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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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常人肉体,到了痛急晕死过去,便失了知觉,受罪还好一些。妖徒是元神炼就的形体,只要余气仍存,便有知觉。通体上下又被红光束紧,丝毫不能转动,只得睁着凶睛活受。外面好似一团烈火,将全身笼罩,身子仿佛蜡油所制,眼看着一层层缓缓被火烧熔。偏又命长,不能即死,只觉通体皆在焚烧,痛楚万般。同时内里好像有一条周身带刺而又发火的毒蛇,顺着气脉七窍在全身上下出没游行,又麻又痒,又酸又胀,火辣辣的,比起身外火烧还要残酷十倍,那罪孽直非言语所能形容。就上官红与月娇说话这刻许工夫,妖徒已痛得力竭声嘶,凶焰尽去,只是噢噢惨呼,休说毒口辱骂,连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官红原是一时之忿,以为这等凶恶阴毒,平日为恶之多可想而知,一死犹不敝辜,怒火头上,直恨不能将妖徒磨折个够,再行处死。及见妖徒身受如此惨痛,不禁想起昔年师父女神婴易静在幻波池用神火化炼艳尸玉娘子崔盈,因是用刑太惨,有乖天和,几受掌教师尊重责之事(事详拙著《蜀山剑侠传》)。那还是师父先为妖尸所困,几遭毒手,仇恨太深,崔盈淫毒罪孽也太深重的原故,尚且不可;妖徒与己并无仇怨,虽然凶横,决无妖尸崔盈三世积恶之甚,只顾一时快心,万一教祖降罪,如何是好?上官红不禁心惊后悔,忙将内外两层神光一齐暂止,戟指喝道:“无知妖孽,你本可脱魂,转入轮回偏要执迷不悟,死到临头,尚逞凶谋,结局害人反而害己。如非平日罪恶大多,也必不会鬼使神差,使你身受惨报。此时总该尝到滋味了吧?这就难禁,下去还更惨呢妖徒做梦也未想到会缓这一口气,惊魂震悸中,窥见对方怒容已敛,似有哀矜之色,深幸有了转机。自知难免,也不敢再作求生之想,只盼能够速死,于愿已足。楚毒虽停,急切间说不出话来,正在满怀希冀。及听到未两句,后面所受还要楚毒,不禁心胆皆裂,哪还敢再顾喘息,战巍巍哀声急叫道:“仙姑,仙姑,妖鬼知罪,悔已无及,不敢求生,只求仙姑大发鸿恩,早赐诛戮,免至多受楚毒,就感恩不尽了。”上官红见妖徒被神光销烁,外形已经残毁消灭,许多已成气体,内伤自然更重,悲号断续,几不成声,神情惨厉已极。闻言喝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不给你厉害,情理难容。”说罢,假意行法,又要施展,抽空故向吕、裘二人使一眼色。
裘元在妖穴数日,深知鬼老师徒罪恶,身又被陷,疾恶如仇,又恨妖徒暗害月娇,正愿他多受苦楚,站在一旁,只装不见。还是吕灵姑少女心慈,本来就想劝阻,只因法力浅薄,见识无多,妖徒刁狡凶毒,万一非此不可,自己行辈又尊,话出无成,面上无光;如若听从,纵走妖鬼,日后又去流毒人间,岂非自己之过?心想这类可恶妖鬼不值怜惜,何必管这类闲事?心中却是有些不忍。及见上官红也已息怒心软,又递眼色,再见妖徒战栗震悸的惨状,立即劝道:“这厮苦孽已然受够,稍为放宽一点吧。”上官红乘机允诺,住手喝道:“你这妖鬼,行为太已阴毒。本意使你受尽苦楚,等到鬼洞妖穴破去,再用太乙神雷击毁形神,任你余气残丝转入化生之中,为虫为沙,看你平日罪恶深浅,受那无量孽报。今以吕仙姑大发慈悲,适才着实也够你受的,现在勉承吕仙姑之命,给你一个爽快。你先已受了不少惨刑罪孽,已少可抵消。我也不再赶尽杀绝,看你自己造化如何吧。”
