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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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东提心吊胆,将伤伙抱扶到了楼下柜房以内,用糖水将人救醒。正在情急询问致祸之由,以及对头何在,忽由门外闪进一个相貌清癯古怪,骨瘦如柴的道人。进门也不说话,径走向伤伙面前,问道:“人家虽是手毒,论你为人也非善良之辈,只是处治大过罢了。我如给你一粒丹药,你也无此福缘。且将你伤医好,稍为歇息,再行回家静养,七日之内便可复原了。再上楼去,那女客也不会伤你了。从此学为好人,自可无事;此事如若张扬,却是于你不利呢。”说着将手一指,连划了两下,立时血住病止。店伙知是异人,忙即跪倒,拜谢不迭。
店东还想叩间道人与二女客的来历,道人开口先说:“人家另外有事,你这伙计眼拙,看错了人所致,固然一半由于代人受过,适逢其会,到底仍是咎由自取,如无邪念,哪有此事?对方并非寻你晦气,尽管放心。不久附近有事,岳阳楼上也许还有怪人来往。
这类事情,不是你们世俗中人所能参与,你不惹人,人决不会伤你。即以今天的事而论,有两个好管闲事的,如非有人代为受过,我又恰巧上楼看见,几乎吃了大苦。以后无论是谁,在此一两日内,如见什么可疑的人物行迹,最好不闻不问,也不向人谈说,决可无害;否则自寻烦恼,重则送命,轻亦受伤。我只是过路,不可长久在此,真要吃了大苦,或死或伤,却无人解救了。有人如问,可以此言转告。好在不久发生的事,仅是局中人争斗,伤不了外人。你们便探明来人底细,也是莫奈他何。不知无关,知道反有灾祸临身,何苦多事,自取伤亡?我为此人医伤原出无心。我素不喜与俗人交接,偶管闲事,一半是缘,一半由于一时乘兴。再如相遇,不可理睬。你这人久于江湖,当能略知此中利害。不必多间,只当没这桩事好了。”说罢便走出。
东、伙二人赶送出去,正值有不少人,闻得湖中排客斗法,纷纷赶来观看,上楼人多,眼看道人走人人丛之中,再找已无踪迹。店东素有阅历,心疑道人和二女客俱与今日湖中斗法之人有关。又知湖中双方俱负盛名,法力高强,威势极大,这类人一毫也忤犯不得,只得听命而行。看道人神情,就再寻到,也不会答理,弄巧还要触怒。但求无事,于愿已足,如何敢于违背?便令伤伙换了血衣,将伤处略洗涤包扎,上楼支了点钱,回去养息。
二人间完前事,知那道人所说多事的人分明是指自己,那伙计果是代己受过,语意中已在警戒,事虽过去,回忆前情,真个险极,不禁生了戒心。本想回去,忽然家人来送信,说当晚有同窗好友请在楼上饮宴赏月。同时湖中斗法已毕,船、排各自走开,二女也早已不见,于是留了下来。
黄昏后,店东命人通知,说今晚有城中贵客包了全楼请客,请众各散。当地风俗,日里茶客虽多,天一傍晚,便各散去,留者寥寥。夜间照例多是官绅富豪借地张筵。如是官府或有势力的绅宦,多命县役传差,将全楼包定,不许外人上楼,已成惯例。这时所剩客人原极有限,都是品茗未归,改在楼上饮食的本地商帮,酒饭已然用过了,店东就不打招呼,也留不住,闻言纷纷付帐,下楼而去。待不一会,主人闻报人已散尽,便同了所约友好,相继到来。
