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狄龙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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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也请息怒,他一个无知幼童,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卜天龙见文麟貌相文秀,一脸笑容,不似武家,又见师徒两人衣饰华美,舟中行囊整洁,料是富家,忽起凶心;欲劫其财,复劫其人,收为徒弟,教以武艺,作他日一臂之助,妄想人财两得,狞笑一声,回手拔刀,待要威吓,刚喝得一声“穷酸”,二雕已飞近二恶的头上。
卜天龙还在耀武扬威,吕凌风终是久经大敌,武功又高,耳目灵警,长于应变,因见对方长幼二人,小的一个遇见这等猛恶的威势,始终气定神闲,毫无惧容,反把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眼注定自己这面,大有发作之势;年长的一个虽是满脸笑容,气度也颇从容,越看越不像是常人,本在生疑,留意观察,忽听风声呼呼,甚是剧烈,由身后天空中猛袭过来,当晚云净月明,并没有风,心中奇怪,刚一回望,猛瞥见两片墨云,各带着两点酒杯大小的金光,突似流星下泻,自空飞堕,已然离头不远,来势迅疾异常,相隔还有数丈高下,便觉出一股极强烈的风力已将身子兜住,刚看出是两只从来未见的大怪鸟,看那来势,分明由远处飞来,照准自己凌空下击,知道不妙,一面拔剑准备抵御,口中大喝:“三弟留神上面!”说时迟那时快!这就昂头转身、向空仰望、一句话的工夫,忽听一声怪叫,眼前倏地一暗,那两团金光已射到自己身上,百忙中觉出那怪鸟来势万分猛烈,两翅风力更大得出奇,身子都几被震动,晃了一晃才转立稳,鸟腹下两只粗逾人臂、蒲扇般大的乌爪,钢钩也似,已然展开,就快当头抓到,看出厉害非常,正要挥剑去斫,忽想起近年江湖传说的两只金眼神雕的来历,不禁大惊,慌得一慌,猛觉手中一紧,剑被乌爪抓住,力大异常,越发胆战心寒,不暇再顾同党,慌不迭把手一松,一个“靖蜒掠水”之势往斜刺里江岸上飞纵过去,耳听船头上重物落水之声,回头一看,卜天龙已被一只大黑雕一爪将手中刀抓去,人也打落江中,舟人全被惊起,二雕朝着船上长幼二人叫了几声,忽然展翅追来,这才看出果是两只黑雕,与平日所闻一般无二,方才夺剑时,凭自己的功力,竟被将手勒得生疼,如非见机,不特手腕立断,连头也被抓裂,当时吓了个亡魂皆冒,哪里还敢迎敌?忙向路侧纵去。
恶道身法虽然轻巧,终无雕快,晃眼便被迫上,惊慌逃窜,百忙中刚到林前,闻得呼呼狂风,挟着一股极大力量。由身后猛袭过来,自知凶多吉少,情急挣命,猛力朝前一窜,背上奇痛,已被鸟爪抓住,且听刺的一声,背上衣服已被鸟爪抓破,如非逃窜得快,差一点便送了性命,就这样,连皮带肉也去了一大片。总·算树大林密,雕飞不进,只听二雕在树林上空盘飞怒啸,扇得满林枝叶哗哗乱响,树枝摆动起伏如潮,一片呼呼之声,残枝断叶纷落如雨,同时又听幼童拍手欢呼大喝:“莫放这狗道士逃走!等简老师回来,自会要他的命。峨眉回来,我再谢你!”那雕似是幼童家养,飞舞越急,无论逃向何方,稍现空隙便作下击之势,吓得战战兢兢掩向密林之中,哪里还敢出声行动?
