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桃花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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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愁眉苦脸的十四,我与卫昭华坐在韵书阁里闲谈,说到卫氏皇族我不禁感叹:“你们卫家的男儿果真一个比一个倔强,一个比一个杞人忧天。”
“此话怎讲?”
“关于此事王爷不必问我,只需瞧瞧父皇与十四就能明了。”我浅呷口茶,念起卫氏这个麻烦疙瘩,实在是头脑胀痛。真是不知他们当初是如何打下江山,又是如何守了社稷近百年的?
“月纯师兄何时能到京城?”卫昭华忽然转了话题侧头问我。
“最迟今夜便能到。”
“如此甚好。”卫昭华抚掌笑道,多日来,难得见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我放下手中瓷杯,起身对着卫昭华一福说:“王爷,若无他事月尘便先退下了。”
卫昭华沉吟一瞬,正视我道:“有劳王妃了。”
“王爷客气。”
回了沁雪院,我把自己关在房中,结阵寻月纯。
我蹲在地上,托着两腮对阵中微微金光道:“三哥,今夜子时清风楼,我有事相求。”
“无事你便不来寻三哥,委实叫我难过。”月纯委委屈屈的声音飘荡在屋中,我无奈地撇撇嘴,用手一拨阵中金光,道:“来时捎上金精丹,我有用。”
“金精丹?”月纯在万里外大吼,“月尘你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子时清风楼见。”
言罢我便撤了召唤阵,独自一人坐在地上,脑中忽而乱七八糟。
掰起手指算来,我已有将近五百年未见到云羲,可他的音容笑貌却如刀刻般在我心中深深烙印。突然极是想念他,想看看他的脸,想躺在他身侧,听他均匀的呼吸。
泪水不自觉地从颊边滑落,我挥出凤渊绫,重新结了召唤阵,将魅箴找了来。
“不是昨夜才见过,又是何事?”魅箴长发微有凌乱,不满地裹着黑纱瞧向我。
“带我去北海。”我抬眸看他,脸上兀自挂着未干的泪痕。
“月尘”魅箴在我面前蹲下,抬手想为我拭去泪水,但一只手终究在半空顿住。
他沉吟良久,才轻声道:“你可想清楚了?”
我颔首缓声道:“是。”
魅箴闻言眉头紧蹙,握住我的双肩低吼道:“你可知,北海冰川不是以凡人之躯能够达到的?冰川上所结失却之阵,若是以凡身前往,便与寻死无异?”
“魅箴,此时该如何做,你不是知道么?”
“你怎的如此任性?”
“你我相识十万余年,我做事向来随性,难道你不知晓?”
魅箴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此世阳寿未尽。”
我微微摇头,“这不是理由。”他身为鬼君,哪怕是消了我的阳寿,也没人敢去质问他半句。
“但我需要你一个理由。”魅箴忽然起身,斜睨着我道。
“我已有许多年未曾瞧见云羲了。”
魅箴闻言长叹一声,抬手将我从地上拉起,反手箍住我的腰,随即一阵彻骨凉意自脖颈上划过。
呼吸忽而变得艰难,我抬手抚上脖颈处,竟是一片温热。我紧靠着魅箴的身体,却仍是难以站立,双腿不听使唤地下滑,终于还是坐倒在地上。
魅箴将我拥在怀中,伏在我耳边低声道:“你要的,我都替你做到了。”
我轻勾起唇角,张了张口,想对魅箴说,莫要再同我讲此话,我已听了许多,可一句简单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片刻后,我便沉沉陷入到一片黑暗中,周围环绕着魅箴的低叹。似无奈,似心痛,带着些许他身上原不该有的悲凉。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我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变得轻盈,渐渐脱离了凡人沉重躯壳,浮在屋中。
“月尘,你如此飘着,颇是像鬼。”魅箴像丢弃废物般扔了手里我原本的凡体,仰首看着我。
“总算熬过了三世,本上仙委实是不易。”我重新站在魅箴面前,看看自己的手脚,啧啧感叹。
“我已还了你真身,你便自行去北海罢。”魅箴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去。
我紧走两步叫住他问道:“你不与我同去么?”
