染成一片红黄异彩,干佛康上,有一白衣少年,神清俊秀,还在摩挲一具佛像,口中微微吟哦出声。
移时,掉面负手远眺山景,纵目赞胜,口中长吟金陵怀古词曲。
忽然目光为著一物吸引,凝望著一处山径上。
但见山径上有三条人影倏隐倏现,只以相距甚远,身影似豆,纵耀如飞。那白衣少年正是李仲华。
李仲华目光锐利,瞧出那三人中有一人极似神眼独足“鬼见愁”邹七,皆因他那步法有异,全仗拐杖轻功提纵。
暮霭渐浓中,三人已在千佛台下。
李仲华已分辩出三人,是“鬼见愁”邹七及蔺少卿,另一人是甘若辉。
三人陆续腾上千佛台“鬼见愁”邹七纵声大笑道:“贤弟,愚兄爽约,累你久等了。”说著,执住李仲华右手,目光凝注李仲华片刻,缓缓大笑道:“相距不过短短三日,贤弟有此艳遇,真叫愚兄羡慕。”
李仲华看出他那眼光合有责备神色,心知耽心自己见郝云娘何言相对,这事只有邹七知道自己梦寐相思,片刻难忘,为那娇媚刻骨的郝云娘。
此时,心知蔺少卿必对邹七说其与曼云之事,但并未细说个中详情,李仲华却不好分辩,只淡淡一笑,身形“唆”然而动,超越邹七身前,一把执甘若辉,殷殷问询,关怀备至。
甘若辉心中感动异常。四人选在一块洁净岩石上坐下,邹七滔滔不绝谈叙别後经过。
李仲华道:“明晨,小弟需应归南樵之约,为此与蔺兄将二女迁来栖霞山中,免却後顾之忧;邹兄,你江湖经验俱丰,明日,叫小弟如何应付?你们与小弟同去否?”
邹七略一沉吟道:“贤弟此去无惊无险,暂时我们不能去,但贤弟去归云庄时,不可与何方过分亲近,反遭疑惑,益采欲擒故纵之计,坚欲告辞返回金陵安顿家室,应允三、两日再去拜望,这样双方必拉拢你,你可获渔翁之利。”
李仲华点点头。
甘若辉突插口道:“我在当日偷听喻松彦说话,他曾在玄武湖畔杏花村打听过,那家茶肆店主必吐出李师叔形象,李师叔又与西门无畏结下怨隙,这无异自送虎口,邹师伯说话有点太欠熟虑了。”
邹七大笑道:“无妨,各人均是私心自用,他们天大的胆,也不敢再树一强敌,何况,他们也未必有获胜的把握,甘贤侄,你无须枕心那本‘内功拳谱’倘或真落在归南樵手中,那包在老朽的身上。”
甘若辉不禁赧然一笑。
蔺少卿笑道:“山风生寒,此处非久留之地,蜴居正在岩後,小可当略尽地主之谊,请邹帮主痛饮数杯。”
“鬼见愁”邹七道:“老朽正想见见我那貌美如花的弟妹咧,只是两位主人不开口,老朽却不便启齿。”
李仲华俊脸腓红,骂声:“唠叨!”与蔺少卿腾身先登岩顶。
邹七大笑声中四人身形先後俱杳,只剩万点繁星伴明月,侵拂长风扫松林。
朝雾正浓,郁勃腾滚,甫自东升旭日尽被遮掩,归云庄上亦是为一片愁云郁雾所笼罩,将各人的心情抑压得无比的沉重,似一块铁石般令人无法舒透,面色也失去往日的光彩。
“擎天手”西门无畏换了一袭蓝青长衫,立在归云庄对河通往县城的大道上,仰面沉思,连扑面丝丝湿透雾水,清冷彻骨犹不自觉,显然有件重大疑难盘绕於胸,尚无计可以解决。
他知自身落在水火煎迫中,来日大难未已,如何可求自保?遂心称为当前第一难题。
蓝衫半湿,他终於长吁了一口气,别面探视来路,意在等人,虽然雾气浓厚,目力再好,也不能透过五丈之遥,但为下意识的意念所驱使,情不自禁地望来路采视一眼。
他显出急躁举动,脚步达连走著,双眉浓聚,忽见浓雾中一条人影急闪而来,不禁为之神色一振。
只见来人是一四旬上下英悍的中年人,急足飞奔,到达西门无畏身前倏然收住,躬身禀道:“李大侠已动身前来,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西门无畏面现喜容,问道:“李大侠可有同行的人麽?”
“没有,李大侠是乘骑孤身前来的。”
西门无畏“哦”了声,随即挥挥手道:“现在你无事了,可返回庄去吧。”那人垂首应了一个“是”字离去返庄。
西门无畏身形一动,迳自向来路迎去,瞬眼,已隐入浓雾中。
浓雾末被红日驱散,虽然天候将开始转阴雨了,牛毛细雨靡靡,地面上已呈潮湿泥泞。
远处忽闻得蹄声响亮,人形马影倏现又隐,李仲华奔马驰骤而来。
突由路边传出尖锐语声:“李少侠别来无恙。”
李仲华不禁一怔!勒马停蹄,只见林中一条人影电射掠落,见是“擎天手”西门无畏,剑眉不由一耸,沉声道:“西门老师莫非要找回那日过节麽?”