一摸背上,裂了三条大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早已痛麻,二雕守伺不退,幼童所说简老师必是异人奇士,身受重伤,再来强敌,更无幸理,匆匆取出伤药,胡乱按了一些在伤口上面,方想铁行脚就在对方庙内,庙外这等声势,怎不出来?卜天龙被雕打落江中,只要不受重伤,此人精通水性,或者不至于死,此林共只数十株松柏黄桶之类,四外皆空,连想穿林而逃都是绝望。铁行脚武艺虽高,也未必是雕之敌,万分危急之中,只此一线生机,此外更无一毫星救星,心正惶急,想起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吃过这样大苦,正在越想越恨,忽听幼童在林外呼唤:“简老师来了!”随又听铁行脚和来人说话,与幼童争论之声,二雕也自停止。听出雕听来人指挥,铁行脚也与来人相识,心方惊喜,待要出林相见,忽听迎面有人喝道:“你作死么!”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黑影已由林外飞进,拉了恶道由侧面出林往庙中走去。
原来文麟、沈煌见对方拔刀威吓,心正惶急,忽然一股大风带着一片黑影当头压到,正是那两只黑雕,只到,便将卜天龙的刀抓去,跟手横翅一击,人便打落江中。这还是二雕近奉师命轻易不许伤人,否则恶贼早被抓裂惨死。同时,另一黑雕已朝恶道吕凌风扑去,也是一爪将剑抓去,正要横翅去打,恶道已见机先逃。二雕本不想追,因沈煌向二雕诉苦,请代报仇,二雕竟和沈煌投缘,重又追去,本心是想沈煌快意,不想杀人,只将恶道背上抓了一下。沈煌天性嫉恶,仍不消恨,不住喝骂,催雕杀贼。二雕正在盘空发威,简冰如忽然走来。文麟师徒大喜,连忙上前拜见,忽由庙墙上纵出一条黑影,到了冰如身前纳头便拜。冰如见那来人生得又矮又胖,浓眉大眼,巨鼻掀唇,阔口丰颐,颔下一口络腮短须钢针也似,齐整整根根见肉,穿着一身黄麻布的短僧装,走起路来微闻丁丁之声,好似脚底钉有铁片,相貌神情均极丑怪,和冰如匆匆行礼,对谈了几句,因是外省口音,没有听清,人影一晃便自隐入林中不见。二雕早已收势向冰如叫了两声,往原路原空飞去。
三人随去舟中,文麟病后体弱,一夜未眠,因见沈煌强命船家搭了跳板,赶往岸上,虽知二雕在上,恶道决非其敌,心终不放,仍就追去,等冰如到来,天已离明不远,到了船上,料理之后,人便不支,几乎昏倒。冰如将他扶住,细一察看,笑道:“周先生得白眉老禅师垂怜,福缘不小,否则哪有如此易好、此时余毒已被禅师灵丹化尽,可以无害,只是病后体弱,尚须调养,再有两三日就全复原了。”随令文麟卧倒,朝背脊上略一按摸,人便昏沉睡去。
二雕已先飞走,天色将明,冰如吩咐开船。待得船已开行,沈煌恭而敬之的走进舱内,在冰如的面前站定,就欲行拜师之礼。冰如笑道:“无须。等到峨眉,俟周老师痊愈之后,再行礼不迟。”沈煌仍就跪拜起立,问:“周老师何日可愈?”冰如笑答:
“本来还有一些痛苦,幸蒙白眉禅师垂怜,赐了一粒灵丹。余毒未尽,元气大亏,今夜又为你劳动,一夜未眠。我原定黄昏前后可到船上,不料狄龙子去往寻找,中途为抱不平管一闲事,误中毒镖。我正路过发现,将敌人打败,送往他师父那里。惟恐他娘悬念,我又前往送信,因而见到你母,谈了几句出来,又遇慧圆老尼,托我一事,必须去往离此二百里的萧家场一行,于是来晚。你所遇两人乃东川一带有名恶贼,想是见你灵秀聪明,禀赋甚好,意欲强迫带走。这两恶贼均有极好武功,如非二雕赶来,你固被他擒去,周老师命也难保。贼盗有一师兄名叫铁行脚,便是你先前所见矮胖和尚,隐居那旁小庙之内。以前也是一个独脚大盗,人虽凶横,心性倒也刚直,一向偷富济贫,极少作那伤天害理之事。自从前数年败在我好友李元化的手下,便即洗手归隐,不在人前走动,操行也颇清苦。我因此人十分义气,念在恶道同门之谊,再三向前求情,故此饶他一命。