上官红说罢令众退后,双手一搓,往外一扬,霹雳一声,震得山摇地动,洞壁连晃,满地俱是金光雷火,红光也在同时收回。妖徒全形早被震散,残魂一片吃雷火一撞,化作万缕千丝,一齐消灭。这一震之威,具见玄门法力。又在地洞之中,势更猛烈。休说月娇、甄济心神皆战,便是灵姑、裘元也觉耳鸣目眩。众人本已退向出口,雷响之后,上官红心料这里巨雷猛震,前洞鬼老与妖党必定警觉,又以妖穴中鬼女妖姬俱为月娇用鬼老原设的妖法所杀,无须再往搜索,正打算施展法力,将这地穴填死,忽见适才雷火震处不远,有尺许大小一片黑影紧贴地上,知是妖徒的残魂余气,那么猛烈的雷火,竟被漏网了一些,不曾全灭。此事固在意中,本没想斩尽杀绝,妖徒的功力已可想见。如任其凶魂脱体逃走,就不为恶作祟,转世也必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幸其自己作孽,没照预计放脱。
上官红便喝道:“无知妖魂,你用元灵分化之法,乘我撤去禁制发放大乙神雷之际,将元神分化,拼着多半魂气为雷火击灭,往上猛飞,将一魄一魂残余之气改上为下,由下方窜出,紧贴在此。以为魂气与地上同色,决难识破,等我们离开,便可逃走。可知此举又要弄巧成拙,休说此等小伎俩怎能瞒过我,即使暂时疏忽,被你瞒过,妖穴中残余妖鬼已全遭报伏诛,邪法已为月娇所破,汝师鬼老倒反地轴凶谋已无所施,我也无须深入。我未行时,你不敢飞避光遁;一逃,被我发觉,仍是无幸。我行时,又必将此地狱变相的地底妖窟,施展法力填塞封禁。你法力已失,魂魄不全,势必从此禁闭在内,万劫沉沦,长为饿鬼,永无出土之日。连化虫蚁,去享受一点日月照临,雨露滋润,都绝望了。其实你无须如此作伪心劳,我因恨你凶毒,上来处罚太重,觉你身受已可抵补。
适才所说,明有稍为宽放之意,你便不作伪,也不至于形神全灭。所以雷火击处,独空东南一角。不然,你这残魂余气有多大力量,能遁逃出网么?惟其恐我觉察,不敢远遁,伏处正与雷火相近,正受销钎。否则你只管逃,决无人来拦你,不是早遁出洞去了么?”
说时,地上黑影便宛转伸屈,发出一种低而凄厉的“噢噢”之声。
上官红知他恨极,又道:“你幸是遇我心慈,言出必践。像你这魂魄不全的余气,即使强投人身,也必早年丧命,遭受凶报。夙世冤孽相缠,使你多受恶报苦难,尚不在内。不知要经多少劫,还须大彻大悟,多修善行,累世修积,才能解免,不堕畜生道中,受那无边苦难。谅你也无能为害,我仍照初心,放你逃走。如遇别位疾恶如仇的道友,见你如此极恶穷凶,你还有丝毫生路么?我现在便要封闭洞门,你急速逃生去吧。”地上黑影才贴地蜿蜒往外缓缓游去。上官红知是残魂伏窜,因在雷火边上,受了波及所致。
上官红又正色告诫甄济道:“你资质原本不差,只为天性凉薄,私心太重,才致陷身邪教。幸是祖德尚厚,得遇夙世因缘,孽海抽身,方得免予诛灭。否则今日各位师尊扫灭妖窟,岂不与之同尽?前者你已迷途罔返。此次回头乃受情人再三开导,你对她又是既爱且畏,不敢拂逆;并在事前激发一线天良,老鬼已将裘师叔交你劝诱,势成骑虎,不得不尔。实则你久贪淫乐,陷溺已深,此举并非出于本心,所以连共患难的情侣对你都不放心,断定你情薄心浮,易受摇惑,将来不免薄幸相负,甘为殉情之举,现我看裘师叔份上,并念你乃书香世裔,父母年高,只你独子,格外从宽,放你全身回去。但你所习邪法尚未去尽,月娇和你夫妻重逢,至少也在十年以后,身侧无人劝诫,此去人间,难保不炫弄贾祸;甚或再受妖人引诱,故态复萌,遇见正教中人,误认妖邪,遽加杀害,均所难料。