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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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他引入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在所有屋子中规模最大,就在俞国振住处之前,而且四面开窗,每个窗子都比一般人家窗子大得多。他们进了这屋子之后,黄顺又是一愕,因为看到两个少年正你一把我一把地互相往身上抹着泥。
在两少年面前,是一个木台,木台上用粘土捏制的地型在起伏,甚至还可以看到山川河流和道路。
见俞国振进来,蒋佑中与雷发达顿时收了手,两人规规矩矩地站好,蒋佑中知道俞国振不会为他们的顽皮而动怒,但雷发达却有些畏惧了。
“来看一下沙盘,就是这个,因为时间缘故,我还只能做出我们新襄附近的地形来,这里是渔洪江,这边是钦江,这边是钦州府城,你们觉得,发现石炭之处,大至在哪里,距离渔洪江与钦江远不远?”
黄顺对钦州府城周围倒是熟悉,他手指点在沙盘上移动了一下,然后放在钦州北稍偏东的位置:“离钦州北约是三十里……公子觉得在哪儿?”
俞国振按照比例大至点出了钦州正北三十里的地方,黄顺便在那儿指着:“便是这边了。”
然后,他又用土话问那几个那怀村民,不一会儿,他笑着道:“他们说了,发现石炭处与渔洪江隔着两座山,约是有二十里路。”
“二十里……周遭有没有小河可用?”俞国振略有些失望地问道。
“有条小河可通渔洪江,距离发现石炭处约有十里。”黄顺有些紧张地道。
“路难不难走?”
“乡下人,不怕路难走。”这一次黄顺没有问就答道。
“好,在距开采石炭最近处,我派人去建一个简易码头,再给他们准备船,另遣工匠去教会他们如何开采石炭。”俞国振想了一想,他原本是要自己募人挖煤的,但是现在看来,距离得远了些,而且牵连太广,倒不如交给他们本地人。因此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跟他们说清楚来,每一千斤煤……也就是石炭,干的我给他们一两银子,湿的我出六钱银,干湿标准,只以篓子下是否滴水为判,如何?”
“每千斤……一两银子!”黄顺吓了一大跳。
他可是跟着去看了的,虽然那怀村附近的石炭不是很多,可因为是lù头矿,开采起来真不是太麻烦,无非是耗些气力。一个壮劳力,一天挖个一千斤根本不成问题,稍难些的就是将之运到新襄来,可是如俞公子所言,走水路的话,也就是让人背个十里地到河边,接下来就可以完全靠船运了。
他心中飞快地估算,这可比他一个人头收十文钱要合算得多了!
“公子,此事小人应下了……”黄顺一咬牙,做出了他这一辈子最重要也是最骄傲的决定:“每千斤一两银子……公子,是不是有多少收多少?”
“你若是能运来一千万斤,我自然从广州提一万两银子给你。”俞国振笑了起来。
一千斤一两银子,他赚大了,若不是此地煤矿易开采,而且对于当地乡民来说是如同泥土一般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他绝对不能以这个价钱拿下。
对黄顺来说,这却是一笔意外之财了,仅他见到的那几座lù头矿,估mō着几十万斤的煤总是有的,也就是说,只要将这些lù头矿挖出来给俞公子送来,他就可以得几百两银子,而雇请人工,最多就是花销他百余两罢了。
好在那几个乡民听不懂他与俞国振的对话,否则那些乡民哪里会容得他在中间获利,这可不是小数目!
“公子,船小人自己去准备,公子何时要这石炭?”
“越快越好,就停放在那边的窑区,若是你能在五天之内送来五千斤煤,我另外再谢你五两银子。”
此时砖窑、石灰窑都已经备好,只等来料开工了。黄顺正准备离开,俞国振却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收石灰石与粘土,你看当如何收法?”
“交与小人,交与小人了!”黄顺迫不及待地道。
“怕是人手不足吧?”俞国振笑了。
“无妨,小人自有道理,石灰石与粘土好办得紧。”黄顺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俞国振收这么多材料究竟是做什么。
“那好,我就将此事也拜托你了,至于价格……你觉得石灰石与粘土价格应是多少?”
俞国振如今囊中宽裕,不仅仅有他这两年多时间里积累下的数万两银子,还有从南京城外庄子里抢来的那些黄金,而且在襄安,他的几桩产业也在源源不断地为他积累财富。因此,价格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现在最迫切的是赶到九月之前,将新襄大致规划完成。
黄顺带着那些乡民离开了,他是本地人,又头脑活络,只要有钱赚,想必他会出死力。不过,俞国振并不准备将所有的线都操在他的手上,那是极为危险之举。
“现在看来是时候去钦州城一趟了,来了近十天,还未曾去过钦州城呢。”俞国振心中想。
他却不知道,几乎在此同时,钦州城中一个人也在琢磨着他:“这在长门墩对岸建起庄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有如此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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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抱定东风上青云
钦州判官郭卫墀原籍是江西,崇祯五年到现在这个任上,至今已经有些年头了。他不是科举出身,搂钱行贿的本领也不出众,故此在任时间快满了,接下来会被打发的另外哪个角落去,他还一无所知。
既是州判,他当然要掌案侦,徐林到这里打点时,往他府中送了一百两银子——对于他这个穷州判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银钱。也正是因此,他对于徐林托他照顾的“俞公子”极是好奇,这个徐先生已经是出手豪绰了,能支使他来打点的“俞公子”又是哪里的大人物?
