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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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水幕背后有什么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一剑过后,那下半截已然变成血红色的瀑布停滞在空中,居然并不下坠。忽然间,那些血水鼓动了一下,仿佛活了一样喷涌而出,在半空里绽开,犹如一朵血红色的打滑,将他兜头盖住!
“小心!”白螺忍不住动容。
只听明幽岩清叱一声,咬破舌尖,一点灵火从他剑上燃起。火光照到之处,那些血污纷纷自动退避,他用灵火灼出一个洞,从血水里破壁而出。然而身形刚掠出,只听哗啦一声响,水幕后的飞尸裹着一团血水急冲而来,伸出手臂攫取他的心脏!
“好啊,你终于是现身了!”明幽岩冷笑一声,不退反进,连人带剑合身扑入血水之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何苦呢?已经重伤,还要使出这种大耗真元的南冥离火,简直是以命相搏的做法,又能支持多久?白螺叹了口气,站在石梁上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然而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那一线红日忽地往下一沉,即将消失在山峦背后!
“不好!”她握着花镜,失声低呼。
石梁下那一团血水越滚越大,飞尸在咆哮,似在抓住了什么,正在大口吞噬着。血水深处,那一点灵火的光芒渐渐黯淡,已经再也看不见。
她心里一紧,再不等他出来,立刻也掠下了石梁。然而,就在她刚落下水面的瞬间,只听血中那个怪物痛呼了一声,那一团血水蓬的四溅开来,仿佛爆炸一样!白螺来不及避开,衣襟上堪堪沾了两三点水渍。只听滋滋声起,那血水竟然将她的衣服都蚀了三个小洞!
“明幽岩!”她看到血水深处那一点已然黯淡的灵火正在沉浮不定,立刻捏了辟水诀,随之跃下水去——耳边只听一声响,血水在头顶合拢,腥味弥漫在四周,影影绰绰有无数冤魂厉鬼在其中游弋。
她朝着那点灵火急奔而去,忽然听到有人低呼:“别动!”
“明幽岩?”她愣了一下,立刻顿住脚,然而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白螺手指一错,一道白光急射而出,照亮了方圆三丈——那一瞬,借着那道光她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在不到一丈之外,便匍匐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怪物!
那个怪物爬在地上,手足不成比例地拖着,剧烈地喘息,全身的皮肤在一片片地往下掉落。血从那个古怪的身体里无穷无尽地渗出,染红了这一片水域。随着血的流出,邪气也弥漫在水里,仿佛铸造了一个无形的牢笼。
那个飞尸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却没有上前。
在她身侧不远处,站着明幽岩。他左边半身都是血,右手持剑,剑尖直指那个飞尸,一动不动地对峙——那只飞尸只要稍微露出欲扑的样子,剑便逼近一分。方才如果不是他,估计那只怪物便要在混乱中扑到她身上去了。
“你受伤了么?”白螺低声。
“还好,只伤了左肩。”明幽岩回答,“它刚才咬住了我。”
什么?他又被飞尸咬了?她心里暗自吃惊,一股不祥之意油然而起,连忙低声:“那你先退下,我来对付它。”
“不!”明幽岩斩钉截铁,“太阳就要落山,没时间了!”
“那”白螺有些犹豫。
“按刚才说的做,”他同时也在慢慢地朝着她的方向靠拢过来,低声,“你先到上面去,等我引它出来,再趁机下手!”
“可是你”明幽岩靠近了一些,白螺再度吃了一惊——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深紫色!眉心的那一道血痕再度浮现,而且色泽比三天之前更加深,几乎像是裂开了颅骨,从额头上渗出血来!
“我没什么。”他却看也不看她,咬着牙,“你只管做就是。”
“好!”白螺咬牙,足尖一顿,便撇下了他掠出水面而去。
那只飞尸干魃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用意,忽然咆哮了一声,再度向着他们两人急冲而来!垂地的双手软软举起,嘴里发出蛇吐信一般的咝咝声,整个身体平贴着水面,仿佛全身没有骨头一样飞速游来,只是一瞬便到了面前,张口朝着白螺咬了下去!