二人悄悄一说前事,俱都骇异不置。众人对于杨永遇仙之事颇有耳闻,只知湖中不久将要发生水灾,全仗所遇女仙解救,但是天机不可泄漏,必须缜秘等情。并不知危机隐伏,关系湘鄂诸郡千万生灵的安危,祸变甚大,一发不可收拾。闻言疑与杨永所说水灾有关,意欲告知,偏生杨永推病辞谢,不来赴宴。命人往水云村送信,回报杨永病已二日,现在外出,在华容就医,三五日后病愈方回。众人只得罢了。这伙俱是杨永同社的一班旧家世族中的佳子弟,性情慷慨,全都兴豪好事,意气如云。当晚月明风静,天水相涵,饮到深夜,犹不舍散。
石玉珠听完了他们的叙述,暗想:“他们所说的那两位女客,年长的一个颇似在荆门山仙桃蟑隐居的女散仙潘芳。此人生性古怪,好友无多。听她唤年少貌美的作霜妹,那必是她以前同门生死之交苏州天平山玉泉洞后洞石仙府隐居的女散仙巩霜鬟无疑。照那口气,定是潘芳闻得竹山妖人觊觎禹钟,结党盗取。她知镇湖神钟之下还有别的法宝,妖道尚不知底细,意欲到时乘隙夺取。原想自收渔人之利,但以孤掌难鸣,竹山妖人人多势众,邪法厉害,一被窥破行藏,不特树下许多强仇大敌,就许当时受害,不能脱身。
因巩霜鬟是她平生好友,法力既高,更有极神奇的隐形防身至宝,便去约来相助。不料巩霜鬟近年在天平山闭户清修,功力大进,深知此事关系大大,既然发现妖人将为祸生灵,自己不能诛邪除害,消弭这场浩劫,如何反生贪念,于中取利?必是不以为然,又迫于情面,没奈何,随了前来,表面应诺,暗中却在想法规避。
“闻说前辈散仙百禽道人公冶黄是二女师执老前辈,潘芳前因犯戒,被师逐出,因在外行事恶辣,还受过公冶黄两次惩罚,医伤道人生得那么枯瘦,颇与百禽道人相貌相似,不知是否?此老自从峨眉派开府,受了妙一真人之托,屡次为众后辈出力解围,颇伤了不少妖人。近年回转仙山清修上乘道法,久已不再多事,怎会来此?看来君山之事,必定凶险已极,不是寻常可了。此老以前最期爱巩霜鬟,既是同时在此出现,潘芳也许不知,巩霜鬟当必有些觉察。自己和二女曾有数面之交,巩霜鬟还曾有过两次交往。二女此时必在君山乘夜查探妖人踪迹设施,如能寻到,必可得到妖人虚实。师姊张锦雯虽一去不归,以她法力为人,料无差池。枯候无益,且往君山探看一回,再作计较。”
石玉珠想罢,便向主人告辞。在座主客自是卑词挽留。石玉珠见众意诚恳,只得稍留。坐了一会,正二次要走,遥望一青一白两道光华,由西南遥空中飞来,前往君山后投去。来路高远,飞行神速,月光之下,似如流星陨泻,却不带什邪气。心疑潘、巩二女前往,便和众人说:“天已深夜,尚有同伴约会,不能再留。”众人知留不住,只得起身相送。石玉珠急于起身,知道踪迹已露,无法隐瞒,便说道:“我实为救灾而来,只请诸位不要向人传扬,免误生灵遭劫。异日如能再见,毋须如此客气。乘着店伙业已遣开,贫道由此起身好了。”说罢,将手一举,一道光华穿窗而去,破空直上,眨眼无迹。众人虽看出她是异人奇女子,因未看到有什奇异之迹,还未拿定是否神仙中人。正各自心中悬揣,打算尾随查探她的行踪和如何走法,不料飞行绝迹,去势如此神奇,俱各骇异不提。
这里石玉珠飞离岳阳楼,便把身形隐去,直飞君山。到了落下,细一搜查,后山十二螺到处寂静,月明如昼,哪有潘、巩二女踪影。暗中飞往湖神观唤醒道童一间,说道:
“日里自从杨公子与三位仙姑走后,妖人、妖妇均未回转。除了游人往来,并无异事发生,也未见什可疑形迹。”石玉珠暗想:“适才分明见剑光下落,只和岳阳楼诸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便即追来,目光始终不曾旁注,并未见她们飞走,怎会毫无行迹?”估量二女必还留在君山,有什营谋。石玉珠想了想,因后山一带连同仙人两次设坛的妖窟均经穷搜,无须再往。欲借水遁去往湖底,环着山腰绕上一遭,就便观察形势和神禹禁制的威力。