但这二贼凶险狡诈,定必记恨前仇。你娘只你一子,相依为命,此去峨眉必须用功、将来相遇才可无害,否则贼道炼就红沙手,所用兵刃暗器均有奇毒,伤人必死,非将内功炼够火候决非其敌。江湖上异人甚多,既打算学武,便须练到上乘境界。好在你底子不差,天分又好,事情有望,只看能否用功而已。今日夜间我还有事,你一夜未眠,可先睡去,睡醒过来,正好见识。我如与敌人动手,你就看出有多厉害了。”
沈煌终是童心,一听当夜有事,师父还要出手与人对敌,心中高兴,又见天已大明,觉着头一天拜师,不在旁侍立听教,径去安眠于理不合,方说:“弟子不眠,愿陪老师。”冰如答道,“今夜之事甚是难料,你前夜也未睡好,快些睡去,到时也许带你起岸,要走不少山路。补足睡眠,以免疲倦。”沈煌闻言,忽然想起简老师也是一夜未眠,只得应诺,心想:“此时毫无倦意,大自日里岂能入梦?”冰如强令卧倒,也朝身上按了两下,人便睡熟。
沈煌心中有事,老惦记着新拜老师,睡了些时便自梦中醒转,偷眼一看,冰如盘膝独坐,似在入定神气,不敢惊动,打算闭目养神,再睡一会,无奈心中有事,想念家中母亲,怎么也睡不着,赌气起身,去往船头闲眺。船本顺风而下,开行已久,偏巧船家住在大沦口附近,为了昨夜船上来了盗贼,被两只大雕打逃,内中一贼乃川江有名巨寇,船家认得,为恐入水未死,日后迁怒,借口风浪大大,前往家中偷偷送信,舟中三人又都打坐人睡,耽误了好些时候才回。过了金刚碑、果园,到达北砖附近,天已下午,沈煌也自醒转,见沿途水碧山清,江山如画,初次出门,见此美景,不由心旷神怡,不舍归卧。
第 三 回 俊眼识英雄 酒肆挥金怀古哲 凌空飞倩影 山亭密语见天人
船家泊舟上岸买物,沈煌回顾舟中两位老师,一个睡得甚香,一个打坐未起,幼童心性,一时无聊,遥望岸上林树蓊翳,人家处处,还有两家卖吃食的小店,忽然腹饥。
想起先前初醒时,船家曾问可要用饭,因见时正申初,忘了午饭未吃,曾经回绝,船人多己上岸,只留一人,看去人颇愚蠢,便和他说到岸上稍微走动就回,随带点银钱,往岸上走去。嫌那小酒铺不干净,因听人说黄桶庙素面甚好,离此不远,乘兴走去,途中见一身材瘦小的老花子对面走过,也未在意。到庙一看,庙门虚掩,门内有一株大黄桶树,荫覆亩许,禅关清静,也无什游人香火,对面大殿黑影中矗立着几尊佛像,佛前一盏神灯,映得佛头金脸上秋虫乱飞,静沉沉的悄无人声,便走进去,想朝佛像参拜,再寻和尚索取素面充饥,刚上阶沿,要入殿门,脚底忽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乎跌倒,定睛一看,不禁大惊。
原来殿廊上卧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年花子,人已睡熟,梦中伸腿,正赶自已经过,被他绊了一跤,那形貌衣着竟与途中所遇一般无二,心中奇怪。因那一腿绊得生疼,几乎跌倒,本来有气,想要发作,既一想,行时我娘再三告诫,出门人在外必须和气,不可与人争执,何况对方一个穷人,睡梦无知,不值计较,二次举步刚往前走,还未跨入殿门,脚底又被绊了一下,比前更疼,仿佛被人在脚骨上扫了一铁棍,当时站立不定,往前扑去,幸有门框挡住,才未跌倒,不禁大怒。回头一看,原来那花子睡相实在太坏,先前伸腿把人绊了一下,不知怎的又来了一个梦里翻身,由侧面往当中横翻过来,那条右腿正插向沈煌腿缝之中,二次绊了一下重的,再看花子,已然仰面八叉卧在身旁殿门之外,重又呼呼睡去,睡得更香。
沈煌心中有气,二次想要发作,将花子踢醒,向其责问何故如此睡法?腿已快要抬起,就这心念未动之间,一眼瞥见花子仰卧地上,深秋天气,身上只穿着一件黄葛布的短衣,甚是破旧,这一翻身,前襟被风吹开,那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