“小心!”明幽岩抢身挡在白螺身前,一剑刺出。
他身负重伤,又激斗了这一阵,此刻剑上的灵火已经是微弱不堪。那只飞尸干魃仿佛知道他的衰弱,竟是疯了一样不退不让,一口张开,竟将白虹剑直接咬在了嘴里!
“受死吧!”明幽岩大喝一声,不但没有松开剑后退,手臂却反而往里用力一伸,顿时将整只右手连着白虹剑送入了飞尸的嘴里!咔嚓一声,利齿闭合,他的臂骨应声而断,手上断还紧紧握着那把剑。
飞尸干魃吞噬了血肉,一时间全身的皮肤都激动的冒出血来,拼命地咀嚼,左右甩着头,想把这条右臂彻底的咬断、吞咽下去。然而,明幽岩抬起左手点在了右臂上——就在那一瞬间,他那条断裂的右臂忽然发出了奇特的光,忽地自行裂开,仿佛一把利刃,向飞尸的咽喉里直刺了进去!
“吼!”那只飞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周身的皮肤忽地闭合,血立刻倒流回身体。明幽岩扯断了手臂,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了飞尸的头上,残存的左手上飞出了十二道符录,牢牢地定住了那个邪物,厉喝:“起!”
只听一声巨响,昏暗的天空里五道天雷从天而降,向下汇聚,正正击那只怪物!
飞尸干魃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从潭底一跃而出,狂叫着冲向了天空。邪术一破,那一团血水聚成的球立刻四分五裂,白螺如同闪电般穿行而出,跃上虚空,然而明幽岩在重伤之下却再也无力跟上,失足下坠。
“明幽岩!”白螺下意识地回过头,伸手想要去拉住他,然而明幽岩推开了她的手,却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快!”
此刻,在他们的头顶,日光只余下了一线!
眼看飞尸干魃正在负痛上窜,顶心命门赫然在目,白螺再也顾不得什么,凝聚起全部的灵力,将那一面镜子对着日光抛起,厉叱:“焚!”
花镜在半空中轻灵地转折,升起,镜面映照着那一线日光,折射出千万道瑞气霞光。那些光线幻化出奇妙的景象,彷佛一组灵雨落下。那只飞尸干魃仿佛知道厉害,惨嚎着拼命挣扎,想要闪避那一道道当空射落下来的光——然而光线密集如雨,它刚落到半空,就有一道光堪堪射到了它的顶心。
仿佛一支箭,从百汇穴射入,瞬地贯穿天灵!
“吼——!”魔物发出了雷鸣一样的惨呼,全身扭曲。光线从它的顶心透入,注入全身,一块块脱落的肌肤上都渗出了光芒,就像是身体里有烈火在熊熊燃烧,映照得周身透亮——它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只是一瞬,那个巨大的魔物便消失了,半空里甚至连灰烬都不曾留下!当空只有一把白虹剑,从它身体里脱壳而出,化作雪亮一道的光直坠下来,插在石梁上。
就在同一瞬,太阳猛地一沉,从山巅彻底落下。
“明幽岩?”白螺喘了一口气,伸手接住了半空落下的花镜,回身低唤。然而空山寂静,只余蝉音,哪里还有一个人?
石梁上空空如也,只有脚底下一潭碧水荡漾,隐隐看到一个人正在缓缓沉入水底,双目紧闭,再无声息。在他右侧的身体里涌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明幽岩!”她毫不犹豫地扑入水中,直游下去。在沉入水底之前,她终于抓住了他那只仅存的左手,将垂死的人从水底抱了起来。他的身体忽然轻了很多,奇特般地失去了重量。这种景象,令白螺异常地不安起来。
“明幽岩!”她低声喊,“醒醒!”