主意打定,随即走出,飞到湖边。正待行法人水,林绿华忽由身后飞来。石玉珠便问:“大师姊寻到也未?”林绿华答说:“此事说来话长。大师姊已回转水云村去,因我二人不在,久候未回,又出来寻找,遇见我和杨永正向那操舟小核问话。现已回村等候,命我寻你,一同速回。我见你不在洞庭湖上空,知道不曾远离。岳阳楼上尚有灯火游人,疑你久候无聊,想起日里两少年与我订约之事,也许就便前往探看,我便隐身寻去。见有十多个游客,俱是杨永之友,正在密谈你适才走时情景。本想不到你走何方,走时偶听一人说你走前曾有两点极亮的流星,似往君山那面飞渡,也许仙人之行,于此有关等语。我觉此人料得有理,你必在楼上望见有人飞来君山,跟踪到此,便寻了来。
到时用本门隐现身形之法试一查看,恰巧发现你由观中飞出。你人如未找到,可先随我回水云村去吧。”石玉珠正要说前事,林绿华插口道:“既未找到,这两人不是妖邪一流,早晚相遇。大师姊催我二人速回,急速走吧。”石玉珠料有什事商议,便同飞起。
二女到了水云村,见着张锦雯一问,才知日里刚由船上隐形飞起,小船上两少年似已觉察,忽然连舟带人一齐隐去,扑了个空。心想小舟不会远去,便把泛舟附近一片水面下了禁制一试,也无回音,也未现形。便觉出对方不是易与,益发留意。正在这时,恰有几只商船由侧驶来。张锦雯因在那一片水面下有禁制,知道船行至此,必遇阻滞。
张锦雯素来行事谨慎,恐启舟人骇异,刚把禁法一撤,待放来船通过,猛觉微风飒然,由前面吹过。循声一注视,日光之下,瞥见两线光华在左侧闪了一闪,带着极微细的破空之声,已朝西南方天空中飞去,知道对方已然乘隙飞遁,忙即跟踪追赶。满拟对方飞行决不如自己迅速,况且又是隐形追赶,未被觉察,多半可以追上。哪知料错,不特对方飞行甚速,并似知道身后有人急追,到了上空人目难及之处,遁光忽加长大,格外明显。始而一味朝前急飞,等到追近,倏地隐去。张锦雯略一停顿寻视之间,忽又转向侧面现出。似这样时隐时现,追了一阵,渐渐由西转向东南,在空中转了个大圆圈,又绕回来。张锦雯这才觉出对方安心作弄,起初遁走,并未被自己法力禁住,乃是因那操舟小孩无法走脱,恐被寻到,盘问出他们的来历踪迹,特意行此调虎离山之计,将人调开,好放小舟遁走。照此情形,对方不特机智灵敏,法力也非庸手。只不知他们既非妖邪一流,自己三人踪迹已被窥破,何以如此隐秘回避,不肯相见?
张锦雯越想越觉藏有深机,立意要把他们追上。又想:“适才自己在大船上飞起时身形已隐,竟会被他们警觉。后来追临一近,遁光必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会又行现出,引自己去追。所用飞剑虽是仙府奇珍,如论功力,并还未到上乘境地。对于身后自己相隔远近,偏会看得那么准。出没闪避,更是又灵又快,直使人无从捉摸。师门隐身法最是神妙,除正教中几位首要的长老前辈外,寻常外人便是近了身也未必能够觉察。何况自己因见对方好猾,志在必得,到了后来,连破空之声均行收敛。他却仍能够警觉,只一追近,相隔二三十丈以外,便被发觉,分明身边带有异宝,不然哪有如此准法?再照前追,必追不上。未将来历问明,双方对面交手为敌以前,不便冒失施展法术法宝。与其这等哑追,莫如索性现身,间明来历,何故如此行径?再如不应,便施展法力试探便了。”
张锦雯念头一转,查看所追之处,已然绕回洞庭湖附近,湘江和傍江诸山均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