“鬼界尚有许多琐事待我处理,不能耽搁。”魅箴言罢,便捏了诀腾云而去,不留给我任何言语的机会。
魅箴走后,我看着地上的尸身,略略郁闷。捏了印伽,口中念诀,将尸身化了去。
可转念一想,我若是凭空自瑞王府失踪,怕是也相当麻烦,于是又把草人召出,叫她再替我做上一时半刻的瑞王妃。
安顿好一切,我将凤尾琴化了手掌大小揣在怀中,捏诀腾上祥云,一路向北往北海而去。
用着自个儿身子的感觉自是极好,手脚也灵便许多,我乐呵呵地坐在云上,瞅瞅身上裹着的已然发黄的白袍,不禁感慨时光荏苒,这件袍子经历百余年,也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北海处于极北之地,而北海冰川更是六界内至阴至寒之处,除非是道行极深的人、妖、魔、仙,否则只要接近便会立时丧命。
接近冰川之际,我便隐隐瞧见失却之阵的微微光芒,再近一些时,就能清楚看见阵符,其间散着的红光,透着丝丝血气。
我在无名洞前翻下云头,看着洞口处若隐若现的结界,竟一时如定住般,不敢向前。
我在洞口不知立了多久,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便忙捏了隐身诀,隐去身形。
羽姬一身鹅黄衣裳自远处走来,鼻尖冻得红通通的,姣好的面容尽是寂寥。望着她,我暗自叹息,在她将进洞时,现了身形来。
“月,月尘?”羽姬瞧见我,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正是本上仙,”我好脾气地笑着,“多年未见,仙姑依然风采灼灼。”
羽姬轻哼一声,“你来此做甚?”
我斜睨她,这女人果然仍是那般尖酸刻薄。
“此洞乃是月尘五百年前所凿,洞中所眠之人乃是月尘未婚夫婿,你说我该不该来?”
“你”
“我怎样?”我浅笑,“仙姑在此与云羲相伴多年,本上仙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下既然我回来了,便不能容眼中再有沙子。”
“你倒不要脸!”
闻言我不禁笑出声来,为何这几个女子对我评价都这般相似?嫣然如此,羽姬如此,就连赵清那丫头怕是在心中也曾如此想过。
我指尖腾起一片蔚蓝火焰,侧头看着羽姬,笑道:“你该知道,我月尘向来不属善男信女之列,他日瞧着云羲面子,从未与你动手,但如今,我却不愿再委屈自己。”说话间,蓝焰倏地涨成只火凤,对着羽姬凶恶地吐着火信。
“你、你休要欺人太甚!”
“我已受了三世轮回,该偿的债早就偿清,何来欺人一说。”反手一挥,火凤对着羽姬展翅飞去。
正文 时隔百年终相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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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尘!”一声厉喝当头罩下,火凤霎时间在半空崩散,我抬眸望去,正见月纯挡在羽姬面前,手捏印伽,眉头紧蹙。
“三哥。”我勾唇一笑,心中掠过一丝惊讶。不是没料到他会得知消息,只是没想竟如此及时。
“月纯公子。”羽姬对着月纯的背影遥遥一福,面上是经年不变的微笑。
“仙姑,家妹既然容不得你,那便请你离开此处,回西海去罢。”月纯面无表情,往日里温和的语气中满是冷漠。
羽姬闻言矜持一笑,挑眉看着我道:“月尘上仙,云羲的元神尚差了一片,劳烦上仙替他寻回。”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仙姑不必挂心。”我…操着手看她,念及当年她与云羲那陈芝麻烂谷子之事,心头腾起一阵酸涩。
“如此有劳上仙了。”言罢,羽姬便捏诀腾云而去,于是无名洞前就只剩下我与月纯二人。
月纯死死地瞪着我,一双墨绿眸子恨不得喷出火来。
“你不过是替我担忧,缘何又摆出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来?”我笑笑地看着月纯,挪了几步立在他面前。
“好生糊涂的丫头!”月纯抬手敲上我的额头,面上满是无可奈何。
我挽住他的手,一面向洞中走着,一面念叨:“仙界之仙不可擅自入凡间,不可随意篡改凡人命数,如有违背则受天罚。”
月纯叹息:“你倒委实是不惧天帝了。”
我笑的哼哼哈哈:“平日里小仙们也没少下凡去逛,天帝何时不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事,我不过是下界去寻元神,何错之有?”