如若给你去尽,万一遇见旧日同党,不受胁从,便为所害,也是可虑。现用我峨眉师传心法太乙神光,将你所染妖邪之气去尽,但法力仍在。另赐灵符一道,并传玄门正宗初步吐纳之法,以供防身向道之用。不过邪气虽去,妖鬼所传皆是左道邪法,多半有害生灵,为此特加警诫:以后只就固有而无害于人者,到迫不得已之时,方许应用,不许另行祭炼。须知以你为人,实在一无可取,只缘遇合有幸,既重裘师叔的情面,又念月娇情痴可怜,才有此逾格矜全。我那灵符印在你的身上,只要不犯旧恶,自能助你抵御妖邪,逢凶化吉;你如稍行恶事,或负月娇恩情,此符立化神光飞回,转瞬我便得知,无论相隔万千里外,我必立时赶来杀你,以免姑息养好,为你所累,今日所杀妖徒便是你的榜样了。”
甄济闻言,自是感激,惊喜交集,吓得诺诺连声,叩头不止。月娇更是意外,跪伏在上官红面前,不住呜呜鬼哭,感激之情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上官红随命甄济盘膝坐地,指示玄机,先纠正所习吐呐导引之法,再传授正宗口诀,令将心情守定。然后将口一张,一股太乙真气喷将出去,立化一片神光,将甄济全身上下一齐包没在内。甄济本是周身黑气隐隐,面目作青白色。神光一照,周身火热,正觉舒畅已极,忽然真气欲脱,心神一迷糊,便失了知觉。
一会儿醒转,神光已然收去,觉着周身微作酸痛,但神智空灵,心旷神怡,与前大不相同。上官红等三人已然不在,只有月娇守在身侧。正惊疑问,忽听月娇说道:“你受妖毒至深,适才邪正交战,心神已失主宰,危险异常。如非上官红仙姑深恩赐救,几受妖法反应之害,就此葬送。现在肉体虽稍疼痛,无异脱骨换胎,反而因祸得福,深恩大德胜于再生。此后回家,只须奉侍父母,虔心修持,等我转世相聚,便可同修正果,凡百皆可无虑。那灵符已然深印背上,不是妖鬼党徒所能侵害的了。上官仙姑因听我说妖洞中藏着不少珠宝金银,可充济贫之用。裘表弟日常所说的虞仙姑,也自前洞赶来,说鬼老同了几个外约的妖党,均被各位仙长困住,先前妖法已破。鬼老妄想发动地水火风,吃青城朱真人制止。后洞法台又被我毁去,不能呼应,越发无效。眼看力竭技穷,正要逃窜,朱真人知幻波池诸仙因虞仙姑想见裘表弟,鬼老寝宫中还有残余妖法以及妖幡法器之类尚未破尽,好些附有无辜生灵,命虞仙姑来此夫妻相见,并传知二位仙姑与裘表弟,一同合力破去寝宫妖法,放走妖幡上所附生魂,然后同往且退谷助战。此事适才我本就要说,只因救你心切,还没顾得上。尚幸上官仙姑没有见怪。虞仙姑人更天真,先前见你好似忿怒,及裘表弟说我夫妻此次以死力相救,以及两家父母亲厚之情,上次途中夺剑,欲加陷害,乃是心神已为妖法所迷,又受妖徒驱迫,并非得已,不是本心,便消了气。又以救裘表弟,后半乃我力主,亲受艰危,不惜百死,故对我尤为爱怜,当时送我一粒灵丹。并允转世十年之后必往查访,等我夫妻婚后,遇机随时相助。情意甚是优厚。谈了一阵,等上官仙姑将你大难免去,才同人内,命我守候在此。
“我先释放的那两个同伴鬼女,肉身尚在,其中一个来日无多,还未受到鬼老淫污,我先虽放她们元神,令其复体为人,自行逃生,但二人知道鬼老法严,我那一举做得大狠,何况胜败未分,妖徒尚在外面对敌,我在悲愤情急之下又无暇详为开导,吓得她们进退两难,只是同病相怜,在法台前互相扶抱,悲泣了一阵,闻得外面雷声起了两三次,久候不见妖徒回去,才料妖鬼真败,但逃出来,恐受正教中人杀戮;不逃,又恐地穴不久就要封闭,便要沉沦地底,永远不见天日,二人商量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