西门无畏拱手笑道:“李少侠远来是客,惟恐迎近失礼,在下何至於这般不近人情,何况那日误听燕鸿危言耸动,一时为其所欺,冒犯少侠,委实不安,何论过节?再听幕阜阴家兄弟盛道少侠宽谅恕厚,更令在下愧疚万分,是以闻听少侠前来,在下迎先赶来致歉。”
李仲华心知应了“鬼见愁”邹七所料,但微微一笑,纵身下骑,道:“岂敢?李某由都南来,志在见识江南山水之胜,不料萍水一面燕鸿,竟恩将仇报,致引起如许误会,责令李某出乎意料之外。”
西门无畏道:“李少侠这数日来,名气己震动大江南北,敝庄数日来武林人物到达不少,志在企幕的固属很多,推争名好胜者亦不乏其人,庄主邀请少侠来此原因,恐在下不便隐测,前途必然有警,容为相告。”说罢,深深一揖,两臂疾振,飞掠入林而去。
李仲华凝思有顷,轻笑一声,翻身耀落骑上,两足一并,马匹又四蹄翻飞而去。雾气上升,凝成灰暗云层布满苍穹,地面景物转趋清晰、阴沉。
李仲华在骑上忽见前面河岸上疏疏落落立著四、五人,朝著自己这面凝望。他有西门无畏之言先入,心中一凛,乘骑才不过驰出十数丈外,忽见五人身影一动,向自己马前疾耀而来,倏然止住,一列而立。
李仲华缙绳一勒,那马四蹄煞住,登时纹风不动,抱拳微笑道:“五位敢是归云庄弟兄麽?烦请通报庄主,诡说在下李次中前来拜庄”
言犹未了,一个轧须绕腮,虎晴狮鼻大汉大喝道;“住口,不长眼的小于,俺叫你开开眼界!”手指著一矮胖道人道:“这位是泰山‘摩云观主’苗清修。”
李仲华道:“好一个清修之士。”
“摩云观主”面色突变得有点森冷。
那虎晴狮鼻大汉接著手指一面像清瘤,眼露寒芒老者笑道:“这位是名负海内,掌、拳、剑号称三绝的‘荆门一老’颜磊,颜老英雄。”
李仲华“唆”然飘落马背,似一张落叶般,轻悄悄在颜磊身前一站,笑道:“久仰颜老英雄盛名,今日幸会。”
颜磊似为其轻捷身法所震,眉稍微动,闻言鼻中“哼”了一声,不李仲华有点倨傲,自己偌大年岁,及崇高名望,称为老前辈亦当之无愧。
李仲华不由心笑这些武林人物狂傲自大。
随即又引见了一位身材瘦长,面泛青白的中年汉子道:“这位是崆峒掌门得意高足‘云中创客’刘广楚。”
李仲华瞟了刘广楚一眼,心中无由泛上一种极其厌恶的感觉,只道了声“幸会!”
眼光移向一神情阴森,身瘦而长,肩插两支外门兵刃闭穴的中年人。只见这人双目垂帘内视,屹立傲然。
这时但听虎睛狮鼻的大汉,指著自己哈哈狂笑道:“俺名张雷,你知不知道?”
李仲华不由心中微惊,想不到面像粗豪的汉子,竟是关洛第一高手“震山神拳”。
当下只微微一笑。
张雷面色一沉,指著身瘦面长,闭目冷然中年人,狞笑道:“这位是你旧相识,无庸张某与你引见。”
李仲华不由一怔!凝目望著那人片刻,微微摇首道:“恕在下眼拙,这位高人并不相识。”
那人缓缓启开双目,吐出摄人神光,冷冷说道:“真的不识麽?贵人多忘事,高碑店丘冈上见过一面,短短数日之际,想不到文札案牍先生,一耀而名动大江南北的少侠了。”
这人语带讥诮,李仲华不由面红耳赤,蕞然想起这人是“怪面人熊”宋其手下“中条五魔”老大。
当下冷笑道:“我道是谁有此倨傲?原来是‘中条五魔’老大,请问有说亲眼目睹李某司理文札案迹?”
李仲华想起那晚情形,“中条五魔”就数他冷漠无情,是以愈想愈气。
“中条大魔”嘴角泛上一丝狞笑,面涌杀机,一只右掌缓缓升起
李仲华负手长立,面含笑容,似未把他放在心上。
“中条大魔”手掌抬起平肩时,突又望下一沉,冷冷说道:“留著你性命见老当家,瞧瞧你有何话说。”
李仲华剑眉一耸,倏然欺身,右掌迳望“中条大魔”环腰扫去,这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变化莫测,面上电迅风疾之至。高手过招有两种拚搏之法,一为内力相拚,以本身修为功力,丝毫取巧不得,往往两败但伤;一是倚仗身形快捷,出手奇诡,博取制敌先机。
李仲华在高碑店官道上,目睹“中条大魔”的武学,确有造诣不凡之处,出手之速,变招之快,著实说妙无穷,自知出道年浅,不能妄逞内力相拚,是以他用奇诡手法以制机先。
他却不知“天游叟”所授的“九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