因此,当长门墩、青鸠墩的兵丁把异状报与州府时,郭卫墀便得到消息,知道那位“俞公子”买下的地界开始大兴土木了。
从新襄到州城,不过一二十里路,又有水道可通,郭卫墀已经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跑去看看,墩兵报告中说的“一夜起屋、二夜建村,三夜之后则墙寨俱备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日墙寨俱成……噗,这世上哪有这等事情,除非那位俞公子花了老大手笔,召集千人来筑墙。钦州如今人烟稀少,他到哪里去召集千人!”
正想着这事情,突然间有差役来报:“大人,有人送名刺来拜。”
“拿来我看。”郭卫墀接过名刺,钦州来拜望他的人可不多,上有知州下有吏目,他这州判虽然是从七品的官,可夹在中间大多时候只是摆设。
“襄安……俞国振拜上。”
看着名刺上简单的七个字,郭卫墀觉得很荒唐。
这厮莫非以为自己是当朝阁老,只写下一个籍贯和名字,别人就认识他么?而且这襄安。也不是什么大地方,至少郭卫墀想了半日,也没有想起襄安在哪儿。
他看着那差役:“来人呢?”
“正在府外候见。”
“请他进来吧。”郭卫墀懒洋洋地道:“让他在前边等会儿。”
此时天热,郭州判又无甚公务,正缩在后院纳凉,身上衣着自然是不整的。等他整理好衣冠。又小憩了片刻,再出来相见时,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然后他看到俞国振笑吟吟的脸。
“你就是……什么什么振?”见他不赶紧上前行礼,郭卫墀心中不快,便沉声问道:“为何见了本官……不下拜?”
“襄安俞国振。”俞国振指了指自己。然后起身微微一拱手:“在下来此,是受人所托,给郭大人送礼的……自然不必下拜。”
“受人所托,给我送礼就可不必下拜?”郭卫墀觉得极是好笑:“谁人让你送礼来的?”
“南京守备太监治下的一位公公……郭大人请看信。”
这信是真的,俞国振为了方便行事。专门找范闲索要。当时的理由就是淡水河珠市场已经饱和,他要亲自至钦廉、合浦一带,看看能否种海珠。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向来合浦珠就是敬献给皇室的贡品,但是近百年来因为捕捞过甚,合浦珠产量逐年下降。前面有一任天子,耗费了四万两白银。才捞得合浦珠不足一斤!
因此,范闲当然明白这件事的价值。不过因为俞国振说还只是去mō索,没有打包票能成功,他也不敢就此将这报与崇祯,更不敢直接下公文令地方协办。
他能做的,就是去南京吏部翻档案,翻出这位钦州府的二号人物——知州他都不敢通报,怕那知州一时想不开,想要展示一下读书人士大夫的清高劲,不但不帮忙,反而大骂一声“阉货”然后使绊子。
钦州府未设同知,故此州判郭卫墀便是二号人物,而且此人并非举人,倒不虞他玩出欺世邀名的勾当来。
“南京守备太监……”
郭卫墀被扔在这穷乡僻壤里乡了,乍一闻这个名字尚未反应过来,但旋即他坐正了,脸sè惨白:“厂……厂卫?”
俞国振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郭卫墀觉得这个夏天天气分外的热,即使是坐在衙门内,却也与在日头下曝晒差不多。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子,将那封信拆开。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南京守备太监辖下内宫监范闲,因sī事遣俞国振前往钦州勾当,请钦州州判郭卫墀多多照看。信末加了一句,闻说郭州判任期届满,到时在南京一会,当有所请教。
郭卫墀拿信的手抖了起来,他拿自己的小妾发誓,这绝不是因为jī动,而是因为天气太热!
他能当官,走的不是科途,被发配到钦州来,显然是朝中没有后台的。但他觉得这一刻他的运气来了,他又看了一遍,确认在范闲的名字之上,除了按有“内宫监”的印记之外,还另有南京守备太监的印记,他心中的欢喜就更甚了。
南京守备太监,可是司礼监的外任,唯有深得天子信任者,才可担当此职。而这位内宫监的范公公,能在这封sī信上也盖上守备太监印记,其能力之在,可想而知!
有了这样一位大人物撑腰,他郭卫墀,终于要熬出头了!
一念至此,他慌忙tǐng身站起,恭恭敬敬向俞国振长揖行礼:“不知贵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贵人恕罪。”
“郭大人何必多礼?”俞国振也不避让,待对方长揖过后将之扶起:“除了此信之外,范公公还托在下为郭大人准备了些礼物。”
说完之后,他向郭卫墀使了个眼sè,郭卫墀会意,斥退了差役,不一会儿,堂外齐牛奉着一个礼盒走了进来。俞国振将礼盒放在桌案之上,然后将盒盖打开,lù出其中金光闪闪的一排来。
“这……这……”
郭卫墀吓一大跳,自国朝定鼎以来,只听说给太监送礼的,几曾听说太监给别人送礼?而且他目测了一下。这里至少是数十两的黄金,对他这个穷州判来说,真是一笔厚礼!
“听闻钦州穷敝,郭大人在此受苦了。”俞国振笑道:“些许礼物,不足挂齿。”
郭卫墀不舍也不敢推辞,就连面上的客气都不曾多说。收了礼盒之后,他再看俞国振时的神情,就更加亲切:“俞公子自南直隶来,先前那位徐先生早有交待,下官还想着过两天便去俞公子处拜望。不曾想公子竟然先到了鄙处……俞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他也是急切着想要拍这位来自南京的贵人的马屁,说起话来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