然而,他只是微微动一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苍白的嘴唇翕动着,似乎低低地说着什么。白螺费力地将他拖上岸,俯首帖在他唇边,却听到了含糊的三个字:
“杀了我”
白螺脸色一变,抬头看着他的脸。暮色里,明幽岩的脸色显得极其苍白,几乎隐隐透明,他额心的那一道血痕更显得殷红刺目,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是即将入魔的征兆么?
他在潭州城里已经被飞尸咬过一次,几已成为行尸走肉,此刻在激战中又被那个邪魔数次咬伤,甚至吞噬了一臂,那么她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肌肤在一寸寸的变冷,失去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然而体内的血却在疾速奔涌,血脉的颜色一分分变成漆黑。
真是讽刺啊一个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人,到头来却沦为了邪物?
“杀了我杀了我!”昏迷中的人挣扎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虚弱地喃喃,“否则,我、我就要就要”
白螺凝视了他良久,却摇了摇头:“不。”
她将自己的手指伸入口中,咬破,鲜血一滴滴如同葡萄一样滚落在掌中。等集齐了盈盈一掬,她将手凑到了他的唇边,低语:“喝吧。”
鲜红的血沁入了他的嘴角,迅速濡湿了苍白的嘴唇。明幽岩在昏迷中用力地摇头,显然是在用尽了最后一丝神智抵抗着这种强烈的诱惑。然而尸毒在他体内迅速蔓延,无法拒绝的诱惑令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将那一掬鲜血一饮而尽!
白螺身体里流出的血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力量,令他的脸色稍微好转。那一层迅速蔓延的黑气也停止了扩展,被压在了他的胸口处,不再上行。
白螺握起白虹剑,切开了自己的手腕。 “不不!”明幽岩喃喃,侧开头,似乎想极力躲避,然而白螺将手腕直接搁到了他的唇上,让涌出的热血沁入他的嘴里。
“别抗拒,”白螺低声,“喝我的血,支持到她回来的那一刻!”
彷佛再也无法克制体内渴血的冲动,明幽岩陡然睁开了眼睛!冷月下,白螺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全然变成了可怖的紫色,额心一抹红痕鲜艳如血,已然再也不是人的模样。
“明幽岩?”她止不住轻声低呼。
他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凝视着她,眸子里的黑暗气息越来越重——忽地扑过来,一把扣住了白螺的手腕,扭头咔嚓一声用力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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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带着救兵急匆匆赶回来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时分。
一道紫光从玉霄峰飞来,落在岸边,化为两个人。当先是灵宝,他身后的那个老人鹤发童颜,羽衣高冠,手中的拐杖乃是古藤制成,形似鹤头,剔透光滑,呈现出玉石的光泽——正是天台山桐柏宫的主持鹤峰真人,当今天下道教的泰斗人物。
“小心,这里邪气很重,似乎出了什么事。”鹤峰真人刚一落地就皱了皱眉头,低声叮嘱。灵宝四顾,然而水面空空荡荡,不要说人,连那条船都不见了踪影。
“师父和白姑娘难道已经诛灭了那个魔物?可他们两个人呢?”灵宝嘀咕着,眼角忽地瞥见了什么,忽地失声,“师父?”
仙筏桥的那边,有一团幽幽的光明灭不定。光里依稀可以见到明幽岩半躺在地上,背对着他们两人,埋首似在看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他是如此的入神,以至于灵宝连声呼唤依旧一动不动——他虽没有回头,灵宝却可以看到他的右臂已然缺失,半边身子上都是斑斑血迹,殷红可怖。
“师父!”灵宝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你怎么了?”
“别过去!”在他即将靠近的一瞬,鹤峰真人蓦地伸出了拐杖,勾住灵宝的肩用力往后一带,灵宝被扯得踉跄后退,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然而,就在同一瞬间,他却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一幕——
师父缓缓回过头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