“若单是私自下界之事,我便不必担忧,可依你的性子”月纯瞥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确实,倘若卫昭华有何不测,我是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云羲被我安置在无名洞的最深处的韩冰窟,从洞口走至寒冰窟尚需一炷香的功夫。因着洞里的结界,是以这段路程必须靠双脚走进去,使不得仙术。
几百年的时间未曾见到云羲,当我再次踏入韩冰窟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月纯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我到洞外去守着。”
我轻点了点头,踱到寒冰床边,在云羲身侧坐下。女娲石悬在半空,散着淡淡的血红光泽。女娲石四周结下的失却之阵,已然有一角缺损,我紧紧蹙眉,抬手以指为刀,将手臂割破。
鲜血不断涌入阵中,那角缺损逐渐不显,但其间的裂缝却是无论怎样都无法修复了。为今之计只能是我尽快取回元神,再以金丹催动,才能保云羲无恙。
“云羲,还记得我那满山的白玉兰么?”我替云羲整理着本就他一丝不苟的衣裳,自言自语,“你曾经说你不喜玉兰,可却常赖在丹穴山不肯回去。我年幼时不懂你的用意,只道你是故意气我,直到百多年前我才明白,你是在替我打理那千株玉兰。你不喜玉兰,却甘愿为其操劳,这份情,我又怎会不懂?”
看着云羲宛如熟睡般的面容,我几乎以为他就要醒来,握住我的手唤我一声:“阿暖。”
手指沿着他斜飞入鬓的眉,紧闭的双眼,滑过他一如雕刻的鼻梁,最终停留在苍白的唇上。指尖传来刻骨的冰冷,凉意直达心底,我嗔怪地看着他道:“我跋山涉水地从人界回来,你却不肯睁开眼看一看我,委实是小气。”
空荡荡的冰窟中回荡着我几乎哽咽的声音,原本便寂寥的冰窟便又添了分萧索。
我俯下身,在云羲额头深深印下一吻,道:“云羲,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不可怨我,不可怪我。倘若我叫你忘记我,你便不得违背。”
默了片刻,洞中依然是一片死寂。我浅浅一笑,握住云羲的手坐在床边不再言语。云羲,他听得见我的话,只是他不能回答。他的疑问他的困惑,我不能替他解答了。我与他之间,或许只剩下这半日时光。
我许给别人的承诺太多,已经到了该实现的时候。只是那些承诺,牺牲了我与云羲的情。云羲,你莫恨我
我离开无名洞时,日头早已偏西。倚在云头上,我把玩着从月纯那搜刮来的金精丹。夕阳下,金精丹散发着琉璃般的色泽,百合香气萦绕在鼻间。
我回望了眼已然看不清的北海,将金精丹往腰间一收,定住心神,急速往京城飞去。
到了京城,我隐着身形悬在半空,辨清了方向这才悠哉去到清风楼,打算寻狸猫小妖叙叙旧。
清风楼后院里,狸猫小妖正兀自坐在屋顶发愣。我掸掸瓦片上的浮灰,现了凤凰真身卧在他身旁。
“你、你、你”黄太子瞪着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动动脖子,仗着自己是禽类脖子长的优势凑到他面前,咧嘴一笑道:“狸猫小妖,别来无恙?”
“月、月尘上仙?!”黄太子大约是被我独有的凤凰笑所震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正是本上仙。”缩回脖子,我撸撸身上的毛,砸吧砸吧嘴道。
“上仙你什么时候死的?”他一脸兴奋地看着我,语气里没半点忧伤,